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婉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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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中

    赖妈妈年约四十出头,身材娇小玲珑,比卫婉倒矮上半个头,肤色白皙,五官清秀,如今上了年纪依旧风韵犹存,看出来年轻时必是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曾是皇太后亲信,后来夫家卷入了宗室造反案,她成了官奴,据说连皇太后都没法子帮她转贱籍为良民,虽然在林府身份最低,不过因为出身女官,能干忠诚处事公道,林府上下的人都非常敬重她,也是原身最信任的人,当初也是她把原身救出了观音庵,卫婉自然对她另眼相看,不过听兰心说,赖妈妈本来是整个都虞侯府最知礼节,最讲究规矩的人,如今就犹如居委会主任差不多,更颇有见不得人间不平事的朝阳群众们风采,眉目间尽是侠气和悍气,嗓门变得特别大,中气十足。

    卫婉旁敲侧击各方面信息,林府内基本上都是长工短工加起来三百六十多人,男女差不多各半。这个数字当初吓卫婉一跳,她没想过一个小小从五品都虞侯府,竟有这么多的奴仆。后来韩总管告知这些人并非卖身给林家,而只是在林府当帮工,接近三分之一的男长工身体都有各种缺陷,或断臂或瘸腿,负责各处园子的农作物,林府基本上没种花,都全部种上了各种瓜果农作物,都能吃的,四肢健全的不是老就是少,尤其是三十多个小丫环,她们大多年纪不大,基本上都是老长工的女儿,属于三等丫环,可能从没受过什么职业训练,所以规矩不严,而且也没什么上下等级之分,不过做事倒有条不紊,林府能高效运作,可不仅仅是韩总管的功劳,也有赖妈妈的。

    “大怒伤肝,肝阳升发太过,肝火亢盛,则肝气无法疏泄,气不能顺畅流动,就有淤血。”卫婉道,“赖妈妈所言我明白了,不会给坏人机会,只是你为了身子着想,切莫再动怒了。”

    赖妈妈瞪着她,突然莫名其妙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娘子人太好,哎。”

    “赖妈妈你人也很好,若非你,我当初怕就走不出观音庵了。”卫婉微微一笑,站起来双手抱拳说道,“大恩大德,我怎忘记?所以赖妈妈切莫轻贱自己,在我心中,你就如同我亲姨一般。”

    此举来得过于突然,赖妈妈愣了,好像被人点了穴,又仿佛在做梦一般,目光呆滞地看着卫婉,何太医在一旁微笑不语,这个女徒弟真的事事都出人意表,但事事都合他心意,林承恩那小滑头确实有眼光,娶了个与他天造地设的妻子。

    “娘子,我……”赖妈妈结结巴巴,她想说话,却又不知说什么。

    “无论你身份是什么,你救了我,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妙音可以杀自己同伴以及一个无辜的人掩饰身份,原身当初真落入了她手里,后果真不堪设想,赖妈妈可能有别的身份,可由始至终都没害原身,而且一直对原身很好,“总之我不把你当官奴,你不必当我是你主人。”

    卫婉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她答应帮原身报仇,自然也该帮原身报恩。

    “好好歇息,一切无须担心。”卫婉温声道。

    赖妈妈仿佛骤然从梦中惊醒过来,她看眼何太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何太医摇摇头,“你有话就直接说。”

    鼓起了勇气道,“娘子,我想帮翠红求个情。”

    “等你养好病我们慢慢说不迟。”卫婉道,翠红盗窃的经历她都见了,就不知背后有什么隐情能让病如此重的赖妈妈还牵挂着此事。

    “等我养好病,翠红的姐姐恐怕等不及了。”赖妈妈长长叹了口气,有些黯然神伤,“翠红偷东西只是为了姐姐,她们姐妹也是可怜人……所以我想娘子高抬贵手,饶了她,放她出去想法子救她姐姐。”

    “你早说嘛,算不上什么大事。”卫婉想都不想,爽快地道,“此事我立即去办,你就安心养病好了。”

    因为赖妈妈的求情,翠红盗窃案又进入了卫婉的视线。

    不过哪怕要把板子轻轻落下,也得查个清楚明白,自然首先要对翠红进行背景调查,一查颇为出卫婉意料之外,翠红在进林府前竟然是林府的熟人,她父亲竟也是医师,开的医馆与林府仅仅是隔了两条街,而且相当有名气,帮了林府不少人治病。

