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本手,妙手,俗手
凤栖梧走到安帘初面前,他身后的地面上是两个囚笼和昏死的苏渐尘。
“劫影神君……还是凤栖梧阁下?”
安帘初看着他朦胧的俊颜,有些恍惚。
从陌生到熟悉,又从熟悉到陌生,这关系当真奇妙。
“不同的身份用不同的叫法。”
凤栖梧上前,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腕:“先离开这里。”
安帘初询问道:“为什么不杀掉他们?”
被袭杀之后还放过对面,凤栖梧这么大度?
凤栖梧只是简单说了一句:“他们还有用。”
凤栖梧带着安帘初,一步跨出,空间涟漪圈圈荡漾,空气一阵扭曲,下一刻他们就消失在了原地。
凤栖梧这个身份对规则的掌控力不是神君劫影能比的,很轻易就突破了世界规则的封锁。
被挤压在泡沫中的感觉。
安帘初眼睛一睁一闭,便已穿越了重重空间,来到一面石壁前。
这次是短途传送,安帘初的脸色明显没那么难看。
她发现这里是他们先前来过的石洞,石壁后就是雪女。
凤栖梧抬手一挥,撤销了石壁上的禁制。
石壁土崩瓦解,显露出后面的雪女。
垂首的雪女猛的抬头,面前除了妖冶红衣的女子,还站着身穿错金玄服,气质贵不可言的男子。
他有着朦胧在雾中的极美容颜,唯独清晰地看见血色中蕴着深红的眸子摄人心魄。
雪女的娇躯颤抖了一下,银白瞳孔震颤,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终焉……您回归了?!”
居然吓得连敬语都用上了。
安帘初瞥了一眼凤栖梧,他在旧神时代到底是多么令人恐惧的存在,所有人见了他都一副见鬼的恐惧模样。
凤栖梧上前拔出虚痕,解放了雪女后,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走。”
杀了雪女对他来说没有利益。与其让极北冰原换个新主宰,不如这位旧主宰好掌控。
雪女还站在原地不敢走,诚惶诚恐地看着他。
等到凤栖梧和安帘初的身影终于消失后,雪女才松了一口气,化作风雪消失在原地。
至于八极阴那几位不速之客,雪女在那里下了一场暴风雪。
没事去招惹终焉,真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
劫影宫。
安帘初和凤栖梧的身影出现在亭中。
此时已是深夜,星芒闪烁,其大如斗。
总算是回来了。安帘初感慨,每次出去总没好事。
熟悉的景色,却仿佛一日三秋。
而凤栖梧略略地扫了一眼,就盯住台阶的方向,冷漠地道:“主人不在,客人就能擅闯府邸吗?”
被一语道破,台阶处的空间扭曲。
黑白两道身影走出了空间夹层。
安帘初一看,惊讶地发现其中一个竟是绝羿,另一个他不认识,但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的气氛十分和谐,想必是好友。
“我们擅闯劫影宫,在此给神座赔罪了。”
绝羿拉着麒麟,一本正经地拱拱手。对于这位不知深浅的终焉之神,他碍于对方的个人伟力,拿出了有史以来最周到的礼貌态度。
“只是我们久久不入,又不知你们何时归来,便自作主张,进院中歇息了。”
旁边的麒麟则全程面瘫脸,一言不发。
“空间阵法的造诣很高。”凤栖梧不置可否,甚至还夸奖了他们一下,挥手间修复了破损的禁制。
绝羿讪讪地笑了笑,他旁边的男子眼神飘忽了一下。
凤栖梧:“随我进入主殿谈吧。”
两人施施然跟了上去。
安帘初识趣地前往后殿。
有些事她层次不够,无法参与。
但这次的收获已经够多了。
她瘫倒在床上,缓解了空间晕眩感,自己琢磨。
以极北冰原的表现来看,森十罗、玄武、苏渐尘都是旧神。不过玄武的价值不够,已经死了。
其余人对于凤栖梧来说都有利用的余地,否则以他的性子必是要斩草除根。
她与妖皇的契约已经达成一半了,指的是她的责任部分。
原来妖皇从来没有指望她能斩杀玄武,还说什么等时机到了她自然会知道的。
时机就是这次极北冰原一战。
他带着玄武前来,联合其余三位神君。倘若计划顺利,在杀掉劫影后,玄武要面对的就是他们四位的围攻,妖皇估计在暗中与他们达成了交易。
这么说来,她一分力都不用出就占了妖皇的好处?
