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慕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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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车

    没过几分钟,救护车到了。急救人员给俞梓沐吸了几口氧后,他才悠悠转醒。然后又简单地给他包扎了一下,然后转头对着头发有些散乱的慕芷君说道:“姑娘,你把他扶到救护车里吧,他就是有点晕血。我先去看看其他人。”

    慕芷君认真地听完,点了点头说道:“好。”接着将俞梓沐扶了起来,“别往四周看,可能会有血。你可以把眼睛闭起来,我带着你走。”

    闻言俞梓沐缓缓点了下头,整个人虚靠在慕芷君身上,轻声说了声,“好。”这模样与平时大庭相径,乖乖顺顺的,但他心里不知为何莫名地生出几分雀跃起来。

    此时车上已经坐了几个轻伤患者,慕芷君将俞梓沐扶了进去,然后站在救护车下问道:“需不需要我帮你通知谁?”

    俞梓沐肚子里的小主意打得都不知道弯了几个弯,紧握着慕芷君的手不放开,却是轻声问道:“你可以陪我去吗?我不想让我爸妈担心。”

    一听这话,慕芷君犹豫地张了张嘴,于情这人刚刚保护自己,于理这人且不说暂时是她老板,而且以后混生意场万不可交了恶。

    再看着俞梓沐虚弱的样子,又忍不住生了几分怜悯,最后妥协地说道:“好吧。”

    听到这两个字后,俞梓沐虚弱地眯着眼睛,嘴角却是高兴地扬起,但是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慕芷君没看见他那微乎极微的小表情,踩着踏板坐上了车,坐在俞梓沐身边后开始不太自然,她的手还被俞梓沐紧紧地握在手里。她轻轻地向外拉了拉,却没拉动。

    俞梓沐当然察觉到她想把手缩回去的意图,只是他选择装傻。

    过了一会儿,救护车里坐满人,他们开始将人往医院运。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是一个被吓晕的人挣扎地从随车担架上坐了起来。原本插在胸口的碎瓷片掉了下来,接着开始出血。

    俞梓沐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结果看到了血涌出来的画面。他轻轻地将头靠在慕芷君肩上,小声道:“我有点晕。”

    慕芷君顺势将手挣了出来,然后解开自己脖子上的丝巾,“你闭上眼睛,抬头,脸朝过来。”

    一时间俞梓沐猜不到慕芷君想干什么,但是还是听话地做了,之后一个丝滑温热的东西覆盖在了眼睛上,脑袋后面还有双手在系着这个东西。

    “这丝巾挺厚的,我还折了一下,应该不透光。”慕芷君耐心地解释道。

    “嗯。”

    救护车因着这个开始突然出血的病人开得飞快,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医院。俞梓沐被护士带到了一个清创室里后,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医生,开始戴手套,发现俞梓沐的扮相后,笑着问道:“小伙子,怎么了?还蒙着眼睛。”

    “医生,他有点晕血。”慕芷君开口替俞梓沐解释道。

    “那再戴会儿,可能待会儿还会有血。小伙子你之前晕血不?”老医生拖了把凳子坐到俞梓沐旁边,抬起手开始拆急救人员包得伤口。

    “不晕。”俞梓沐平缓着自己的语气说道。

    “那可能是精神太紧绷了的原因。放松一点,放松可能会好很多。”老医生将拆下来的绷带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老医生慢慢揭开棉花,看了一下伤口,缓缓地说道:“伤口边缘很整齐,血止住了,但是伤口有点长,需要缝几针。别动,我去拿个麻药。你这我待会儿还要给你打个预防破伤风的针。”

    俞梓沐听着老医生起身带起的凳子响声,然后就响叮铃当啷的瓶瓶罐罐的碰撞声,莫名地就有了几分紧张。

    站在俞梓沐身旁的慕芷君,看着他渐渐握起来的手,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而话说另一边和美的景象。绕过门外的一排绿竹,见到的是复古的中式餐馆,一个穿着大褂肩上搭着毛巾的侍者,领着慕丰和林笙来到了包厢内,弯腰递上菜单后就退了出去。

    “你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菜。”慕丰说话间,将其中一份菜单递给了林笙。

    林笙明媚地笑着,接过菜单浏览了起来,“有什么推荐吗?”

