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血手印
安华若冥一挥袖袍,摆渡船顺势涨大,表面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光幕,如茧般包裹全船,散发着神秘而古朴的气息。
光茧在短短几息之间就膨胀到只能令人仰望的地步,直至三丈高,十丈长后才停下。
几息后,光茧消散,摆渡船终于露出了它的真实面目。
看着一只小虾米到如此庞然大物,安帘初仰头愣住,笑眸微微瞪大,有些不能接受。
这还是被她天天凿船底的小破船吗?
只见摆渡船已经改头换面,不复以往的破旧。
整艘船通体乌黑,表面流光溢彩,泛着金属的光泽,船身上刻着古朴而扭曲的繁复花纹,神秘沧桑。
整体看上去是一只战舰,大气磅礴,船头雕琢着一只展翅欲飞的朱雀,安帘初听弹韵说这是冥界特有的神兽冥雀。
它仿佛一只透过历史迷雾,以古老的姿态俯视着人们的巨兽。
安帘初稍稍惊讶过后很快淡定了。而众人早就见怪不怪,一起走上船。
船上的船板、栏杆等地方上,依稀可见斑斑的暗红色血迹。在一些特别大的血块上,甚至长出了一种扎根于船上的不知名血色小花,给带着厚重时光的摆渡船添了几分妖冶的颜色。
由此可见,当初这艘战舰上是发生了多么惨烈的战斗。
安帘初身为彼岸花妖,对灵魂和死亡很敏感。
在她看来,这里的船板上沥了一层浓厚的血光,诡异而不详,让身为死亡之花的她都感到莫名的心悸。
这里当初一定血流成河,并且参战者普遍实力强大。
至于那血色小花,安帘初问过安华若冥,他说那花就叫血花,从富有灵性而强大的血液中长出,代表哀戚惨烈。
安帘初审时度势的能力自然不差。当众人都因船上的沉重气氛而保持缄默时,她亦是不言不语。
但这种气氛,过于肃穆了。
安帘初皱了皱眉,她并不习惯沉重。轻松的玩乐氛围才是她所追求的。
于是,她走到安华若冥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如你所见,摆渡船上曾发生过惨烈的战争。”安华若冥的口吻冷静得近乎无情,“煞气、血气与死气至今仍未散去。而冥界现在身居高位者,包括阎王与辅政官,都参加过那场战役,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沉重。”
安帘初听着他的话语,在品味着那份血的厚重的同时,又对安华若冥的态度感到吃惊。
冷静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安华若冥,果然,本质上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无情者吗?
安帘初:“哥哥也是亲历者?”
安华若冥:“见证者罢了。”
也是,他的性子,不太可能参战。
安帘初沉下一颗心,站得笔直,收起自带的妩媚气息,肃穆而立。
生命的逝去,其实是值得尊重的,尤其是不得不随大流的时候。
双方都没有再说话,直到五分钟后安华若冥才宣布开船。
他是在给这些人缓冲的时间。
随后,安华若冥走入了船舱中。
船舱里有休息室,兵器库和仓库等,还有最为重要的中枢控制室,被一扇十分沉重的硬铁大门封闭,门口有两尊冥雀模样的机关傀儡把守。
安帘初看着安华若冥走进黑漆漆的控制室,掩上了大门,把一切封入神秘。
不一会儿,船开动了起来,不用舟楫就如一只巨兽般轰轰向前,搅动翻涌着平静了一万年的冥河。
船本身启动是没有声音的,船上只听到哗哗的水流声和众人低声交谈的声响。安帘初走到船尾,只见弹韵倚着栏杆,俯身低头看着什么。
安帘初见状不由得好奇,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
只见船尾的栏杆之下,在两根细柱子之间的船板上,有一个黑色的血手印。
这个手印没有大拇指部分,只有从指尖到手指的第二指节这部分,并且在船板边缘。由此可推断手印的主人当初是一只手攀在边沿上,整个身子悬空,处在一种摇摇欲坠的地步,一不小心就要坠船。
安帘初撇撇嘴,疑惑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弹韵转头看向她,笑得有些哀伤,轩昂的眉宇间蒙上一层阴霾,语气却是平淡得很,或者说,已将生死看透:“这个手印的主人我认识。”
“哦,是谁?”安帘初从开始就对这摆渡船怀着莫大的兴趣,再加上众人都表现异常,更令她奇怪。现在有一探辛秘的机会,于是连忙追问。
“一个认识的人。”弹韵明显不想多说,言语间颇为冷淡。
揭别人的伤心过往属实是个缺德事,安帘初便换了个话题:“这艘船有其他名字吗?”
摆渡船,又怎么只会是摆渡船那么简单。
弹韵脸上浮现犹豫之色,盯着她,明显在斟酌着什么。就在安帘初以为这又是无解之题时,弹韵却开口了,带着对往事的追忆:“它现在叫摆渡船,以前可是被唤作‘冥神之舟’。”
“冥神之舟”听起来分量很重,但安帘初并未在森罗万象的记忆中找到这个名称,再联系到弹韵的表现和这艘船上的种种迹象,顿时明白这是牵扯很深的隐秘,和安华若冥的蒙眼绸带一样是不可探知的。
冥神,像是冥界的主宰者,这冥神之舟,不简单。
“冥神?冥界的神祇吗?”安帘初追问道。
六界有着洪荒神祇的传闻,据说在遥远得不可追溯的上古时代,有区别于“仙”的“神”存在着,但对于它们的种种记载语焉不详。更多人,只是把它们当成一个有趣的传说。
弹韵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不存在,还是不知道?
安帘初不打算就这样死心,换了个问题:“是什么战役,能让无数强大的战士身陨于此?”
这下弹韵可不迁就她了,随口就道:“不清楚。”
安帘初无奈哀怨地叹了一口气,倚着栏发了会儿呆,就随心所欲地逛船去了。
摆渡船的速度极快,一刻能行千里,两岸渐渐开阔起来了。冥土寸草不生,天空永远是灰黑色的,那片妖娆的彼岸花海早已隐没视野之外。
斑驳的岁月在它的身上铸下古老,但没有损坏它分毫。
冥河在这刻展现了它的浩瀚,放眼望去,看到的只有水,早过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