    她一问,就有好几个妈妈来她跟前说翠红父亲的事了。

    “他们一家三口在西街,她爹开了一间医馆,就挨着菊琴夫婿那家生药材铺,先前我听菊琴说那李医师在街坊邻里当中有着很好名声,医术也高明,救过菊琴公爹的性命,庄妈妈去年腿也扭伤了找他看,就摸了摸,庄妈妈就健步如飞,根本没上药,他甚至一个子儿都不收,我才去找他,结果确实不错,他死了之后,找别人都不如他,敷好几天的药走起路来还抽抽痛,多亏了娘子你,我这腿才不痛。”刘妈妈摇头连连叹气,“可惜啊,真可惜,好人不长命,坏人享富贵,这个什么世道,狗老天。”

    旁边那张妈妈也如此,叹息还不够,两位妈妈还骂了一顿老天爷的不公。

    卫婉连连点头附和,赖妈妈与这些妈妈们都颇有朝阳区群众的正义感,让人有九分好感,扣一分是她们的声音太吵耳,而且持续输出,能量太高,震得她耳朵嗡嗡响,刘妈妈见卫婉没吭声,想当然认为对方在默默认同自己的看法,情绪更为亢奋,“大家都说西街李医师医术高医德好,总能救人,偏偏很穷还死得早,东街莫医师见钱开眼,卖假药害死人,倒富得流油,娘子您评评理,这是不是老天爷瞎眼了。”

    看起来确实是好人命不长,人渣才活得长,卫婉暗忖道,但医师人这么好,这么正直,死得有些莫名其妙呀,难道这中间有什么曲折?瞬间她阿加莎克里斯蒂阿婆上身,竖起了耳朵倾听。

    “父女三人相依为命十八年,感情深厚,去年李医师出诊回来的路上莫名其妙从三拱桥跌下来,人就没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话真不假!翠红这个孩子性子刚烈,之前就嚷着她爹是被人害死的……”

    “翠红为什么这样认为?她有证据吗?”卫婉立即追问。

    “好像她听李医师骂莫医师以次充好,十年人参冒充百年人参闹出了人命,她想问清楚,李医师就闭口不言了,可她一直记住这事,所以她父亲死了,她就认定是莫医师害的,可她姐姐飘红却说从没听父亲提,所以此事不了了之,翠红偏执,一味认定就是莫医师害死了她爹。”

    卫婉听得津津有味,百年人参的药用价值可能比十年人参高,可因此闹出人命,她有些不信,不过百年人参价格必定高,能花大价钱去买也必定非富则贵,怕是那莫医师得罪不起的人,既然不能得罪,莫医师怎么敢得罪,还不上赶着巴结笼络,找个长期主顾,确保自己富贵平安。毕竟哪怕莫医师真敢,可若真权贵人家,怎么可能不分辨百年人参和十年人参的区别?何况是莫医师治死了人,对方哪怕医闹,肯定第一时间找莫医师,怎么可能是李医师知道内情而病患家属毫不知情,漠不关心?权贵之家,必定有相熟的医师,哪怕没相熟的,也会首先去到处打听医师的名声,更不可能找名声不太好的莫医师来看病,李医师若因此惹来杀身之祸从逻辑上是不可能,不过凡事也不能过于绝对。信息量太少,难以得出结论,卫婉想了想,与己无关,就且放下也好,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是很烈性的,拿过刀子去找莫医师被菊琴劝了。”

    不过因为父亲莫名其妙死了,而且家中非但没什么钱,还欠了别人一身债,尤其是欠周家的债,飘红被迫当了周家第六房小妾抵债,翠红卖身葬父。

    因着同情李医师父女,菊琴赶回林府找赖妈妈商量,后来韩总管同意出银子给翠红帮她父亲办理丧事,名义上是买但实际上是借,所以翠红在法理上其实不属于奴婢,而是良民,所谓良贱有别,自然良民盗窃罪轻,奴婢盗窃罪重,本来以良民身份扭送官府让官府判罪对翠红也有宽大的意思,不过卫婉既然答应了赖妈妈,就没想真扭送官府了,何况大家私下对翠红评价很高,都说她来林府一年,素行良好,忠诚勤勉,犯下盗窃之罪是因急着帮姐姐赎身才出此下策,其情可悯,情有可原。

