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异类
紫颂幽狼,幼年个体共同施展精神压制,成年个体放弃精神能力,转而强化近战能力。
精密的配合让它们称霸一方。但这样紧密配合的群体,对异类的存在远比何社会要敏感。
一只幼小的狼诞生在族群之中,它从小展现出了超出同类的精神能力,很快成为了同龄狼中的头头。它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呐!但一切都在一觉之后改变了。
淡淡的紫光,本该是它成长为群狼之首的一次预告。但命运给予的一切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它强大的精神能力并未逐渐消退,利爪与牙齿也并未伸长。更为恐怖的是,当它的精神力与旧日的伙伴再度接触时,其它狼已经无法再像以那样,与它合力了。
想回归童年,又不能被儿时好友接受。想踏入成年,又没法符合“社会”的标准。
在一次又一次的哀嚎后,除了母亲留给它的腹上的伤痕,它什么也没有了。
可或许,还有个希望?只要吃下一个人类魂师,就能像其它同类那样,长出利爪与尖牙吧?只要藏起自己的不同,就能被他们接纳了吧?只要,只要……循着这个气味一直追,都能吃到能救自己的鲜肉了吧?
它向心中的希望奔去,就像坠落的伊卡洛斯飞向地上的天。
日落西山,星月斗转。腹上的伤口越来越来疼,没事,吃了肉就好了。脚爪渗出了面,没事,追上那个气味就好了。只要吃到他的肉,献上他的首级,就能认可,被重视了吧?
它听见了心中的撒旦在低语,它听见了苹果树下毒蛇在倾吐信子,它看见了,一只熊倒在地上,一对染血的双翼正上下翻飞,一个少年,正在地上打坐,神情痛苦,毫无反击能力。
再最后动用一次自己的精神能力,再最后使用这个自己痛恨的天赋,趁那大鹤被干扰,冲上去,咬断那少年的脖子,将他的头颅带回去,就没有同类敢嘲笑自己了吧?
最后一次,唐吉河德提起长枪,在风雨中向高耸的巨人发起绝命的冲锋。
……
蒋宏泽正好处理完了过只熊,挥动自己染血的双翼,将血污留在地上。双翅恢复洁白,收回体内。
算算时间,许安该吸收完了吧?
这一趟旅程收获太棒了,运气真好。
身后突然传来草叶拨动的声音。蒋宏泽回头的同时又本能地施放了武魂。他看见一双眼睛,一双布满血丝与浓烈怒火的眼睛。一抹紫光,令他认出了来者。
对付这种近战魂兽,放出少量羽毛射死就好。蒋宏泽下意识便施放出第二魂技,片片钢羽就要射出。但他视野却出现了变化:以紫颂幽狼为中心点,世界变得模糊起来,天地变得五彩斑斓。瞬发的钢羽更是化作云朵,飞向天空。
难道还有幼狼在?蒋宏泽暗叫不妙,当机立断退后一步,放出无敌护罩,护住自己和许安。魂力飞速消耗,暂时无法飞行。
三秒,这个护罩只能持续三秒。三秒后,已然无法分辨方向的蒋宏泽将别无选择,只能凭记忆向森林外飞行。打断许安的吸收有可能让他修为大减,但总比死了强。
三秒,蒋宏泽的已然准备好第一魂技。
两秒,他的手已搭上许安肩头。
一秒,许安突然睁开双眼,如同被那一拍惊吓到了那样,抽了一下。
到。
“定。”
黄色的盾体从顶端破碎,裂痕向下延伸。
许安抬起了右手。
黄色光芒一闪,似乎有什么改变了。
紫颂幽狼原本正疯狂地撕扯残余的护盾,突然,它的四肢全部伸直,倒在了地上。但那悲愤而疯狂的眼神暗示着这非它本意。蒋宏泽那钢铁般的羽毛终究不是真的变成了云朵,还是扎在了它身上,刺出无数致命的伤口。
正要飞走的蒋宏泽突然愣住了,幻觉消退后,他看见了些难以置信的东西。
尽管这只狼十分瘦弱,又提前受过伤,可那是只千年魂兽啊?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蒋宏泽并不知道,许安现在就像喝下了一大杯由情绪组成的酒。
这酒里;有十九分的疯狂,有八分的怒火,还有……七十三分的悲伤。
比起蓬头垢面坐在大排档里独自一人点了一箱啤酒的人手中的棕黄色液体还要悲伤的悲伤。
猛烈的情绪冲击着他,他的心也剧烈波动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悲伤呢?”
他看着地上那匹小狼。小狼眼中的疯狂已经褪去,两行血泪悄悄流下,不知是后悔,还是自怜。
“它已经死定了,尽快杀掉吧,我们得快走。”
蒋宏泽也很惊讶地看见一人一狼共同流出眼泪,但理智告诉他不应停留。没有动手,是他担心会对六岁的许安有什么影响。
“马上,马上。刀……算了。”
许安向前一探,轻轻抚摸它额头上的绒毛。
如此近的接触,既让感情更为浓厚,也让许安探察到了那颗跳动的心。他实在不忍心将刀刃送入这小生命的喉咙。
黄色的魂环再度闪烁。
……
……
……
……
唐吉诃德的盔甲已然破碎,长矛也已折断。但是,巨人也倒下了,再也不会起来。
(狼)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庆祝他杀死了风暴,赶跑了乌云。(它)他们将骑士高高抛起,为(它)他献上美酒与花环。漫天的(枯叶)彩条落在他的身上,如同珍贵的勋章。骑士割下巨人的头颅,将其带回了群家乡。
他的家人为他……欢呼,宣布他是……他们的……骄傲。他感受到~·母亲的双手轻抚~—他的——∧额头。
“孩子—-~你···是…我的-·~骄傲…”
“妈妈····”
他抱紧了…妈妈…的身,睡了。
家······
许安并不知道,小狼看见了什么。但他和小狼的嘴角同时露出一抹微笑。
“祝悲伤远去,祝一夜好梦。”
许安抬手,合上了小狼的眼皮。
突然,已死去的小狼头部散发出辉光,有什么东西正在成型。
那竟是块头部的魂骨。
“这···”蒋宏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可是每个魂师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也不能免俗。一丝贪念自心中升起,但他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东西,自己拿着就是个祸患。精神系魂骨一向不好使,自己融合了也就是涨两级,杯水车薪,不如卖这小子一个人情。反正他肯定要入校,也是为学校做贡献了。
再说了,也是他杀死的。
“许安,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知道。”
许安已经恢复了正常,除却通红的双眼,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吗?
“你现在就把它融合了吧。记得,千万别向任何人透露你有这东西,会招来杀身之祸的,明白吗?”蒋宏泽带着许安另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叮嘱道。
“我明白。感谢您的关照。”
许安戴上那块头骨,如同骑士戴上他的头盔。
他听见了一声秋风般的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