朝慕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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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

    难得有一个人的闲暇时间,俞梓沐推开卧室隔壁房间的门。进门后他先是拿起门口的鸡毛掸子,将存放着模型的玻璃墙都清扫了一遍。

    虽然存放在玻璃格子里的模型,每面玻璃格子外面都配有玻璃门的,但是俞梓沐每回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鸡毛掸子将正面玻璃墙先清理一通。

    这个房间的卫生问题他总是要亲力亲为的,他不太喜欢别人到他这个模型屋中来,连俞母他也没让人进来过。

    不让他妈妈进来主要是怕他妈妈进来看过以后,天天给他安排紧箍咒。

    刚清理完玻璃墙手机铃声就响了,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后,按下蓝牙耳机接起电话,“喂,聂总。”

    “俞总,听人说你在辨别古董字画上是一绝。前些天我刚好得了一副治平年间的丹青,想请俞总看看。不知道俞总今天中午有空吗?”手机那头的人说话客客气气的。

    “聂总谬赞了,一绝倒是谈不上,有些经验之谈而已。承蒙聂总不嫌弃,只是今天怕是不得空,改天一定登门叨扰。”听完电话那边人的邀请,俞梓沐满腔笑意地客套着。

    “好,那就改日再叙。”

    这时候除非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不然不可能将俞梓沐从他的模型堆里拽出来的。

    之前他从国外买回来的新模型到了,验收的时候只是拆了外壳。最近一段时间太忙了,一直都没有空把东西拼起来。今天正好可以动手。

    他推开自己的工作椅,坐下后戴上乳胶手套,摸了一把自己桌面确定没有灰尘后,才将模型盒子里的零件倒在桌子上。

    别看他喜欢仿真模型那么多年,真正收藏在玻璃墙里的也就只有一面墙而已。组装模型是个费时间的活计,他只在时间充足的情况下才会动手。

    他只有碰到特别喜欢的,才会如此郑重其事地动手组装,最后小心地放到玻璃盒子里保存起来。

    其他一些小玩意,他碰上有兴趣的,直接挤零碎的时间动手完成了。完成后的那些模型他会放在外面的展示架上。有时候,别人来他这里玩,有看上的他也会随手送给他们。

    上班前的一晚,慕芷君在衣帽间试了又试,左挑右选,仔细斟酌后,将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从衣帽间里挑了出来。

    浅粉色花呢西装外套、纯粉色衬衫、白色高领内搭、高腰修身直筒牛仔裤。

    她挂好衣服后,抱起脚边的花生,将它放在床沿,摸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着它的眼睛,试图跟它讲道理,“花生,你明天自己待在家里,要乖,知道吗。”

    这时视频电话的铃声响了起来。

    她坐在床沿,手往前面一摸,抓过平板。一看是皮猴打来的,单手接起视频,“讲。”

    “姐,你明天就要去上班啦?”屏幕前的男生俊眼修眉,鬓若刀裁,刚刚洗完澡的样子,头发湿湿地贴在额头。

    “嗯,明天九点报到。傅东轩你赶紧拿条毛巾擦擦头发,待会儿被你助理看到,肯定要唠叨你好久。”慕芷君拨了拨自己的头发,露出自己的脸。

    她刚说完,屏幕一下子被傅东轩带得晃晃荡荡的,糊成了一整片,等能看清画面时,傅东轩正拿着一条干毛巾盖在头上,来回搓了三两下,而后直接搭在头发上。

    “你现在在哪里呢?什么时候回学校把你的课修完。”慕芷君钻进被窝里,靠在床头看着屏幕中的人。

    那头的傅东轩眉头一挑,夸张地捂起嘴道:“我在花城呢。姐,打听我行程,是要来探班吗?”

    “我明儿就去打工了,哪有功夫探大明星的班呀。”慕芷君又恍然间想起什么,嫌弃地问道,“你打电话来就为了跟我东拉西扯?”