    “飘红嫁周家一年都没怀上,周家大官人嫌弃她,说如果翠红不能还李医师欠下的五十两银子,就把飘红卖给一个南货商人,那人说买回去给他爹当妾,那商人都五十出头了,他爹没八十都七十多,何况这去了南方,山高路遥,姐妹一辈子再不能见面了。”刘妈妈声音激愤高昂,唾沫星子几乎要喷三米开外了,“何况那些南货商人个个都狡诈无比,现在说买回去给爹当妾,万一到了南方被卖进妓院的也有,人心难测,到时候不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还能有生路吗?”

    “自然是没生路的。”张妈妈附和道。

    卫婉脸色都几乎变了,周大官人怎样的一个人渣!那飘红真当老头的妾反倒是好结局的一种?!这人世间还有天理么,她算知道了,周朝遍地都是人渣。

    “如今想不开的话,怕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端。”刘妈妈顿了顿,小心翼翼道,“其实我们也并不是帮翠红求情,只是她们姐妹太可怜了……娘子莫怪我们多管闲事。”

    “是呀,翠红终究是犯错了。”张妈妈也如是说,“犯错了就应该接受惩罚的。”

    卫婉自然不可能责怪她们多管闲事。

    就凭着李医师的好名声,以及周家人的恶,卫婉非但没把翠红送官,反倒给了十两银当遣散费,再借八十两银子,同时把她逐出了林府。

    翠红感激涕零,离府那天想进来给卫婉当面叩谢,卫婉不假思索就拒了,虽然翠红一家遭遇让她同情,可她到底有些隔阂,借着照顾原身的机会偷窃银器,天大的理由还是偷窃,无论如何都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兰心对翠红也有看法,她说往日里翠红处处讨好她们那些从老林府过来的人,“她平日总帮我们干些活,她做的鞋子特别舒服,赖妈妈庄妈妈以及我们有些身份每人一双,我和竹笙颇为喜欢和她玩耍,偏梅影讨厌她,说她心机多狐媚子狡诈,不像表面看的老实纯良,说我们傻愣愣的,她讨好我们同时有意无意打听将军的起居饮食,目的就想爬床当姨娘,飞上枝头当凤凰,当时我不信,如今信了。”

    “你们告诉她了?”卫婉笑着问。

    翠红倒不用放在心上,不过对林承恩非常好奇。摸着怀里乖巧可爱的大白母猫肚皮,卫婉心情愉悦,这名叫“白雪”猫儿是韩宝峰从一个走海路的洋货商人手中新买的,和其他在院子里擅长抓老鼠的孤傲猫儿完全不同,这猫特别亲人,特别怕寂寞,每时每刻黏住她,而且占有欲特别强,卫婉猜测宠物猫和普通家猫最大的区别,当然卫婉觉得自己对猫都一视同仁,只是院子里的猫,尤其她喜欢的那只威风凛凛,外号“黑将军”的公猫压根连眼神都不给她一个,骄傲得很,只有“白雪”爱钻她怀里睡,于是后者自然得到了她宠爱了。

    “绝对没有。”

    “你们将军有什么喜好?”

    卫婉懒懒地躺在罗汉床上,装作不在意随口聊家常一般。她很想知道赵征来到了这里,喜好上有什么改变,是不是还是如她认识的那个赵征一样。

    兰心迟疑了片刻,道,“将军仿佛天生就是行伍中人,很小时候吃吃喝喝都和最低阶的士兵一道。他十二岁时候,将军让他来江源县接老夫人上京,我们才第一次见他,恰好暴民造反攻打江源县,连江源县县令都被杀,危急关头他竟带领林府上下几百人挺身而出守住了县城,后来还趁着夜色偷偷出城偷袭暴民大本营,杀了暴民头领,解了江源县之围,我们老太太从此当他心头肉,比亲孙女还亲多了,太太总说老太太疼将军,所有孙女加起来都不如他。可连老太太提起来他脾性都无可奈何,说他十几岁的人看着比三四十岁的还要稳妥持重,说话老气横秋,整天板着脸,每时每刻沉迷兵书地图,别说琴棋书画那些雅事,吃喝玩乐这些世俗东西更样样不爱,比他义父更刻板,比老头更老头,无趣极了。”

