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林家良没有象往常那样催妻子起床，自己早早起来做了早饭。

    李月娥一夜辗转难眠，到天亮鸡叫了才沉沉睡去。丈夫早饭做好了，她还在酣睡。

    林家良把饭菜摆上桌，才去叫醒了妻子。

    李月娥醒来，穿衣起床：“你怎么起这么早？”

    “快点吃饭吧，收拾一下，马上去医院。”林家良说。

    “去医院？去干吗？不是已经检查完了吗？”

    “去医院，当然是治病啊，还问干吗？真是的。你快点。”林家良又数落她。

    “我都已经晚期了，治不好了，算了吧，别去花那冤枉钱了。留着钱给你和孩子们还有用，用在我身上就是浪费。”李月娥似乎一夜想通，已经做好了告别人世的决心。

    “我说去就去，罗里罗嗦的干什么？”林家良白妻子一眼。

    一看丈夫生了气，李月娥又不敢顶嘴了。只好听从丈夫的安排，先去洗脸再吃饭。

    一会儿，儿子们也回来吃早餐了。林家良就在餐桌上跟儿子们谈话。

    “书豪，超凡，我和你妈要出一趟门，可能需要很多天。你们都这么大了，我就不请人照顾你们了，你们必须自己照顾自己，放学自己回家做饭。我给你们留了生活费在桌子抽屉里面。林书豪晚上就睡店里，看家守店，千万注意防火防盗。”

    “你们要去哪里？”林超凡问。

    “你妈身体不舒服，我带你妈去医院看看。不是镇上医院，我们决定去市里医院。”

    “啊，要去那么远？就去县医院不行吗？”李月娥说。她也才知道丈夫要带她去城市大医院，去城市大医院肯定要花更多的钱。

    看来丈夫不是随便尽一下人道，而是真心要倾尽全力治好妻子。

    “妈得了什么病？要去大医院？”林书豪敏感到母亲生病很严重，虽然母亲表面上很正常。

    “没什么大事，几天以后我们就回来了。我不在家，你们读书要自觉。”林家良说。“宫颈癌”这样的病，当然是不便和孩子们细讲的。

    “好了，知道了。你们去吧，我们没事的。”林书豪说。

    儿子们放下碗上学去了。

    林家良就吩咐妻子去收拾行李。又要出远门很多天，换洗衣服和牙膏毛巾是必须携带的，零零碎碎又是一个大旅行包。

    趁着妻子在收拾行李，林家良拿着存折，出门去银行取钱。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辛苦多年攒好用于买房子的钱，就这样不得不花掉了一大部分。

    取完钱，正好银行售房管理处的人看见他，就问他，是不是过来交钱签买房合同。

    “家里出了点意外，房子买不成了，非常抱歉。”林家良回答。

    “啊？”那人更觉意外：“你不是已经谈好了吗？现在又放弃？”

    “是啊，没办法。我突然发现买房的钱还凑不够。”林家良委婉说。

    “哎哟，那太可惜了哦，那是多好的地段和铺面啊，好多人抢，特意留给你呢？”

    “谢谢你们的帮忙，但是钱不够真没有办法。”

    “为什么不和亲戚朋友去借呢，多好的机会啊。我跟你说，以后这样的机会很难找的。”

    “我那些亲戚朋友，都穷得很，指望不上的。”

    “那你要不要跟银行贷款呢？这事我也可以帮点忙的。你是公务员，有稳定收入，办理借贷没有问题的。”

    “贷款啊。”林家良摇摇头：“算了，手续太麻烦了，而且我也不喜欢贷款，欠银行的钱，心理压力太大。”

    他当然不是嫌手续麻烦，其实就是担心利息太高，不划算。

    “哦，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房子只好卖给别人，反正抢的人很多。”那人说。

    “嗯，让别人买走吧。”林家良告辞而去。

    他出银行走到街道上，回头又看一眼当初相中的那个铺面，不禁有一种隐隐的心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抢到手的房子，又不得不放弃掉了。下一次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接下来，他要去办公室，跟吴主任请事假。

    算起来，他工作十几年，真的是很少很少请事假。哪怕家里事再多，他也是以单位工作为重。

    他走进吴主任办公室，还没开口，吴主任先说话：“啊，你怎么现在才来，快准备一下，我们正等着你开会。”

    “主任，不好意思，我想请几天事假。”

    “什么？请事假？请事假干吗？”

    “我老婆生病，我得陪她去市里看一看。”

    “什么病要去市里那么远？可我们这里刚开学，一大堆事，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知道，我也是不想请假的，真的没办法，她偏偏挑这个时候发病。”

    “那你要请几天假？”

    “最少十天，最多十五天吧。”

    “十五天，你要我的命哦。我们这里本来就人手少，又逢最忙时节，你叫我怎么安排，这不是为难我么？”

    “实在对不起，主任。”林家良从来就不喜欢让领导为难，此刻心里也很难受。“我老婆的病也拖不得。”

    “你不能找别人，亲戚朋友的什么的，陪你妻子去吗？你非亲自去不可吗？”

    “我家里孩子都在上学，他们的课也耽误不得。家里实在没有别的人了。”

    “后天就是学生学籍管理会议，之前就安排好了，这个会议你不在不行啊。”

    “只能往后推迟了，这几天就辛苦主任和大家。我保证，我一回来就马上处理，不会误事的。”

    “这个真是伤透脑筋啊。你老婆到底生的什么病？你自己不是医生吗？”

    “癌症，宫颈癌。必须尽快手术治疗，否则，随时有扩散出去的可能。”

    “真的是癌症啊，好好的怎么会得癌症？”吴主任似乎不能相信。

    林家良拿出医院的检查报告，递给主任看：“她的病其实拖很久了，就因为我没时间管她，所以越来越严重。”

    “既然这么严重，那就带她快去治吧。这里的事，我会重新安排。”吴主任说时，在林家良请假条上签了字。

    “谢谢主任。”林家良告辞出去。

    “还有什么困难，需要办里帮助吗？医药费够不够？”吴主任说。

    “钱带够的，请主任放心。”

    “哦，好，尽量早点回来。”

    “是，主任。我肯定会的，那地方多呆一天就多花一天钱。”

    林家良从办里回到家，李月娥的行李也清理好了。

    夫妻俩于是锁了店门，赶去车站。他们要去的那个城市，仍然是女儿林敏读书的那个大城市，心里还怀着一份去看望女儿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