    傅东轩拉了拉头顶的毛巾,倒是有些扭捏,“什么啊,我跟我姐交流交流感情不行吗?”

    “就你那性子,我还能不了解。有事快讲,不然我挂了。”

    “那什么,这不是需要铺垫吗,看门见山多不好意思呀。就我借了我爸的笔记,忘记还回去了,在我公寓里。姐,帮我保护一下我的秘密处所。你最最最好了,帮帮忙。”傅东轩可怜巴巴地看着视频。

    慕芷君挽起睡衣袖子,挥着拳头,“别恶心巴拉的,小心我揍你。你没事拿舅舅的笔记干嘛,你一个表演系的拿经济教授的笔记看?”

    屏幕里的傅东轩得瑟地伸出一只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没办法,优秀的人就是这么优秀。小爷下一部戏出演,帅气多金的经济学者,为了角色更加生动形象,恶补一下知识。”

    看着这个得瑟的花孔雀,慕芷君早以习以为常,接着问道:“你把笔记放到哪里了?舅舅什么时候要这个笔记?”

    “床头柜上,笔记他后天要用。”

    “我明天晚上去拿那个笔记,顺便送过去,可能要七点多。舅舅舅妈在家吗?”

    傅东轩咧嘴笑道:“肯定在啊,他们那个点老早下班了。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有事就我最好,没事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没别的事,我就先去睡了。不然明天我怕起不来。”看着屏幕,慕芷君嫌弃地摇了摇头。

    “喳,小的撤了。姐,好好休息,明天惊艳全场。”傅东轩说完挥了挥手,把视频挂断了。

    次日一大早,慕芷君将自己收拾好后,就出门上班去了。

    穿过小区前面的中央公园,这儿已有零零散散的游人和一些老人在里头打太极了。出了公园就是地铁口了,成群的上班族从地铁口里涌出来,步履匆匆地往高楼大厦处赶。

    慕芷君随着人流,穿过车流喧嚣的马路,来到俞泰集团门口,八十五层的尖顶大厦挺拔在群雄之中,从下往上看,仿佛顶楼已经连接着天空。

    通过门口的自动感应门,进入员工电梯前有一道电闸需要刷卡,慕芷君走向大厅的前台处,客气有礼地说道:“你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请问需要登记吗?”

    前台一副了然的神情,面带微笑拿出一旁准备好的名单和笔,递给她说道:“你看一下名单里的名字和照片是否对应,没有问题的话,签一下名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慕芷君翻了一页,看到自己照片后核对了一下名字,签上自己的名字后,将名单递了回去。

    前台刷开闸门让慕芷君走了进去。

    公司里一共四个电梯,其中三个都在高层,只有一个在负一层。慕芷君按了一下电梯,而后她下意识地扶了扶肩头的帆布包,心里不禁有些紧张。

    “叮——”电梯门应声开了。

    门内有一个身着修身深蓝色西装,内里浅蓝色衬衫,打着褐色丝质领带的男子。修长的身姿如青松挺拔,明明面如朗月,却隐着利刃出鞘之感,叫人不敢小觑。

    ‘又碰到了,好巧。’俞梓沐眉间微动,显然是认出慕芷君来了,忍不住浅笑示意。

    但如若慕芷君细看便会发现眼前这个人僵在了原地,笑容也有些紧张。

    刚进入电梯的慕芷君客气地回以微笑,打量了一眼男子,觉得有些面熟,但不认识。

    她转身走到电梯一旁,摁下五十七层,余光瞥了一下,八十五层的按钮亮着。

    此时俞梓沐紧张到放轻了呼吸,安静的空间内,他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搭话才好,就沉默着,带着几分无措。

    到二十二层时,电梯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位年轻的姑娘,她看到电梯里的人,明显愣了一下,走进来时喊了一声:“俞总。”

    “嗯。”俞梓沐淡淡地应了一声。

    姑娘转身按了一下电梯按钮后,直接站在慕芷君身旁。

    慕芷君对这姑娘友好地笑了笑,而后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俞梓沐一眼,心中暗道:‘原来他就是俞梓沐,也不知是哪里出众让爸爸夸赞不已。’

    好不容易挨到五十七层,慕芷君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电梯门一关上,她长吐了一口气,扬起嘴角向内走去。见一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子拿着文件从眼前走过,连忙走了上去,“你好,我想问一下,你知道实习生报到处怎么走吗?”

