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婉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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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中

    韩云天与慧正在胡统寺外等了两天一夜,直到傍晚时分才见卫婉与灯儿一身疲惫地走出寺门才放下心来,他们都留意到了卫婉身边竟有四个胡统寺的尼姑跟着,那些人对卫婉恭恭敬敬,却没见和气师太。

    “慈心大师暂时清醒过来了,不过能不能活下去不好说,昏迷了将近三年,身体虚弱得很,和气师太打算一直陪在她身边。”卫婉累得几乎站不稳,灯儿连忙扶她,“和气师太帮慈心大师整肃了胡统寺,如今这几个师父都是干净的。”

    “慈风被关了起来,还有她那些同党。”卫婉眼睛半张半闭,不知是不是见慈心有了生机,和气师太做事果断利落了,这几天滴酒不沾,说干就干,她不过提醒了一下得把慈风控制起来,和气师太便择善而从,慈心大师不想杀生,她就把那些人关起来,对外宣称慈风那些人外出化缘了,“都关在了那几条秘道之内。”

    “他们在寺内才能留有一条性命。”韩云天道,高绍恒已经在各个秘道中设下了埋伏,无论谁从秘道走出,一律格杀勿论,高绍恒自然是不愿意胡统寺名声受损所以才出如此狠招,若非他早预料高绍恒有此一着,特意提醒牛小乙提前一步返回寺内把娇娘暗地里带出来,恐怕娇娘都性命难保。

    娇娘得救,胡统寺的秘密他们自然就得悉了,不过让他们吃惊的是,妙音她们竟然还与那江湖秘密杀手组织风月阁有关系,害娇娘家破人亡,其实并非是被剿灭了的黑风寨,而是风月阁,她当时假装昏迷时偷听到盗贼对话,确确实实知道了他们就是风月阁的人,阁主大人才是他们的首领,而她被送去的地方也是风月阁的一个秘密联络点,万花楼。

    万花楼就是万灭说的万花楼,那里就是调教抢掠拐骗的各种良家妇女,让她们变成妓女的地方。

    所有的线索串起来,风月阁也并非仅仅是一个杀手组织,更是情报组织,他们获取情报的手段就是开各种各样的风花雪月之地,利用这些风月场所,以女色迷惑大大小小的各级官员,在枕边获得朝廷机密。

    韩总管想起卫婉说的梦,心中一沉,林娘子的妹妹怕是凶多吉少,娇娘曾言及万花楼有许多同伴不肯卖身,被残酷虐死的不计其数,她为了报仇所以才忍辱负重,光顾万花楼的多数还是西京权贵,后来离开万花楼去了胡统寺,接的客人身份参差不齐,从言谈举止来看,更像是普通的贩夫走卒,此事甚为,必有蹊跷,只是如今韩云天还是没想明白是什么原因,看来还是得找个机会审问慈风才能得到真相了。

    “慈心大师说不杀生,我猜测和气师太打定主意多收要把他们想关到死。”卫婉道,虽然身体疲惫不堪,不过脑子倒清醒,于是把慈心与慈风之间的恩怨说了一遍。

    “张二哥得到的信息是丹郅的奶娘芳娘,本是周朝罪臣之女,为良太后所救,那小王子今年二十岁,慈风也是二十年前到西北,时间对得上,年龄对得上。”慧正突然灵光一闪,“与慈风的来历对得上呀。那妙音是不是……那个玉卿儿?”

    韩云天道,“我看了那张名单,苏可,黑木檀,撒哈达是男的,如今也就是四五十岁,法云的未婚妻玉卿儿大概三十二三岁,年龄确实对得上。”

    疑团虽然尚未解开,不过有了这些线索,解开也是迟早的事情。

    又看了眼卫婉疲惫至极的面容,道,“林娘子还是先回林府歇息,其他事情都尽在掌握之中,请不必担忧。”

    “不必,我只需要在马车上休息就好。”卫婉缓缓说道,“慈心大师情况并未稳定,除了开口说了两句话,如今还在昏睡之中。”

    这两天一夜的工作强度并不高,所以才能坚持两天一夜。若不是想打听一下案子发展的情况,她其实没必要走出寺门的。

    卫婉一边说,一边爬上了马车,倒头就睡,当她一觉醒来,天又变黑了,周围静悄悄,她禁不住悄悄掀起帘布,竟见韩云天,慧正和灯儿都守在旁边,大抵这就是她愿意信任他们的原因,因为他们可靠。

    将前前后后事情联系起来,所谓的黑风寨余孽,很可能就是月华人的幌子,因为林承恩打败了月华国,所以法云就下了格杀令,让潜伏在西京的细作对付卫婉,韩总管想到此处仍心有余悸,“当初我实在太看轻了李妈妈,本应该好好查个清楚。”

    “大哥莫要自责,而且你也留了心眼,让你师妹一直跟随着林娘子,所以才让她们有所顾忌,始终都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慧正道,“何况大哥犯错,也是因为那个吕知府查黑风寨查得沸沸扬扬,完全让人忽视了月华人。”

    顿了顿,慧正又道,“说起来我刚到西京的时候,找了从前的衙役兄弟叙旧,他们对那个吕狗官可是怨言多多,都骂他对不去抓黑风寨真正的匪盗,却抓普通老百姓充数,为了所谓政绩就搞杀良冒功,手太黑了。”

