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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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 闹剧

    安清点点头,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拍打几下衣服,然后背着手踱步到几人身边,来回转着,好像在仔细打量的样子。

    “华掌柜?”

    那人尴尬地点点头。

    “望闻医馆开到洛安府之前,城里有名望的药铺并不多。实在不巧,我偏偏记得城南有一家……莲华药铺。是你的铺子吧?”安清并没有看着华掌柜,而是看向了刚醒过来的年轻人。

    “对,就是莲华药铺呀!”年轻人丝毫没有犹豫地答道。

    “为了来找茬,还特意换了身土财主的打扮?”安清有些嫌弃地扫过华掌柜那一身衣服,“有点丑。”

    没等华掌柜张口,安清的目光又移到了一个同行的伙计身上。那伙计人挺壮的模样,觉察到安清的目光,眼神滴溜溜地转着。

    “华掌柜铺子里,还开始用起辽人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那“伙计”也闻声转向安清,满眼的不可置信。

    安清像是故意讽刺他的疏漏一般,退开两步,左右看他脚上的靴子。

    “既然都换了汉人的装束,为什么没换双鞋?虽然汉人也有人着皮靴,但药铺的小伙计可不会。”

    那人也低头看向自己的皮靴,又看了看其他几个伙计,的确显得格格不入,脸上有些尴尬。

    安清却也没打算放过他,继续开口道:“不说话,是因为汉话还没练利索?左耳坠双环,是辽的风俗吧?你这两个耳洞,属实不好遮。”

    安清话音还未落,只见那辽人拔腿就跑,此刻已经冲开了门口围观的人群。

    只在一瞬间,闵珩已提剑跟出来,却在门口被安清一拦:“不用抓,探清住址即可。”

    闵珩轻轻应一声便追上去,却是故意把脚步放得很慢,慢悠悠地去跟。

    此时的华掌柜已经满头大汗,想走又不敢走,其他几个伙计跪了一地不敢出声。

    转醒的年轻人也被这一幕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先盯着华掌柜,又看着安清,再看看旁边跪着的几个小伙计,确是不知道眼下是不是也该跟着跪?

    “这位小兄弟。”安清也看出了他的窘迫,故而开口。

    “安、安公子。”

    “你是莲华药铺的人?”

    听到安清提问,华掌柜立马拦下要张嘴的年轻人:“对,是我小弟嘛,也在药铺帮忙。”

    那年轻人听到这话,就真的是满脸的吃惊了。这反应自然也被安清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是吗?华掌柜,你若不换这身衣服,我倒还真能信上一信。可是看你如此着紧你这位小弟的安危,应当感情很好?你一身华服,哪有让小弟穿一身粗布的道理。”安清拍了拍华掌柜的肩膀,然后转而看向秦百里,“秦先生,刚刚这位小兄弟的病症,敢问是否与西辽有关系?”

    华掌柜此时已经心虚得冒了冷汗,那年轻人更是一头雾水了,病?

    秦百里大概也是觉得,的确应该给众人解释一下,于是缓缓开口道:“其实也不算什么病症,只是喝了一种西辽的药。此药以西辽北川特产的百鬼草为引,佐以曼陀罗、小韶子、合欢皮等致幻和镇定的药材,服者会陷入昏迷沉溺梦境,三日方醒。”

    那年轻人也终于反应过来了,合着这是掌柜的拿他来喂药找别人麻烦了:“华掌柜,原来您给我喝的是这个?安公子,我就是莲华药铺的一个柜前伙计,什么都不知道啊!”

    华掌柜哪能想到这位神医真的能有应对之法,只当那辽人给的药真的无人可破,此时见再也无法辩解,只得跪倒在安清面前认栽。

    安清看着那华掌柜的怂样,颇为失望地摇头:“没有容人之量,手段还这么低级,当真是没脑子。”

    此时,几名衙差也到了。原来早在这些人刚上门闹事的时候,就有医馆的伙计溜去府衙替安清喊后援了。

    衙差们将华掌柜和他的伙计们统统带走,人群也纷纷称赞起百里神医的医术果真很神,以及府尹公子安清果然明察秋毫。

    “安公子,事情都解决了,在下还要为这些百姓看诊。如果还有其他事,可否晚些再说?”秦百里回到他坐诊的桌案后,开口询问。

    “当然,先生且先忙。等先生忙完,还得烦请先生移步衙门做个笔录。”

    “好,到时我自把画像也带去。”

    见秦百里应下,安清满意地走出望闻医馆。

    秦百里面对华掌柜上门找茬,最好的解决办法当然是在所有人面前将那伙计弄醒,证明自己如神的医术。而他最开始却给出了让把人抬回去放三天即醒的说辞,无非是想给华掌柜一个台阶,也给他一次悔悟的机会,毕竟同行找茬是一回事,勾结外族就是另一回事了。

    出于此,安清看这位神医又格外顺眼了三分。

    /

    安亭已经判完了莲华药铺的案子。

    掌柜华三罗招认,他是嫉妒望闻医馆名声鹊起,感觉自己莲华药铺的地位难保,故而才想出这样一个法子,来杀杀秦百里的锐气,想着能在洛安府的地盘上压对方一头。至于那个辽人,只是西辽的一个药商,辽人给了那种致人昏迷的药,说保证除了辽人,无人知晓药性。但是华三罗也不知道辽商为什么要与秦百里不对付。

    既然只是商业上的污糟手段,与勾结外族叛国什么的没有关联,那倒也不算什么重罪。安亭罚了华三罗二百两银,并责令他亲笔书写认罪书张贴于城门布告栏十日,然后在捕快的监督下,亲自登门向望闻医馆的人致歉。

    不得不说府尹大人判罚真的狠,如此一来,全城百姓都知道华三罗的心眼儿里装过坏水儿,以后就算他想伺机报复,也得看百姓容不容得下他。

    闵珩回到府衙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安亭忙了一天,还没来得及换下一身官袍,索性直接与两个儿子在府衙大堂上落座。

    “珩儿,查到那辽人的落脚之处了?”

    “回义父,查到了,在城东南的曲籽巷中。那一片大都是独门独户的小院子,人丁稀少,很僻静。”闵珩道。

    “兄长此去大半日,想必是已经摸清他们底细了?”安清问。

    “院中堆放了很多药材,他们推着装满药材的板车进出,看上去应当是药商。”

    “这倒是与华三罗招认的相符。”安亭点头。

    “上午医馆逃跑那人独自回了院子,便没再出来过。大约午时,五个人推着药材车回来,六人一同进了晌午饭,各自休息了一段时间,堂屋两人,东屋四人。未时,六人又一起推着药材车出了门,直到半个时辰前才回去。快到酉时的时候,有第七个人去过院子,独自进了西屋没再出来。”闵珩把这一天监视的点滴汇报给安亭。

    安亭若有所思,似是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