    “哦。”卫婉很专注地听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渐渐入了神。赵征还是那个赵征,无聊又无趣的赵征,不过她竟越听越觉得有趣,她分明记得赵征说过:军人就应该有着军人的范儿,无论哪个朝代的军人,都应该对自己职业有着高追求。

    所以哪怕穿越到了周朝,他依旧还是会沉迷研究兵书。

    “将军很重规矩,不过那只是对男的,对姑娘们完全不一样,我们林府没什么规矩,那些小姑娘都没学规矩,大家平日里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赖妈妈最开始很看不惯,埋怨过韩总管过于放纵,埋怨我们不学好,不过后来不知怎的,韩总管说服了她,韩总管别看断了手臂,实际上是很厉害的人,武功高强,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还见多识广,知识渊博,谁都不服,唯独就服将军,说将军希望林府热闹一些,像个大家庭,大家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循规蹈矩,每次都找借口敷衍过去,渐渐的,赖妈妈也习惯了,我们也习惯了,本来我们确实好像一家人,翠红来了,她性格豪爽做事麻利,平常我们出了差错,她乐于帮我们补救,我们也当她姐妹一样,没想到她肚子那么多弯弯道道,我们真眼瞎了,我看她是真想当将军的妾,但她这个算盘打错了,错得很离谱,因为将军不可能纳妾。”

    卫婉笑道,“为什么?”

    兰心犹豫了片刻,“老太太说呀,将军曾私下和她说,他既发誓以身许国,娶亲已经连累一个好姑娘了,不可能再连累更多好姑娘,还说我们这些丫环,将来嫁人了,将军都当亲妹妹一样送出嫁。”

    卫婉“哦”了一声,也没什么表示。

    “将军不会死的。”兰心却以为卫婉恼了,恨不得咬自己舌头,“当年有一个会看相的高僧说将军长相贵不可言,将来不仅仅封侯拜相,大富大贵多福多寿。”

    卫婉听这话内有文章,想详细打听一下,兰心却说此事是林老将军私下和林老太太提的,她当时在旁边侍奉就听了一耳朵,具体情况她并不知情。

    “那你们就因为翠红想当将军的妾才那么讨厌她?”卫婉有些失望,随口问道。

    “我们老太太说了好人家的女儿不当妾,庄妈妈说我们女子要自尊自重,才可能得到其他人的尊重。宁当平民妻,不作贵人妾,当妾就是当玩物,深藏大宅内见不得人,死后没有牌位,这一生就白过了。”

    卫婉努力在脑海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依稀记得刘妈妈提过庄妈妈的脚伤,她也是这次和韩总管儿子,梅影上京的人,和赖妈妈一同掌林府内院的。

    “林府其实还是有一些规矩的,男女之防很紧,晚上所有仪门都紧闭,日常间男女不杂坐,不同席,不共食,不两人共处一室,避免了瓜田李下,挺好。”卫婉暗忖道,这些规矩在封建礼教中还是有些实用价值,封建社会毕竟和她那个社会并不一样,若女子被污,就是被毁一辈子,被道貌岸然的封建礼教卫道士们唾弃,精神上再被凌辱一次,所以不得不如此。林府多的是青壮年人,青春期对性充满好奇是自然的,不严防死守那群男的,林府的男子,并不是人人都如韩总管与宝峰那样,尤其是宝峰,长得好看又能干,而且非常正直,若两情相悦还好,若他们只是单方的,又一时冲动靠雄性天生体力搞出什么事来,无论祸害了哪个小姑娘,到时候她自己也愧疚一辈子。除此之外确实看起来是没规矩,赖妈妈可是从大周朝最顶级贵族——皇宫出来的,能忍下来还逐波逐流,看起来那个韩总管居功至伟。

    “这是韩总管定下的规矩。洛阳城之前发生过一件大事,有几个贼人三更半夜闯进副提刑家掳走了他一个姨娘,还有大量的金银珠宝,副提刑胡大人求韩总管帮忙,韩总管一个人单枪匹马就把他们给抓了归案,审问之下竟然是胡大人府里有个奴仆偷窥那个姨娘洗澡被姨娘叱骂,心怀怨恨,所以勾结这群盗贼,知道那天副提刑上京不在家,家里面没多少男人,所以趁机下手,自此之后,不但林府,整个西京高门大户人家都这个规矩。”

    卫婉精神一振,没想韩总管竟然如此这般厉害,可这故事当中的女主角结局她非常关切,因问道,“那姨娘救回来了?”