    “你有什么忌口?有什么喜欢的吗?”

    手上拿着那份的菜单,林笙浏览了一遍后抬头看向对面的人,笑着说道:“除了不吃辣,其他都可以接受。我一直呆在国外,这类的菜接触的少。要不就点你平时吃的,我也可以趁机丰富一下菜单。”

    听到对面那人的话后,慕丰笑着点了点头,合上自己的菜单,“好。”随即动了动手指招来刚才的侍者,让他按照自己之前的菜单上。

    “你这次来北城是为了过年吗?”说话间慕丰为她斟了一杯茶,放到了林笙的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林笙端起这碗茶,轻呷一口,而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为了出下一个系列的礼服,来北城采风。听朋友说北城的年味最浓。”

    “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随时找我。”

    听到如此称心的话后,林笙轻轻地笑起来,开玩笑道,“我还缺一个向导,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充当一下啊?”

    “北城这块地方我还是比较熟悉的,向导的话,我想我应该可以。”

    这边老医生给俞梓沐的伤口缝好针后,开始上药,开口叮嘱道:“小伙子,明天记得一定要回来换药。最近别吃辛辣刺激的,多吃一些高蛋白和高维生素的东西,有利于伤口愈合。小姑娘,你可要好好督促他,喝酒吸烟可要不得。”

    俞梓沐心里一直偷着乐,连带着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好的,医生,会注意的。”

    而站在后面的慕芷君尴尬地扯了一下嘴角,没接话。

    “眼睛上的东西可以拿掉了,其他没什么了。”老医生低着头轻声笑着,开始往伤口上缠纱布。

    慕芷君伸手正准备解开俞梓沐眼睛上的丝巾时,俞梓沐的手也伸了过来,不过当他的手摸到慕芷君的手时,他像被烫着了一样,一下子将手缩了回去。而慕芷君没觉得有什么,直接上手把他后脑勺的结解开,将丝巾拿了下来。

    这下子俞梓沐的眼前瞬间明亮了起来,他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老医生缠好纱布将他的手放了下来,“行了,走吧。记得伤口别沾水。”

    着急想走的俞梓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原本脱掉了一只袖子的大衣一下子从身上滑了下来。站在俞梓沐身后的慕芷君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衣服,她提起大衣的衣领,顺手帮俞梓沐将衣服穿了回去。

    而俞梓沐一出清创室立马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在厕所里给自己的司机打了个电话,然后又是一顿磨蹭。

    等在门口不远处的慕芷君差点以为他在厕所又出什么状况了,走近了刚想开口喊人,俞梓沐终于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你,没事吧?”慕芷君看向他的手,开口问道。

    “没事。”俞梓沐摇了摇头,走到垃圾桶旁将手中的纸巾扔了进去,“我们走吧。”

    二人慢慢向外走去,眼看着就要到医院门口了。

    “我送你回去吧。”俞梓沐一只手虚握着另一只手臂,嘴巴却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表达了出来。

    慕芷君站在原地,看着如此模样的俞梓沐忍不住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不用麻烦了。”

    “是我拉着你来医院陪我的。不将你送回去,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

    看着他双臂无力的样子,慕芷君双手捏了捏手里帆布包的带子,轻轻地歪着头,笑着说道:“俞总的车应该还在银行门口。何况你的手好像也不太适合。”

    “叮咚——”俞梓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消息后,笑中带了几分得逞的意味,对慕芷君说道:“没关系,我的司机已经在门口了。我们走吧。”

    看着俞梓沐的背影,慕芷君有些吃惊又有些好笑。感情在厕所待这么久,就是为了等车。

    最终她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走在最前面的俞梓沐本来还想去替慕芷君开一下车门的,但是没注意一下子扯到了自己的伤口,手一下子僵住了。

    只见慕芷君绕过他直接利落地打开车门,让他先坐进去。这让俞梓沐有些意外,因为这款车的开门方式与其他车是不同的。

    等到两人上了车后,司机出声说道:“俞总,要去哪里?”

