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娥把饭菜盛到一个大瓷碗里，再用一个小碗盖住，然后放进一个小竹筐里。

    “敏敏，过来，给你爸去送饭。”李月娥叫喊着女儿。

    “哦，来了。”林敏从小厅匆匆跑进厨房。

    其实饭菜做好，大家都还没吃，但是要先让敏敏给父亲去送饭，等送完饭，敏敏才能回家吃。必须优先考虑父亲，毕竟父亲是这个家庭顶天立地的支柱。

    自从开学，父亲一直非常忙碌。

    林家良自尊心强，工作上更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他不是正宗的“科班”出身，而是从一个农民升上教师岗位的，最害怕别人说他工作能力不行。

    所以他工作上从来都不敢松懈，生怕自己落在人家后面。

    如今他刚刚来到了一个新的学校，进入一个新环境，有一种“新官上任，急于表现一下才能”的意味。

    他发现镇上学校跟乡中学有很大的不同，这里人际关系明显复杂很多。

    乡中学的人普遍单纯一些，个个都待人谦卑和气，好打交道；镇上中学不太一样，这里的人相对奸滑一些，多半戴着面具，待人表里不一。一方面这里教职员工更多，二方面这里人员资历相对较高，谁也没把谁放在眼里。

    他在乡中学工作积极，大家都是真诚的支持，乐得把事情都交给他，自己轻松。到了这里，大家嫌他“出风头”，表面没说什么，心里都是暗暗的鄙视。

    周围人对他的态度，他不说百分百能猜中，大致情况还是能感应得到。说实话，要是没有侄女婿校长的支持，他在这里初来乍到的日子，恐怕更加难过。

    他凭着天真的想法和冲动，一来就承担起语文、化学两名主课，很多同事是不看好他的，觉得他只顾逞强显能，简直误人子弟。

    他必须争起这口气，不能到最后学生成绩一踏糊涂，被领导批评，让别人幸灾乐祸。

    因此，他几乎是拿出了“拼命”的精神，全心扑在工作上。为监督好学生，他做为班主任每节自习课，包括晚自习都守在讲台上，在讲台上备课阅卷。他要确保学生们都把时间用在学习上。

    他平时外表严肃，故意给人不言自威的样子。学生们多半都怕他，只看他的脸色就怕他。所以他一到课堂上，学生们没几个敢公开吵闹，课堂十分安静。总体上，比别的班级，学习状态上要好一些。虽然不如别的班级那样活跃和活泼。

    他每天放学了都不回家，非要忙到夜很深了，才回去吃饭。学校当然有师生食堂，但他离家近，没必要去学校缴纳伙食费，跟孩子们一样，一直是家里、学校来回跑。

    他这些天，就在忙一件大事，为学校建立物理、化学实验室。

    学校一直还没有一个象样的学生实验室，所有物理课、化学课的实验，只是老师在讲台上示范一下，学生们都没有条件亲自动手。

    这些天，他跟校长一起，向上级申请拨款，购置仪器。上面批准了他们的申请，送来了实验仪器。接下来，他们要腾出场地，摆放好实验设备。

    这些工作，他都是放在课余时间干，课余时间，别的老师都有自己的私事，所以没人能够协助他。他也不敢请学生们帮忙，那多是轻拿轻放的玻璃器皿，怕孩子们不小心损坏。

    他宁肯“废寝忘食”一个人慢慢干。

    他本来就有胃痛病，可是为了工作，他不惜继续对自己的肠胃大肆虐待。过去是没饭吃才饿肚子，现在有饭吃还饿肚子。

    李月娥也知道丈夫有胃病，这些天看丈夫每天都是夜深了才回家吃饭，饭菜都凉了，还要再热一遍。她只好叫女儿每天给父亲去送饭。

    林敏提着竹篮子就出了门，母亲后面叮嘱：“走路小心点，别把饭摔了。”

    家里不富裕，一碗饭都是浪费不起的。

    走到十字街那里，看见一群工人正在地面上施工作业，给街道铺上水泥。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变化，也是一个很大的进步。过去的街道还是泥土路面，街上行人多，睛天就是尘灰扑面，一到下雨天，路面烂泥到可以直接插秧，上街买个菜回来，就要溅上一身的湿泥。

    现在好了，水泥路面既平整又干净，那些困扰都不会存在了。

    镇上的泥土路面已经持续了几百年，多少代人都在那些困扰中生活了一辈子。为什么恰恰现在就开始铺水泥路面了呢？是专门为我们这一代人才铺的吗？林敏心中暗想。

    路面上刚刚铺上水泥，还没有干，所以放了障碍物，不允许行人从路中间走。

    林敏只能靠着屋檐墙壁，踩着狭小的石阶走过去。

    偏偏对面又过来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跟林敏“狭路相逢”。

    两个人十分小心的慢慢擦身过去，那骑自行车的人突然身体不稳，身子倾斜，一下撞在林敏身上。

    那突然一撞的力道挺大，林敏稳不住重心，不由跨出一步，一脚就踩到刚铺的水泥路面上，整只脚掌都陷进水泥里面。

    还好她把竹篮子抓得牢，没有脱手，饭菜没有倒出来。

    她还没有把脚从水泥中拔出来，那个骑自行车的人却一踩踏板，一溜烟来个“肇事逃逸”，跑得没了影。

    施工工人还没走，看见就直嚷：“好啦，我们忙了半天，你这一脚，我们又白忙了。”

    林敏更慌了，只以为犯了大错。有个人还故意吓她：“小姑娘，这个下午的工钱，要你来付了。”

    林敏急着要走，生怕别人要她负责。结果她一拔脚，脚是出来了，鞋子却还在水泥里。

    她真是急到想哭。一个大叔走过来，帮她把那双胶底帆布鞋拿出来，磕去上面的水泥，还给她穿到脚上：“赶紧回家洗干净，干了就洗不掉了。”

    林敏点一下头表示感谢，穿上湿泥紧步离开，跑向学校。

    林家良接过女儿的竹篮，看见女儿脚上的鞋。就让她脱下来，亲自拿到食堂水池那里，清洗干净。

    “告诉你妈，不用给我送饭，我晚上回家吃是一样。”林家良替女儿着想，不想女儿这么辛苦跑路。

    “不要紧的，路又不远，我跑一下没事的。”林敏却替父亲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