并非如此,其实她已经牺牲得够多的了。
她被下了炎寒,不得不前往极北冰原,这是促成这次事件的引子。
毒是妖皇下的,契约是妖皇委婉地给她的一份补偿。
老千层饼了,算计层出不穷。
旧神的目的安帘初还不清楚,但她的诞生无疑和旧神有关,他们需要她来达成某个目的。
她体内流淌着神的血脉。
其中最浓郁的竟然是冥神的血脉。
也就是,她的哥哥,安华若冥。
他也是旧神,一位从一开始就在她身边,藏得很深的旧神。
安帘初一直不愿去想安华若冥在旧神的谋划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说他对旧神们的计划一无所知,那不过是心理慰藉。毕竟,她可是诞生在冥河岸旁,那是摆渡人的常驻之地。
说不定……他担当的正是监视者一般的角色。
而凤栖梧,这位也和冥神一样,在之前一直隐藏身份,但他或许真的是计划之外的人。
毕竟,旧神们一个个感觉恨他入骨,他是终焉之殇的执行者,破灭了旧时代。
两方合谋的概率不大。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说不定她可以拉拢凤栖梧,他所拥有的力量决定了他是极为重要的砝码。
但说他对旧神们的计划不知情,又显得奇怪。
在极北冰原,他与疑似另一位旧神的存在择世的一段谜语人对话,表示他并不是一无所知。
绝羿这样咸鱼人士的立场更像是旁观。
牵扯的人物太多,而她尚未到达那个层次,看不清楚。
但等她成为神君,怕是骨灰都被人扬了。
不一会儿,她听见了屋外绝羿向凤栖梧辞别的声音。
她走出后殿,看着站在庭中的凤栖梧。
她有很多事想问他,却又深知,他们其实并非一路人,凤栖梧不太可能会帮她。
但仍然值得一试。
安帘初:“他们来找神座是有急事吗?”
她入乡随俗,学会了“神座”的新称呼。
“不算。倒像是来投诚的。”凤栖梧回应道。
“想知道的话就进来吧。”凤栖梧走回主殿。
安帘初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凤栖梧这么轻易地松口是她没有想到的。
安帘初:“神座这么轻易地告诉我,是看在我是天道异数的份上吗?”
“你的天道异数身份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凤栖梧懒散地坐在扶手椅上,语调低沉。
安帘初惊诧道:“为什么?”
凤栖梧:“你了解过天道吗?”
安帘初:“是监察众生,支配众生的命运之道吗?”
凤栖梧:“差不多。但这种支配力度是有限的,至少,旧神们的命运是不受天道支配的,包括你。”
安帘初想了想:“可是,蚀残月殿下当初来找我说天道隐劫之事,十分忌惮。而您,不也是当初为了我的天道异数身份与我‘结盟’的吗?”
蚀残月知道规则,只有旧神才知道规则,合理外推,蚀残月是旧神。
凤栖梧:“当初的我还未恢复终焉的记忆和力量,封印了神格,达成了被支配的条件。而蚀残月说的话你就相信?旧神在外必须伪装成正常神君,他表现得忌惮隐劫才符合常理。”
没想到蚀残月看起来智商堪忧,演技却很不错。应该说,现在在外活动的旧神个个是表演高手。
凤栖梧继续道:“但生物只要出现在世上,必有属于自己的命运。事实上,你的命运,包括我们这些旧神的命运依然被支配着,这位支配者更加晦涩,更加隐秘,我们称它为命运长河。”
“天道向命运长河索求了一些权限。如果说命运长河是众生命运的主人,那么天道不过是一条看门狗而已。”
安帘初:“这么说,神座非常清楚天道的由来和本质了?”
同为旧神的绝羿可是说不出这些天道特性的,但凤栖梧却这么清楚。
安帘初有理由怀疑,天道的形成与他有关。
凤栖梧只是摇了摇头:“命运这一块不是我的专长,只是略懂罢了。”
他以右手食指抵着太阳穴,抽出几缕白色烟雾般的事物,凝成一个白色光团。
“这就是绝羿与我的会面的记忆,自己看吧。”
他屈指一弹,白色光团在安帘初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融入了她的脑袋。
安帘初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幅幅画面。
绝羿坐在对面,他身边的那位男子面无表情,目光更多地停留在他身上。
绝羿:“你是说,蜚的尸体被人带走了,是谁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所以我想让你帮忙回溯过去,找到这个人。只是探寻过往的痕迹,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凤栖梧顿了顿:“如果这个人是生命之神,便去冥界告知安冥修。”
绝羿更惊讶了:“生命之神姹蒄(chà,guān)?怎么可能是她呢?她可是一贯纯良之人。”
“她有棋子的价值,在当初刻意留了她的性命。”凤栖梧笑了笑,“纯良?经历了背叛与绝望后,她还能始终如一吗?也只有她能在深渊中轻易地找到蜚的尸体。”
绝羿:“这个忙自然没问题。还有何事吗?”
“其他的事也不必我们来操心。”凤栖梧意味深长地说。
绝羿笑道:“这到底是有多少旧神在暗中谋划,还好我们决意躺赢。”
旁边的男子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凤栖梧最终道:“山外山,楼外楼,其实这个棋盘很大,真正的棋手却没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