    “韩总管没透露具体,传闻听说不愿受辱,吞金自杀,胡大人感其节烈,以正室之礼葬了她。”

    又一个可怜人哪,卫婉心中唏嘘。

    “韩总管却偷偷和赖妈妈说那姨娘很可怜,哪怕不想自杀,胡大人也会让她自杀。”兰心长叹一声,又说道,“韩总管说女子失贞并不是什么天大的污点,女子也是爹娘生的,好好一个人,没必要为了男子的暴行而想不开自杀,让爹娘伤心,他总让我们若万一遇见这种事情,就假装顺从,首先要顾全自己的性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女人报仇,一生不晚。”

    “他和赖妈妈说这些?”卫婉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他和赖妈妈是旧识呀,分开了二十年如今重见,关系自然很好,他什么事都和赖妈妈说。”兰心笑道,“赖妈妈又偷偷和我们说。”

    卫婉颇有些吃惊,韩总管是她最信任的人,竟有这般超出大周朝一般人的认识?

    “那他们关系很好呢。”卫婉微微笑道,“闻说赖妈妈丧夫日久,韩总管也没妻子,这两人来个黄昏恋也未尝不可。”在她那个年代,四十岁可属于中年,轰轰烈烈再爱一场司空见惯。

    兰心面色一端,“娘子千万别误会了,韩总管刚正守礼,赖妈妈端庄恭谨,他们遵守着林府所有规矩,从来没逾越地方,绝没任何私情。”

    “我没说他们有私情,就只说他们很般配。”

    “他们既然没私情,怎么可能般配。”

    卫婉叹气,又再叹气,这大周朝真是吃人的封建社会,明明法律条文都写了能离婚能再嫁娶,也没规定年纪大了不能再婚,兰心才多大啊,十八岁小姑娘就变得如此迂腐不堪了,被封建礼教束缚,实在让人头痛。

    “他们光明正大,自然没私情的。但哪怕有私情,也没有任何错处。”卫婉很严肃地说。

    兰心抬头愕然,卫婉冷笑一笑,又说道,“难道只许那些道貌岸然的达官贵人三妻四妾娶了一个又一个,甚至人家姑娘不乐意还强取豪夺,就不许老百姓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更高贵一些吗?”

    “他们本来就比我们奴婢高贵。”兰心轻声说道,“虽然娘子总说奴婢的命也是命,虽然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奴婢了,但那些达官贵人的命确实和我们不一样,确实高贵了许多,奴婢伤了主人,哪怕伤不重,也得加倍处罚,甚至被处死,达官贵人杀奴婢却不必偿命的。”

    这话真是大实话,说什么鸡汤都没有用,卫婉有些愤怒,“今天我听西京有一个笑话,名流刘大儒白发苍苍七十多了,还能娶十五岁的小姑娘当妾,城中文人雅士还纷纷前去道贺,作诗写词赠之,这些人高贵什么,不就是狗屎遇见了猫屎,臭一个坑里了。”

    兰心见卫婉有些怒意,忙扯开话题。虽然娘子有些时候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语,发表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可也不算出格,她觉得那是娘子生长在没受太多礼教束缚的家族,仁慈心善的缘故。

    事实上她和娘子有着相同看法,觉得韩总管和赖妈妈是真的般配,可梅影却说韩总管和赖妈妈他们正大光明,不能被凭空污蔑有私情,更不能传扬出去,否则韩总管和赖妈妈名声毁了,林府上上下下,包括她们自己的名声也毁了。

    兰心偷偷看了眼卫婉,卫婉觉察到自己刚才语气有些重,生气也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兰心,又重重叹了口气,颇有些内疚,人总不能超越其年代的认知,对一个十七八岁小姑娘而言,自己也不该苛求过甚。

    “你说得对,都对。”卫婉道。

    这算是变相地认错?兰心内心十分高兴,娘子脸嫩不好意思认错,自己当然原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