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竹卷邪音
“他会是一个魔头。”
“他也会是圣者路上的最大阻碍。”
“而你的任务,是在他成长为九转邪修前,将他彻底抹杀。”
“七星序者,捍守天道。望你不负使命……”
透玉星盘之上,现出数行奇异光纹字迹。星序斗转,淡金光点流落而下。
巨大星盘之上,八十一凿洞沿边而序,万千星意自然流动入内,浸湿短短百余字讯息显现,七星楼镇世之宝便已在巨颤后现出千余裂痕。
“紧那罗大人,瑶光领令。”
红衣女子敛眉颔首,似是对镇宗之宝的崩溃视而不见。
动作之间,金属碰撞之声自她周身微微响起。只见她四肢颈间,竟皆环有赤黑链锁,直直通向四方中央楼柱尽头。
锁链之上隐隐有暗光流动,似乎压抑着骇人的磅礴能量。
而女子一袭红裙,面容虽是昳丽至极,却似覆上一层寒冬严霜,如神女般难以靠近,令人望之神滞心颤。
锁链暗光再闪,女子难以抑制,终是秀眉紧蹙,面色惨白,吐出几口殷红鲜血。
“咳……”
女子身形难支,只得紧攥锁链,不住颤抖。不出一刻,便有一男子持拂尘匆匆入内,急喊:“瑶光师妹,出了什么事?”
此人正是今日负责护守七星楼的开阳子,与楼内囚人瑶光同为七星序者。
但听得楼殿中毫无声响,开阳子四下望去,只见瑶光浑身血污,无力低伏。而殿中星盘,竟已满是裂纹!
七星楼主遗物,竟这样被毁去!
“啊,这!”开阳子震惊至极,向后踉跄几步,不可置信道,“师妹,你竟然……你竟然……为何要如此啊!”言语中,已是认定此为瑶光所做。
瑶光眸光微动,强撑身子,似是疯癫笑道:“哈……你们囚我数十载,废我灵脉,我苦心聚起功力,今日终于毁去了这镇世之宝!”
开阳子面露悲愤,颤声道:
“师妹,当初你意气用事,轰破灵魔两洲界壁,理当万死!楼主念及与你情谊,才向圣教苦苦哀求,求圣教留下你的性命,将功补过看守殿内元始星盘。可你,你当真再不顾一丝恩情……”
瑶光吞咽下口中鲜血,艰难起身道:“恩情?哈……七星楼主失踪多年,怕是已经去了。没有她,区区一个七星楼,对我……又有何恩情?”
开阳子颤声苦涩道:“师妹,你从前并非如此……”
他直直望着瑶光,曾经记忆中那个娇憨可爱的师妹,如今却再难与面前人重合。
为何?为何!
如今的瑶光偏执癫狂,弑夫杀子,破坏界壁,宣战圣教,落得被终生囚于七星楼的终局。就连象征着天象命格的星魂,她竟也失去了一半……
七星楼主与她身为至交,但如今,她竟为了泄愤,将楼主所剩无几的遗物之一毁去!
瑶光已是终生囚禁之身,因有禁令约束,开阳子自知难以制裁。他凝视瑶光许久,摇了摇头,终是目露悲色,手持拂尘而去。
而瑶光坐于殿中静默调息,一袭红衣如血。此时的她眸色深暗流转,再无半分疯癫之色。
落月宗,徐鹤,三转灵修。
彻、底、抹、杀?
升入八转灵尊后,很久没有欺负过陌生后辈了啊......
瑶光面容上现出一抹笑容,而束缚她的锁链,裂纹竟缓缓蔓延开来!
......
转瞬,半月过去。
伏羲内城。
徐鹤坐在床榻之上,手中握着拿回的竹卷,准备冲击传承的最后关口。
随着灵力的注入,面前幻境显现出一片墨色。
黑白两意日前都被他彻底掌握,如今两道虚影都在他的面前。
默然片刻,两道虚影竟缓缓凝实。是两名女子,坐于幻境内旋转的灰色旋涡之中。
两人抚琴对坐,发丝飘扬,面容却是模糊。
不知为何,那道黑意人影让徐鹤心神一颤。
无比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徐鹤愣了一下,猛地想起紧那日瀑布前紧那罗所说的。
难道...这个黑衣女子和我遗失的记忆有关?
突然,两人不知谁先抚弦,琴音起,两人琴上竟同时现出一黑一白两道虚影!
白裙琴者道:“七星楼,瑶光留印。”
黑衣琴者道:“两仪宗,楚双城领教。”
瑶光!