    黑框眼镜男子打量了一眼慕芷君,似乎没反应过来,“实习生?你跟我来吧。”

    他将慕芷君带到会议室,而后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待会儿人到得差不多了,再集体报到,报到结束后人事部总监,贺总监,会来跟你们讲一下公司基本情况。”

    “好的,谢谢,我知道了。”慕芷君微笑地点了点头。

    晨间的阳光跃进落地窗,给整间办公室撒上了一层莹莹金光,替正在办公的俞梓沐铺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感。

    办公室内安静得只有呼吸声与文件的翻页声。

    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

    俞梓沐翻页的手一顿,皱着眉头,徐徐地出声,“进。”

    桑见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俞总,九点十分有个早会。”

    “啪——”俞梓沐看见最后的报价后,重重地合上文件,“越城项目后续跟进的是谁?把他叫上来。”

    桑见轻轻放下咖啡,退开一步,恭敬地应声道:“是,俞总,我马上去喊他。”

    两分钟后,身着浅灰色西装的男子低着头立在办公室内。俞梓沐把文件摔在他的面前,冷着脸说道:“这项目报价怎么回事?七十个亿?项目将来总售价就六十个亿,你跟我说这项目造价要七十个亿?”

    男子紧张地扶了一下眼镜,赶忙捡起地上的文件,翻到报价的那一页一看,“可能材料核算的时候没注意。”

    俞梓沐眉头一皱,手中的钢笔往桌上一摔,沉声道:“没注意?这么大的漏洞摆在那里,你没注意?项目建材明细不清楚,一笔含糊带过,你是凭空想象出来的报价吗?整份重做。明天早上我要看见一份真实合理的项目报价。”

    “是,俞总。”男子拿着项目报价文件匆匆向外走去,轻轻地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这边会议室内,人事处的部长在上面长篇大论。

    “我希望大家能够想清楚为什么要来俞泰集团工作。”

    下面的慕芷君有些百无聊赖地想着:出来打工的能图啥,不就是你们家实习工资我觉得还可以。工作内容正好是我会的。面试我也成功了。

    还能说什么,总不会有人图的是要为俞泰集团的事业添砖加瓦吧。

    不会吧不会吧。

    “同时我希望大家能够在俞泰集团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这问题对于慕芷君来说更加无聊了,能找什么位置啊,干不舒服就换呗。反正她也不会在这里一直干下去。

    能干一天是一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最后我希望大家能够好好思考一下未来。”

    一听到未来两个字,慕芷君就忍不住叹气,因为未来对她来说,不过就是由一天又一天拼成。她那未来笔直的,都能让她看到自己五十年后的样子。

    她那被安排好的未来。

    “趁着年轻,为自己的未来拼搏一把。”

    听着这张口就来的大白话,慕芷君都想在这主管面前大笑几声。

    无趣,拼搏什么?让她为了自己不一样的未来,不管不顾地跟她父亲唱反调。那是她父亲,亲身父亲,从小在物质上从来没短过她的父亲,不是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

    就冲着她父亲生她,养她,栽培她那么多年,她都干不出来为了自己,不管不顾地气死她父亲的事情。

    当初是因为太窒息了,她需要喘口气。她需要在这个短暂的自由下,好好地呼吸一下。再不喘口气,她就要疯了。

    就算有了六年之约的先例,慕芷君始终明白一件事情:鲸鱼需要到海面上呼吸新鲜空气,但它依旧活在海里。

    一个人的自由总是相对的,世界上就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你拿了这样,总是要为之付出些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