    “他开始不是这样子,看着像为民请命的清官,连林将军都觉得他不错,后来也是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谁花钱贿赂他手下,他会将送钱的收钱的抓来用刑逼供,问个强盗从犯之名,任内杀了几千个强盗……呵呵,这时候才露出了真面目,不过蒙骗了世人,所以他清官之名天下传遍,那皇帝自然也被蒙得昏头昏脑,还真以为这狗官政绩斐然,这吕知府原先与吕太傅出了五服的叔侄,吕太傅竟认他为义子,如今是从二品的御使大夫。”韩总管淡淡说道,仿佛在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皇帝原来喜欢的是这种清官。

    车上的卫婉心想,杀良冒功还能步步高升,官越大危害越大,这人得祸害多少老百姓呀。莫非大周朝如今真到了末代?不过大周末代也好盛世也罢,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区别,赵征既然来了,那必定不可能过上平淡日子的。

    “原来是韩总管让赖妈妈救了我。”卫婉突然开口,惊了坐在外面闲聊的两个人,卫婉笑了笑,跳下马车,向韩总管欠了欠身,表示了谢意,韩总管忙还礼,“这是我应该做的。”

    对方在态度上一直保持着平等,并没把自己当做主人看待,卫婉很满意,“菩萨只会普度众生,哪会干涉人间世俗之事,事佛求福,乃更得祸,送子观音灵验也定是妙音故意放风,而且那根本不是送子观音,而是大势至菩萨,慈风想毁了胡统寺名声,慈风与妙音也想害我是无疑的,可又总觉得她们图谋不仅于此。既然知道了死的并不是妙音,我猜如今西京那些与妙音关系不错的贵女们应该寝食难安了吧。”

    卫婉隐约觉得慈风矛头指向胡统寺,其实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甚至很可能针对的并不是慈心大师,而是皇太后。

    但凡事有得必定有是去失,慈风妙音她们因为与西京贵女们过从甚密,本来可能只是为了套取情报,如今出了秘道之事,那些闺女们的名声也不会好。

    如果高绍恒利用得好,那不仅仅能把整个西京掀得天翻地覆,还能震动京城,端看高绍恒如何处理了,虽然只见了一面,此君杀伐决断,为达到目的是可以杀不少人。

    原身原来一直困在了信息茧房当中呀,难怪方才韩总管一直问她能不能确定是在胡统寺还是在观音庵见妙音,“想来观音庵其实没什么机关,并不惧怕官府查的缘故,所以才把观音庵推出来,丢卒保车,可我非说我就是进了胡统寺呢,倒要看看高知府如何处理。”

    韩总管忍不住莞尔,林娘子总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想法,不过不得不承认她的推测非常有道理。

    于是把自己打探来消息简单扼要说了。

    妙音与妙语年前自齐鲁来到西京,在胡统寺挂单,因口齿伶俐,对佛法的领悟有自己独特之处,慈风安排她们在胡统寺旁的观音庵住了下来,又扶持妙音成了观音庵的住持,这几个月她们俩在胡统寺和观音庵来去自如,如鱼得水,又和西京不少王公大臣的家眷相处甚好,妙音失踪之后,昭王侧妃丁氏指控昭王王妃行巫蛊之术,蛊惑昭王,害丁氏流产,丁氏的父亲是西京厢军都指挥使丁远山,闻言大怒,找上昭王算账,昭王一气之下把昭王妃关了起来,昭王妃不过是平民出身,早年因为美貌才受昭王宠幸得以上位,如今美貌没有了,自然就连爱情都没有了,虽然她一味喊冤,不过因为与妙音交好,反倒被昭王府上上下下所嫌弃,万念俱灰之下投缳自尽了。

    “昭王妃死了?”

    “应该说旧的昭王妃死了,新的昭王妃就是丁氏,丁将军如今以昭王岳父自居了,春风得意。”韩云天露出一抹讥嘲,“不过丁氏也有些不如意之处,那就是昭王又纳了一个新夫人,新婚燕尔,恩爱甚浓。”

    “那想必廉郡王王妃也不过好?”卫婉问。

    “她当然不好过,出大事了。”韩云天道,“如今因为卷入了紊乱宗支案,廉郡王大义灭亲,将她扭送京城交皇上与皇太后发落。”

    此事说巧也巧,说不巧也不巧,林娘子在胡统寺的两天一夜,外间其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实本与廉郡王王妃没什么关系,开端是廉郡王与诚郡王兄弟不和,长期有心病,而诚郡王去年患病死了的缘故。这两郡王同父异母,父亲乃川源王爷,可因他们皆为妾生子,没资格承继王位,只因皇太后眷顾,让他们降等袭位,均分了封地,那诚郡王多年无子,廉郡王一直觊觎兄长封地,谁知诚郡王死前,爱妾到观音庵求子成功,生下一个儿子,廉郡王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自然心有不甘,不过碍于先前触怒了皇太后与皇帝,此时更不敢轻举妄动,所以隐忍不发,廉郡王妃有心为夫分忧,竟指责王嫂紊乱宗支,遗腹子实属妾与人私通产物,又买通兼宗人令的吕太傅,皇帝对吕太傅偏听偏信,不细查就下旨赐死遗腹子与其母和诚郡王王妃,诚郡王王妃有一表姐是太后身边女官,为其呼冤,幸得太后英明,用遗腹子的血与诚郡王的骸骨来滴血认亲,才得真相大白。太后虽然没责怪皇帝,皇帝却丢了脸面,震怒不已,吕太傅是皇后父亲,板子可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过对廉郡王则未必了,新账旧账一起算,廉郡王深知不妙,为保自身,竟然连夜绑妻到京城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