黑衣琴者虽是让他感觉熟悉,但名姓并没有听说过。但白裙琴者的名姓简直让徐鹤差点惊叫出来!
他虽然出于东洲中原,但奈何这位七转灵帝实在太过出名,以至于到了几乎灵洲所有灵修都耳熟能详的地步。
瑶光,已被载入记典的中洲七星之一,实力已臻七转,恐怖绝伦。
但更令人瞩目的是她的一段故事。据说百年前,她身为中洲正道新星,却栖身下嫁血狱一名刀者,使那名刀者从此与血狱决裂,更带来无数情报,大大降低了圣教攻打血狱的难度,成为一段千古佳话。
七星嫁女,功在千秋。这是世人对此的评价。而瑶光的后续,却是不得而知。
面前虚影中,两人不断抚琴,琴上虚影相向而攻,正如徐鹤先前传承中所见一般。
“原来这是七星楼的瑶光传承......”
徐鹤内心的澎湃溢于言表。
七转传承啊!
发了!
徐鹤一会儿盯着瑶光观察,一边盯着那名有些熟悉的“双城”回忆,一曲终了之际,他才回过神来。
两道虚影消失,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把琴。
怎么回事?
徐鹤一愣。
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他的脑中一惊。
难道这不是一道招架传承,而是琴道传承?!
徐鹤彻底懵了,他对琴道一窍不通,而面前的琴显然昭示着传承的最后一道内容:以武融音,把两人方才的曲子完完整整地弹出来!
徐鹤嘴角抽动,学着方才琴者的样子,双手抚上琴弦,随心一拨。
“轰!”
剧烈的精神冲击传来,徐鹤竟是再次被打飞出了传承!
......
“姐姐,这个故事怎么和我听过的不一样?”
男童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面容像玉琢成的娃娃,可爱极了。
眼角带痣的少女有些尴尬道:“这个故事,也是姐姐听别人讲的。”
少女正是楚涟,这个七星嫁女的故事,还是她小时候听父亲所讲。
想到那个远在北洲,生死不明的父亲,楚涟心中一绞。
眼前的的孩子来自刚刚搬来附近游玩的一户人家,名唤“蝉儿”。蝉儿平日里常来找她来玩,尤其是喜欢听她讲一些灵洲人尽皆知的故事。
蝉儿歪了歪脑袋道:“大姐姐只说了一半嘛。我哥哥说了,瑶光阿姨后来亲手把那名刀者和生下的孩子杀了,到现在都还被圣教关在七星楼呢。”
男孩童言无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所说有多么骇人听闻。
楚涟惊得“啊”了一声,脸色煞白:“这、这怎么可能?瑶光尊驾可是中洲的正道巨擘,绝不会干出这等行径。你的哥哥......怎么能教你这些?”
蝉儿思考片刻,小脸坚定道:“我哥哥不会骗我的,他还追求过瑶光阿姨呢!”
楚涟哭笑不得,摸了摸蝉儿的头:“你哥哥也真是的。”显然,她并不相信男孩所说。
“那可是正道的七转灵帝瑶光啊......你哥哥怎么不说自己追求过凤帝的公主呢?”
男孩想了想道:“大哥说了,凤帝脾气坏,动不动就要打死女婿,他可没有这个胆子。”
楚涟笑出声,敢情蝉儿的这位哥哥还真想过啊!
蝉儿又来了兴趣:“涟姐姐,瑶光阿姨长得可漂亮了!她还会弹琴,性格像大姐姐你一眼温柔。”
楚涟笑道:“越说越没边了。”
性格温柔,又怎会亲手杀死丈夫与儿子?矛盾显而易见,男孩的描述也漏洞百出。
但楚涟还是很感激蝉儿。前些日子,她最为亲近的侍女不知患了什么病,竟是去了。她知道蝉儿看出她的闷闷不乐,这几天都来得勤了,故意找她说许多话来转移她的情绪。
想到侍女云儿,楚涟心中又是一紧。
她自小便丧母,遇到的每位算命先生都说她是至凶之命,会克死身旁的所有人。
父亲被帝室调回北洲后,便将她藏在东洲的这个小镇上多年。
算下来,自七岁开始,她已经有近十年没有见过父亲了......
门外传来几声呼唤,蝉儿下了板凳道:“姐姐,他们喊我了,我要去吃午饭啦!”
楚涟点点头,告别道:“嗯,小心点,别像上次那样磕着了......”
蝉儿蹦蹦跳跳地跑远了。仲夏时分,内巷门外绿树葱茏,投下片片树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