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千鸟！”

    凤栖梧一挺银枪，舞动如暴雨梨花，每刺出一枪，随着深红神力闪逝，都有一个攻击被抵消，在周身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防御网。

    他的眼中，深红色光芒在不停闪烁着。

    “啊！”

    一声惨叫，一位神祇被虚空中突然出现的无柄利刃刺穿心脏，从半空跌落。

    利刃几乎看不出来染了血，因为它本身就是血一般的深红！

    利刃一闪而逝，又隐入虚空。

    鲜血如一簇簇烟花炸开，一串串神血零落，似流苏，似雨滴，点染了山川河流。

    这是一场死亡的盛宴，独属一人的舞蹈！

    众神不分强弱贵贱美丑，相继陨落。

    这个时间，终焉规则极度活跃，凤栖梧自身的实力被加持得非常可怕，近乎不可战胜！

    然而，在一众攻击中，一道白色剑芒尤为显眼！

    那道锋锐的剑气跨越一切阻碍，到达了凤栖梧面前。

    几乎可以说是奇迹！

    终焉神力铸就的屏障被撕裂，混乱的规则被切割。

    一柄剑，伴着鹤唳声，仿佛从无穷远的天之极飞来，剑势摧枯拉朽，一往无前！

    他的主人转瞬而至，双手握着它，刺下！

    苏渐尘狰狞的面孔近在眼前，清晰得能看见眼中的血丝，干涸的泪痕。

    安帘初隔着时空都能感受到他心如死灰的哀伤。

    清风明月的谪仙之姿却变成之后邋遢的中年人模样，难以想象他受到了多大的刺激。

    鲜红中带金的血珠溅起，折射着斑斓的色彩，在空气中消散成丝缕尘雾。

    鹤唳剑刺穿了凤栖梧的胸膛，闪电在苏渐尘的背后交织，瓢泼大雨在此时落下，像葬歌，像天泣，像最后的送行。

    安帘初不知道凤栖梧当时是什么感受，她现在亲身体会这一幕，有些郁闷，又有些感慨。

    原来不可一世如凤栖梧，也是会受伤，会流血，会败在剑下，就算他终焉了一个时代！

    但是，能面不改色地终结一条又一条生命，面对哀嚎而无动于衷，即使身负重伤也不曾颤抖。

    多么冷酷而可怕的神祇啊！天然立于不败之地！

    忽然，安帘初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在劫影宫内。

    静谧在蔓延，记忆结束了。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想了想：“为什么，神座要毁灭那个时代？”

    “我们这些古老神祇从来不是大公无私之人，毁灭它的价值高于它继续存在的价值，如此而已。”

    凤栖梧的回应十分冷漠。

    “苏渐尘与神座看来有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

    “剑神苏渐尘，在旧时代，他的爱人，赤虹，是美之女神。终焉之殇时，美之规则是最先受到冲击的规则之一。赤虹受到规则反噬而陨落。”

    原来如此，怪不得苏渐尘是那副表情。

    “择世，就是命运之神吗？”

    能与凤栖梧那般平起平坐地对话，似乎只有这位素未谋面的神祇了。

    凤栖梧点头肯定。

    “接下来，神座有什么打算吗？”

    “接下来，我回归的消息肯定会以各种形式泄露到各位旧神耳中，为了避免他们无理智的疯狂，我需要避一段时间的风头，你也会进入他们的视线中。”

    “这段时间，有一些事情需要你我合力去做。”

    安帘初有些惊讶：“但凭吩咐。”

    没办法，她欠下的人情不是一星半点。

    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有债必还，信誉保证。

    “跟我动身去魔界吧，现在就走。”

    主殿的大门被打开了。

    凤栖梧风行雷厉，不过也侧面反映出，这件事在他眼中算得上重要。

    算算时间，东方煦大概还在极北冰原，这趟出门的变数很低。

    她走出去时，一阵深红的气流在凤栖梧周身盘旋了一阵，他重新变回劫影的模样，但气质丝毫未变。

    “走吧。”凤栖梧的声线也变了回去。

    他走到安帘初身边，冰冷漂亮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安帘初的手一抖，她仍然不适应与凤栖梧的接触。

    身上毛毛的，起了一袋子的鸡皮疙瘩。

    凤栖梧只是风轻云淡地瞥了她一眼。

    在凤栖梧空间跳跃式的赶路下，不多时就已穿过边界，抵达魔界的边缘，又通过设置在边境处的传送阵，成功抵达魔都。

    整个过程耗时不到一刻钟。

    “简直丧心病狂。”

    安帘初站在城门前，脸色发青地喃喃道。

    凤栖梧的神色间闪过一丝无奈，渡了些仙力给她，安帘初才好受了些。

    进了魔都祸黎，安帘初与凤栖梧漫步于街道。

    安帘初是第一次来魔界，更别提这里是最最繁华的魔都，六界的商贸中心之一，她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华灯千盏，光彩四溢。