    俞梓沐转头看向慕芷君,笑着问道:“你要去哪里?”

    “去乌庄庭,麻烦了。”

    俞梓沐一听到这地名,下意识挑了一下眉。乌庄庭这个地方他再熟悉不过了,开发商正是自己家公司,更是他父亲的得意之作,当年起拍价就是一个亿。这个项目是在他十八岁那一年完工的,他父亲还送了一套给他。

    没想到慕芷君有这样的家世,看她通身的气质,想来也是,也只有这样的家世才能养出来这样的女儿了吧。

    此时还在私人飞机上的江天承不停地整理着自己的文件袋,突然一个有些泛着年代感的文件袋吸引了他的眼光。倒不是因为这个文件有多老旧才引起了他的注意,而是因为这个文件袋上印着一朵蔷薇花。

    江天承先是愣了半响,然后手微微颤抖着拿起这份文件袋。

    他将文件袋慢慢地半竖起来,盯了半响后解开文件袋上的绳子,缓缓地将里面的文件抽了出来,但只抽到一半,又停下了手,叹了一口气后,一下子将这份文件塞了回去。接着他拿起旁边的红酒杯,将里头的红酒一口闷了下去。

    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将这袋文件拍在了那堆整理出来的文件袋上,随手抄起一旁的红酒瓶又给自己到了一大杯红酒。

    秘书放置完刚刚搬走的文件走了过来,正准备将桌上江天承整理出来的文件拿下去时,江天承出声喊住了他,“先放这里。你去把我的手提箱拿过来。”

    秘书走开后,他又将那份带着蔷薇花的文件袋拿了下来。

    不一会儿秘书就将手提箱拿了过来,接着将拿那一叠文件袋抱了出去。江天承将红酒饮尽后,打开了手提箱把这份带着蔷薇花的文件袋放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了的原因,江天承整个人开始昏昏沉沉,他走到一旁的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年,那年夏天的太阳尤其得热,像是要把人的水分都榨出来一样。

    他同往常一样在小酒馆里喝着酒,但又和往常不一样,喝完酒后他带着一队人马去码头跟一群人火拼,到处都是枪声,到处飞溅着血,有敌人的还有自己兄弟的。

    等厮杀结束后,知道那人出事的消息时已经很晚了,当时立马上了私人飞机,马不停蹄地往北城赶。从三角岛飞回北城的路途尤为的长,好像要把他这辈子的路都走完一样。

    到了医院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刹那,他看见病床上躺着的人,一副破破碎碎的模样。她清清浅浅地对他笑了笑,她说:“天承,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我床头,有一份文件,慕丰已经签了。一份,在他那里,,一份,在律师那里,这一份,我想交给你。”

    “如果慕丰违约,求你,帮帮我女儿。”

    病床上的她说话断断续续的,她的眼泪不断地从眼框内滑落。眼前的这一切既压抑又揪心,就跟吃了断肠草一样,让他痛苦不堪。

    “好。”这字艰难地从他干裂的嘴唇中挤了出来。

    “谢谢。”

    她笑了,但是却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同时她的心停止了跳动。

    他想她一定是累了,想休息休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伸手摸了摸床上那人温热的脸颊。那一瞬间悲伤压制了泪水,突然他觉得错了,这一切都错了。

    拿起床头的文件,拖着腿向外走去。

    出了病房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慕丰,让忍不住朝他的脸打了一拳,站在慕丰背后抱着书包的小姑娘被吓坏了。

    缓缓看了过去,那是她的女儿,他认得这孩子,好像已经十岁了。慕丰紧紧地抱着小姑娘安慰着。

    不过那都不是他想关心的,他想关心的人已经走了,容他缓缓,他得好好捋捋,可能还要吃点药,有点呼吸不过来,他怕自己撑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江天承从床上惊醒,他光着脚冲到桌子旁,拿起红酒瓶,直接往嘴里倒酒。

    “咕咚咕咚——”直到肚子喝得有些发胀,他才放下酒瓶。

    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他慢慢地走回床边,缩回了被子里,拉紧了被子,又闭上了眼睛。他放空了自己的思绪,避免自己又记起这些老旧的事情,这事老是让人心绞痛,不想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