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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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借剑

    安帘初下意识地想起了弹韵和那个血手印,现在是揭开真相的好时机。

    她凭着记忆,处处留心那块区域,居然真让她在屠元的视野中找到了弹韵的身影。

    应该是,屠元正主动朝着那个方向过去。

    弹韵所在的地方是战场的中心,因为距离有点远,所以看不清楚细节,但还是依稀能辨认出有两个人正联手对抗另一个人,刀芒共剑气横飞。

    他们周围空出一片场地,士兵们自觉远离,生怕被波及,但还是有人忽然间就被飞来的刀芒或剑气削下了脑袋。

    三人中其中一个是之前见过的白发阎王,手执一把长刀,杀气凛然。

    另一个是弹韵,一杆长枪宛若游龙,枪花朵朵,分外骁勇。

    被他们围着斗的人安帘初没见过,长剑轻鸣,左格右挡,剑气纵横,独战二人竟不落下风,即便在远处也能一瞥惊鸿之影。

    安帘初只能看到模糊的侧脸,自觉俊美无俦,清贵异常,身上白衣染血仍是优雅从容。

    谪仙风度,锋刃气息。

    安帘初暗暗咋舌,猜想着这可能是天界哪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战神。

    斗争激烈,金铁交击声不绝。三人各展技法,拼得伤痕累累……更准确的说,是弹韵和白发阎王伤痕累累。

    白衣男子战斗技巧精妙灵巧,竟毫发无损。

    安帘初看得目不转睛,看到精妙绝伦之处就忍不住在心中道一声“好”!

    反正她现在又不是真的在场,杀得再激烈她也不会有事,还不如多看看人家,薅一薅技巧。

    忽然,一个黑色身影从白衣男子背后接近战场,手中提着一把银亮弯刀,暴起偷袭!

    那一瞬间,残影翻飞,银光似星。

    然而,白衣人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抬手间逼退其他两人,长剑一挑,便接下了黑色人影的攻势。

    两人交手之下,爆发出的气浪掀翻了不少士兵。

    那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身着冥界战甲,面无表情,周身气场凌厉诡谲。

    安帘初的眼界要高于她自身境界,她看得出来这位黑衣男子的水平可比弹韵和白发阎王要高,至少不需别人策应便能挡下白衣人。

    这位又是什么来头?

    弹韵与白发阎王也反应了过来,配合着他力战白衣人!

    四人杀成一团,但白衣人明显对黑甲男子更有兴趣,主要的剑招都往他身上招呼,一点点试探着。

    黑甲男子手中的弯刀如银月,划出的线条流畅而迅捷有力,以守为主,连连防下白衣人的刁钻攻击。

    然而,在一次攻守胶着之时,凛冽的杀机一闪而逝,白衣人接连甩开弹韵和白发阎王,冲向黑甲男子。

    快攻!快到极致的斩击!

    安帘初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弯刀与长剑便不知道碰撞了多少次。

    终究还是没能完全防御住,黑甲男子身上飙血,有些伤口深可见骨!

    他连连后退,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白衣男子甚至还有余力,身边仙力幻化的飞剑浮现,密密麻麻,阻挡着弹韵与白发阎王救援的脚步。

    在迅捷而不失力道的一击后,黑甲男子手中的弯刀竟直接断裂!

    此刻,他离船沿只有一步之遥!

    弹韵怒吼着什么,然而,白衣男子的下一剑,终究还是落下了。

    这次,黑甲男子手无寸铁,没能避过。

    他极力仰身,但剑刃毫无阻滞地斩过他的胸膛!

    他的眸光迅速黯淡。

    血色飘零,弹韵的眼眸瞪大。

    溢出的剑气将船栏两侧斩断,后仰的黑甲男子就此跌落下去。

    但他沾满血液的手在船沿上攀了一下,留下一个血手印。

    屠元的记忆断片了。

    之后的走马灯都是些零碎的记忆,和屠元的记忆比起来逊色多了。

    安帘初看完屠元的记忆,心情一直很沉重。不仅是弹韵与黑甲士,更多是谜团重重,她却毫无思绪。

    先不说弹韵与黑甲士的关系,光是她的诞生,哥哥的蒙眼绸带,森十罗和白衣修士,蓝衣少女与俊朗男子……这背后隐藏着什么,她还看不出来,因为拼图太零碎了,少了一些关键的信息,串联不起来。

    最让她感到不安和忧虑的……是这一切太巧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多虑了。

    从她出冥界以来,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推动串联着这一切,连她昏迷一下都能看见这充满谜团的一切,为什么她偏偏就保留到了屠元的灵魂记忆?

    这让安帘初想到了安华若冥说的天道巧合论。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天道安排的,那就太可怕了。这是否意味着,它在她尚未化形之时就开始布局,通过影响他人的命运间接影响她?

    安帘初有点牙疼,一个尚未开局就做好准备的棋手,如何敌的过?

    天道这位棋手,洞悉天下众生,以万物为棋子,令他们相攻而得利,自己只需在关键时刻推波助澜,就能不动声色地借刀杀人。

    安帘初不寒而栗,这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恐惧,知道的越多,越能感到自己的无力。

    她最后,会被安排死在谁的手里?

