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豪只在学校呆了十五天，突然又跑回来。

    其实他是自动退学不读了，但他两手空空，衣服、被子什么的行李，一件都没带。他直接丢在学校宿舍里，不要了。

    他没带行李，林家良夫妻就猜不透他回来的真正原因。以为是学校放假，或者他回家拿什么东西。

    李月娥也问过儿子，怎么这么快回来。林书豪一言不发，什么都不说。

    夫妻俩也懒得追问，想他完了事，很快会自己回到学校去。

    不料第二天，林书豪对母亲说：“给我钱，我要出去打工。”

    一听这话，很少关心孩子读书的李月娥都知道事态严重：“打工？去哪里打工？你不读书了吗？”

    “不读了，我要去沿海城市打工。”

    “你发神经哦，谁要你去打工？你不读书，你问过你爸同意了吗？”

    “我不要他同意，你给我钱就是了，我马上坐车走。”林书豪向母亲伸出一只手掌。请母亲把钞票放到他手掌上。

    “你爸不同意，你就走？你不想活了，你。”

    “你给我钱就是了，别的不用你管。”

    “我哪有钱？拿钱也要你爸同意才行啊，要不然我也要挨骂。你去问一下你爸吧，看你爸怎么说。”

    “你爸你爸，只知道你爸，你也算是白活了一辈子。算了，不给就不给，我走路去。”林书豪狠狠说。

    他真的言出必行，扭头就往门外走去。

    林书豪口中的沿海城市，离他们这个小镇足有一千多里，火车都要走几天几夜。

    李月娥害怕儿子真的赌气发疯，走路去外面流浪。赶紧冲出柜台，追上儿子，双手拉住他：“你要死哦，走路去，你知道有多远吗？快回来。”

    “不要拉我，我要赶路去了。”

    “你听话，要出去，也要先跟你爸说了才去。”

    母子就在那儿拉扯一阵。

    正好林家良回来了，就问母子发生什么事。

    李月娥匆忙告诉丈夫：“你快来拦住他，他一分钱没带，就要一个人跑去外面打工。”

    林家良闻言大为震怒：“书豪，你是什么意思？立即给我进屋讲清楚，快点。”

    父亲一来，林书豪果然停止挣扎，被母亲推进屋里坐下：“你跟你爸好好说，听话。”

    “你去打工是什么意思？那你的书呢，不读了？你不是去学校报名了吗？”林家良望着儿子。

    “我不想读了，我退学了。”

    “退学？你怎么退的学？”

    “就是退学啊，给班主任写了一个退学申请，然后我就回来了。”

    “你？退学，你真的退了学？你是不是疯了？”林家良气得双脚直跳，他努力控制着，没有让巴掌落到儿子脸上去。

    “你退学，那你的行李呢，衣服被子你都没拿回来啊。”李月娥居然在担心，丢了儿子那几件旧衣服。

    林家良正是一肚子怒火没地方发，看见妻子插话，立即冲妻子吼：“你滚一边去，要你多什么嘴？”

    李月娥赶紧退开了。

    “你说，为什么退学？学期学费你都交了，一个招呼没和我打，就退学，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林家良回头看着儿子。

    “那里面全是蠢货，那就是一个蠢货学校，我不想跟他们呆在一起。”林书豪说得“正义凛然”。

    林家良手脚都变得冰凉，照他的脾气，他是真的想动手给儿子一顿暴揍了。可儿子这么大了，他又没法下手，真有一种上天无路的绝望。“人家都是蠢货？全世界就你一个人最聪明？你哪来的这么自信？既然全世界你最厉害，为什么偏偏你就差了那一分？”

    林书豪没有回应，他又摆出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你想骂就骂，反正我爱听不听。

    林家良知道讲道理没有用了，于是用命令的语气说：“你老老实实给我回到学校去，学费都交了，不想读也要给我把书读完。”

    “我不回去。”林书豪拧起脖子，语气坚定。

    “你再说一遍，回不回去？”

    林书豪明白父亲的愤怒和忍耐已经飚升到顶点。他想象不出，接下来父亲会怎么样？是象气球一样的爆炸，还是象玻璃一样的碎裂。

    他不怕父亲对他动手，他的力气比父亲都大了。但他害怕父亲一口气没回上来，倒下地去，自己把自己气死。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他是讨厌父亲，但他并不希望害死父亲。

    所以，他尽量缓和对抗的气氛，没敢用语言去刺激父亲。他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会回去，他退学退定了。

    林家良终于还是爆发了，他再也忍耐不住。

    他冲上去，双手去推搡儿子：“好，你不回去，那你也不用进这个家了。你滚出去吧，快滚，想去哪里去哪里，永远不要回来。”

    林书豪正是嚷着要出门打工啊，这不正合了他的意吗？他应该马上跑掉才对。但是，他没有跑了，他就是坐在那里，父亲怎么推他，他不动弹。

    因为他存心跟父亲做对，你叫我走，我就走，那我岂不是没面子。

    李月娥也急了，你把儿子赶出去，儿子能去哪里？真想让他饿死在外面？

    她赶紧冲过去，抓紧儿子，生怕儿子飞掉了。对着丈夫大声疾呼：“你跟他好好讲啊，要动手干什么？”

    李月娥就是这样，平时在丈夫面前噤若寒蝉。一旦觉得孩子有危险，她的护犊之情顿时火山喷发，变得无畏无惧，冲着丈夫张牙舞爪。

    林家良被妻子龇牙裂嘴的一声“狮吼”吓一跳。但他更加暴怒了，一伸胳膊想把妻子扒开。意思让妻子一边呆着去，不要来添乱。

    儿子也在和他推搡中，结果混乱中，他的肘关节一下顶在了李月娥右眼上。

    李月娥惨叫一声，捂紧右眼，蹲到地上。

    父子都意识到了，李月娥伤到了眼睛。他们也吓到了，眼睛那么脆弱，万一弄瞎了，可不是闹着玩。

    父子不得不暂时停战，赶紧去观察李月娥，伤得怎么样。

    林家良上去把妻子捂住眼睛的手拿开，果然，李月娥的那只眼睛，又青又紫，变成了“熊猫眼”。

    林家良立即拿毛巾醮热水，给妻子敷住眼眶，为她消肿；

    李月娥眼睛痛成那样，抓紧林书豪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害怕儿子跑出去，就找不到了。

    林家良为处理李月娥的伤情积极忙碌，林书豪的反应却相对冷漠迟钝。他只是冷冷旁观，仿佛跟他无关一样。

    林家良要去拿消肿止痛的药给妻子服下，只好对儿子说：“你来扶住毛巾。”

    林书豪虽然面无表情，倒也没有抗拒。但是他的动作只象机器一样，听从开关的指令，毫无感情的行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