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灵怔愣了一瞬，看着崔舒，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皇上带着孩子来了！”

    崔舒不厌其烦的重复一遍。

    刚说完，皇上便抱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步履稳健，语气有些气愤和不耐：“朕竟不知道，淑仪轩里的人，如此怠慢！”

    崔舒和江夏一并拱手行礼，两个人的目光极快的对视了一瞬，然后错开视线，一起默默的退下去，关上了寝宫的门，只余皇上和崔灵，还有两个孩子在房间里。

    “皇上万安！”

    崔灵垂下眼眸，从床上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行礼。

    偌大的中衣套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她瘦弱，身体不合时宜的单薄。

    “行了，”皇上喝止她：“既然身体不舒服，便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吧！”

    他声音强硬，语气里有不容拒绝的威严。

    崔灵抓着被子一角的手顿了顿，又缩回到原处，仍旧是低着头。

    皇上抱着她的血脉站在她的面前，她无动于衷。

    “看看孩子吧！”

    皇上长叹一口气，微微弯腰，把公主送到她面前。

    只要两个人僵持，他总是先低头的那个。

    崔灵放在被子里握成拳的手稍稍松了松，她长吸一口气，轻轻的嗯了一声，拿出手来慢慢的接过孩子。

    孩子身上的衣物很厚实，已经睡着了，不吵不闹，安静的做着美梦。

    皇上说：“这是乐瑶。”

    总得让孩子的生母知道，孩子的名字。

    崔灵眼睛紧紧的盯着孩子，怎么看都觉得没看够，听见皇上的话，只点了点头，不说话。

    皇上眯了眯眼，伸手扳过她的脸，眼睛望进她明暗交错的眼里：“你今日，还未曾看过朕一眼。”

    顿了顿，又说：“难不成，你想一辈子都这样躲着朕？”

    “我没有。”

    崔灵温和平静的开口，是一声缓和温柔的辩解。没有委屈，也没有尖刻，但就是这样的平和，让皇上怔愣了一瞬。

    他松开崔灵的脸，双手抱着孩子，坐在她的床边：“既然你没有，那便多看看朕。”

    闻言，崔灵倒是听话的看着他的俊眼，盯了几秒。

    皇上被她猫一样的眼神取悦了，轻轻的笑了几声。

    “你笑什么？”崔灵问。

    这是她好久以来，第一次主动开口跟皇上说话。

    有些生涩，还有些缱绻温情。

    皇上抬眸看着她，将心里话全盘托出：“你很乖，乖到我有些不习惯。”

    乖到让他觉得很欢喜。

    “嗯。”崔灵没想到他会这样调笑她，一时之间面颊红润，垂下头来。

    皇上不得不承认，崔灵吸引他的地方，不仅仅是不屈和倔强，还有鲜活。

    秋天的夜里总爱下一些淅淅沥沥的小雨，今夜好不容易干脆利落的下了一场倾城大雨，沉闷又浩瀚的雷声从远方滚滚而来，轰隆隆连绵不断的炸响，带来一道又一道的闪电。狂风扑打着窗户，从整个京城呼啸而过。

    崔灵怀里的孩子被雷声惊醒，哇哇的大哭起来。

    孩子一向很乖，从未像今天这般哭得这样响亮，她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

    下意识的，崔灵抬起头，向皇上求助。

    “乖，别怕。”

    皇上看着她，语气温润柔和，眼神沉稳。

    崔灵一时分不清，这句话是他对孩子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门外，沉闷的敲门声响起：“皇上。”

    皇上和崔灵一并往门口看过去。

    一道提着灯的身影，站在门前：“今日雨太大，轿子没法上路了……”

    这是几十年难得一见的一场大雨，不仅轿子没法在路上骑行，就连几个打伞在外面匆忙赶路的宫女，都寸步难行。

    皇上淡淡道：“知道了，今日朕歇息在淑仪轩，你们都下去吧。”

    “是。”

    声音传过来，提着灯的身影越走越远了。

    太监走了，呼啸的风声，轰隆隆的雷声，和时不时闪过的雷电充斥着房间。

    皇上和崔灵都不说话。

    沉默在昏暗的灯光里蔓延。

    “我伺候皇上更衣吧。”

    好一阵寂静之后，崔灵淡淡的开口，看向皇上，眸底不经意间流转着光。

    她本就生得粉光脂艳，柔美娇俏，这般温婉，越发显得她形容出众，有女儿之姿。

    “嗯。”

    皇上轻轻的出声，紧紧的看着崔灵身形款款的从床上走下来。

    她只齐他的肩膀，头有意无意的蹭过他的心口，低着头解衣带，真的很像一只小猫。

    他暗暗吐息一口，锐气从眉间收敛，眼里渐渐浮现温和，他握住崔灵的手：“孩子的事。我可以解释。”

    崔灵的眼神清澈，看不出情绪：“我一直在等皇上的解释。”

    她说的是心里话。

    她想知道突然这样做的原因。

    皇上将她扶进怀里：“是皇后想要我们的孩子。”

    不是“你的孩子”，而是”我们的孩子”。

    只一句话，就能窥见皇上心里的秘密。

    崔灵却不愿意花费心思去探究一句话里所包含的情思，相比于这些藏在话语之中的隐含意义，她更关心的是孩子。

    “皇后，想要孩子？”

    崔灵一字一顿的重复皇上的话，每吐出一个字，心里就不可抑制的颤栗一阵。

    皇后果然把主意打在了孩子的身上。

    这是她一直以来都害怕的事情，原来皇后已经在她背后伸出了暗手。

    “然后呢？”崔灵抬头看皇上，问。

    皇后背后的力量是势如破竹的，怎么后来，孩子寄养在崔仪的名下了？

    皇上低头看崔灵，手一下又一下的顺着崔灵倾泻而下的长发，满目柔情。

    “朕把皇后软禁，将孩子过继给了容妃。”

    皇后想借母仪天下的身份，抢走孩子以求争宠，本就是他所厌恶的。又见她用四国地图志来威胁他，无视他的皇权威严，他震怒之下将她软禁。

    孩子过继给容妃，是因为容妃的背后有怀王的支持。

    只有跟皇后势均力敌，才能不被皇后的势力吞噬。

    “嗯。”崔灵微微点头，不说话了。

    她垂下头，看似认真的为皇上宽衣解带，实则心里又生了另外一计。

    庭院深深深几许，这都是皇宫逼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