    摊位上有卖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的，也有从妖界走私妖兽皮毛的，面馆、酒肆、客栈林立。

    行人中有凡界修士，妖界妖修，头上长角的魔界百姓，甚至还有天界的仙、冥界的幽魂，鱼龙混杂。

    安帘初与凤栖梧都是相貌出众之人，即使修炼之士的样貌大体不差，他们依旧显眼。

    导致一路走来，回头率颇高。

    在一对魔界夫妇走过他们身边时，安帘初无心中听到一句话：“真是一对璧人啊。”

    安帘初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凤栖梧，神色古怪。

    误会！绝对是天大的误会！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落后了凤栖梧一步。

    凤栖梧虽然面无表情，但要不是安帘初听出了他敲着腰间剑鞘的手指明显加快了节奏，她真以为他无动于衷。

    两人缄默，气氛略显尴尬，保持着一前一后的位置。

    “你似乎很在乎别人的看法？”

    凤栖梧忽然侧头问。

    安帘初嫣然巧笑：“对我而言，别人的看法自然是无关紧要，但不能毁了神君的声誉，我自觉是配不上神君的。”

    “呵。”

    凤栖梧笑了一声，意味莫名。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直到凤栖梧在一家酒肆面前停住了脚步。

    “到了。”

    安帘初瞧了瞧店面，非常简朴，没有招牌，只在店前插了一根旗杆作为标志。

    她跟随凤栖梧走进去，寻了个位置坐下。

    店里比寻常酒肆热闹得多，几乎都坐满了。

    客人们喝酒归喝酒，却都规矩得很，没有高声喧哗者。这可不符合酒客们放肆的作风。

    褐衣的掌柜伏在案台上假寐，面前摆着一只斟满酒的酒杯。

    这是一家平常中暗伏稀奇的酒肆。

    魔界特色的黑衣店小二刚走近，却对掌柜走了过来：“这里我来吧。”

    店小二惊奇地遵从吩咐退下。

    掌柜自来熟地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在侧面。

    近距离观察他，安帘初发现他看谁用的都是眯眯眼，一副似笑非笑的慵懒模样。

    长得倒是挺俊俏的，外表看是一青年小生。当然，真正的年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奇怪的是，安帘初感知不到他的修为，不知是隐藏起来了，还是真的无修为在身。

    “两位，想喝点什么？”掌柜笑眯眯地问。

    安帘初看向凤栖梧。

    “我想要一杯……”凤栖梧眯着眸子，盯着他，“……知天命！”

    然后安帘初就知道了，掌柜并非天生是眯眯眼。

    因为他现在完全睁开了眸子，露出一双竖瞳，阴冷精明。

    他压低声音：“容我考虑一下。”

    长达一分钟的静谧，他低着头，眼中光芒闪烁。他在权衡各项利弊。

    终于，他抬头，说：“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来吧。”

    凤栖梧与安帘初跟着他进到地下的一个酒窖。

    在酒窖门口时，凤栖梧顿了一下，才跨了进去。

    安帘初看不出他在顾虑什么，她只需要认清自己“工具人”的地位，随着凤栖梧走就对了。

    酒窖的门缓缓闭合，酒窖内酒香浮动，到处摆着大酒缸。

    饶是以安帘初的体质，都感到酒醉般的微醺。

    掌柜停步，转过身来，笑道：“终焉之神莅临敝店，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

    “竹叶青。”凤栖梧低声喊出他的名字，“消息应该尚未传开，你是通过别人肚子里的酒虫知道的吧。”

    竹叶青的笑容僵了一下：“你是怎么知道酒虫的？”

    酒虫可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

    “神祇们皆以为，酒神只会酿酒，乃是个闲职。”凤栖梧缓缓道，“但能从乱世中生存下来的人又岂是等闲之辈？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确实很谨慎，但依然留下了痕迹。你在神力较弱的神祇中也下了酒虫，我在终焉之殇时便发现了。你在魔都开酒肆，其酒有口皆碑，早就不知道给多少人种下了酒虫。足不出门便可知天下事，是为命运之神最得力的耳目。”

    “果然，终焉之神亲自前来必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把我的底都摸透了吧。”

    “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城府，就不必卖乖了。我只问，知天命你是给还是不给？“

    “凶名赫赫的终焉之神都找上门来了，我怎敢不给？”

    “那可不一定。你是利益至上者，身在命运阵营，你必然知晓命运对我的忌惮，他不可能告诉我知天命的存在。你若给我知天命之酒，便会与择世敌对。这对你而言，是损失。除非我能给你更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