    安帘初深呼吸,平复情绪的波动。

    忽然,眼前一片光明。随后,青帐红罗映入眼帘。

    安帘初眯了眯眼,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打量了一下四周,愣了愣。

    原来是她醒了。

    这是一个整洁的房间,她正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盖着仙蚕丝织就的红罗衾。

    地板是由褚红色的尖玉树木板铺就,一旁的木桌上放着那个破灯笼和无炼石,还有一个瓷瓶。

    安帘初清楚地记得是红姻扶她回来的,那这里应该就是她的闺房了。

    她一偏头,正好看到跨入门的红姻。

    红姻见她醒了,微微一笑,将手中捧着的药汤轻放在桌上。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红姻过来扶她起身。

    安帘初刚要回答,却觉得头部昏沉,精神不济,心里明白这是刚刚观看灵魂记忆的后遗症。

    她闭目感知了一下体内的气血,发现气血已恢复到了原先的充盈。

    毫无疑问,这是红姻的功劳。

    安帘初看着她稍带婴儿肥的脸,心中微动,点了点头:“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朋友间言什么谢。”红姻笑了笑,将那碗汤端给她,“医仙已经给你看过了,说你是气血不足,其余并无大碍。这是补血归元的药汤,你趁热喝了吧。”

    “另外,阎王殿下曾经来看望过你,留下了一些珍惜的药材,说是给你的补偿。”

    “还有一个自称是你哥哥的人也来看过你,他可是留下了一枚非常珍贵的涅槃丹给你,就在桌上的瓷瓶里。”

    涅槃丹为九转丹,是疗伤圣药,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能给你救回来,并恢复到巅峰。

    安帘初点点头,森十罗的补偿是应该的,这次是他出了纰漏,才让她不得不燃血。而哥哥的探望就是纯粹的亲人间的感情了。

    安帘初莫名地想起了安华若冥离开时对她的叮嘱,嘴角抽了抽,但还真想不到一向宠她的哥哥会怎么训她。

    安帘初接过碗,将那乌黑浓稠的苦汤药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同时记下了红姻的人情。

    “对了,我昏迷几天了?”安帘初掏出一条手绢擦了擦脸,向红姻问道。

    红姻收起碗,回道:“已经三天了,再过三个时辰,妖萝花之宴就要开始了。既然你醒了,去找一下浮华殿的领班吧,你不是还有节目要表演吗?”

    安帘初水眸闪烁,经红姻提醒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

    她再次认真道谢道:“这几天麻烦你了。”

    “不会,我们是朋友嘛。”

    朋友?安帘初心下叹了一口气。

    她们本质上不是一路人,永远不可能是真正的朋友,对于她而言。

    不过人情她会找机会还给红姻的。她不是什么好人,但欠人情必还。

    安帘初将瓷瓶和无炼石藏在本体的花蕊中,然后动身前往浮华殿。

    就在她要出房门时,红姻突然叫住她:“阿帘。”

    安帘初的身形顿了一下,才回过头:“怎么了?”

    红姻修眉微皱,欲言又止:“……没什么,照顾好自己。”

    安帘初敏锐地察觉到红姻憋着话,但她既然不肯说,她也没法深究,只能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好的。”

    待安帘初消失在她视野中时,红姻叹了一口气,想起了她之前的占卜结果。

    “占不到前生,卜不到来世,无法追溯其起源,无法窥到其经历,天机迷蒙,混沌一片,又无天机反噬。”红姻自语道,“没想到阿帘你竟是天道异数,可千万要小心啊。”

    没有比靠卜算天道吃饭的占卜师更敬畏天道的人了。红姻知道自身的卜算能力,就算是神君也是能算上一筹的,当然,有那么几个变态除外,第六感告诉她那几位神君绝对是占卜师不可触及的禁忌。

    安帘初的命运轨迹不被天道所记录,因果不被天道所支配,这种人被统称为天道异数。他们由各种千奇百怪的因由诞生,是本不应存在于世的,而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被天道以种种巧合的手段抹去。

    据红姻所了解,无一例外,没有人能逃脱天道的处决机制,它是世界上最精密的系统,从未出错。

    虽然安帘初有着种种不可思议,但红姻并不觉得她能对抗天道。

    且说安帘初前往浮华殿见过领班,得知了她的出场顺序。

    “你说过你的节目需要一把剑,这是道具。”领班面带微笑地将一把倚在墙上的剑递给她。

    安帘初接过那把翡翠色的制式长剑,入手有些沉,但手感不错。

    “阁下有心了。”安帘初笑眯眯地谢过领班,拿着剑干脆地离开了。

    领班在她出去后不久,就独自悄然转到殿后。

    一位仙气盎然的白衣仙子双手抱胸倚于柱上,清冷的眉眼如画,有一股寻常女子没有的凌厉英气。

    领班低首上前行礼,十分拘束,又敬又畏:“剑已交与她了。”

    白衣女子应了一声,似笑非笑,声如银铃:“嗯。今一见,传闻不虚,果真是个绝世美人。”

    领班不敢做声,再无先前的嚣张姿态。

    白衣女子冷哼一声:“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一定!在下绝不敢出卖将军!”领班连忙表忠心。

    白衣女子眉头皱了皱,还是放心不下,万一被看出来了,她可就有麻烦了。

    想到这,白衣女子上前,并指抵着领班的额头,葱指冰凉。

    领班身体一颤,连忙抬头,惊慌道:“大人!”

    白衣女子笑得温和:“别紧张,为了你的性命安全,本将军觉得你还是将这事忘了为好。”

    说完,她也不管领班什么反应,催动咒诀,神识入侵,强行抹去了她这一段记忆。

    做完这些后,白衣女子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可惜了,原本挺机灵的一个人,这下要变成呆木头了。”

    领班目光涣散,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白衣女子不再看她,从容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