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在谁的手上？”陈立问道。

    他最先想到的这是皇帝，毕竟当初张首辅寻得罗摩遗体的目的，便是为皇帝治病，如果另一半被藏在皇家宝库，那想要弄出来恐怕就要大费周章了。

    “我也不知道。”谁知江明哲却再次摇了摇头。

    “陛下体弱，一直没有子嗣，我们获得罗摩遗体之后，便秘密找到王太医，想寻得给陛下治病的方子，不过这个过程中不知怎么的竟走漏了风声，王太医在宫中被杀，他唯一的徒弟拼死送回来一半遗体。”

    “我们怀疑是东厂的人发现了端倪，便准备把剩下的遗体运送出去，可谁知，几天后就遭遇了黑石杀手的袭击！”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半副遗体应该落在了东厂手中。”江明哲回答道。

    “你是说曹少钦？！”陈立略带怀疑的看了江明哲一眼，这消息听起来合情合理，他却总觉得有些怪异。

    “未必是曹少钦。”江明哲却摇摇头，“我猜应该是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如果是东厂的人动手，王太医的徒弟根本逃不出来，而且，以东厂的行事作风，也不会给我们反应的机会，当晚就能派密探将府邸包围。”

    “直到数天之后，张家上下才遭遇横祸，动手的也不是东厂密探，而是黑石杀手！”江明哲叹了口气。

    “张公一身公正，他贵为当朝首辅，门徒遍布朝野，哪怕是东厂的曹少钦也不敢轻易对他下手，可谁知……哎！”

    “那位王太医的徒弟呢，他发现了什么吗？”陈立接着问道。

    “他没看清动手的人，回来当晚，便因为伤势过重死掉了。”

    陈立皱紧眉头，拼凑着各中细节，“黑石、东厂……”他感觉自己似乎把握到了什么，真相似乎呼之欲出。

    “王太医在宫中暴毙这件事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后来，是东厂现任的大挡头贾廷负责督办此事，最后他虽然找到了所谓的凶手，但估计也是个替罪羊。

    不过我想，以东厂的能力应该能查到一些东西，至于具体的事情，估计只有贾廷最为清楚。”江明哲补充道。

    “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他冲陈立抱了抱拳。

    一开始，江明哲说此事和东厂有关，陈立还以为这個江明哲打算把自己当枪，用来对付曹少钦，可真相却并非如此，江明哲给自己指明了方向，情况却反而变得更加复杂。

    陈立思索了一下，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你要去哪儿？”耳边传来邱莫言的声音。

    “回龙门客栈，先帮周淮安脱困，然后回京继续调查。你呢，跟我一起回去吗？”陈立问道。

    “我送送你吧。”邱莫言走到外面，头顶上繁星满天，江明哲带上孩子正准备离开。

    “姐姐，你要走了吗？”杨玉英问道。

    “姐姐不走，姐姐只是去送一送你的立哥哥。”

    “拥抱拥抱！”杨玉宝拍着手，然后大声喊道：“还有亲亲！”

    “什么亲亲？”陈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姐姐说离别的好朋友就要……呜呜！”杨玉宝只说了几句便被邱莫言堵住了嘴，“小孩子瞎胡闹，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到关卡附近吧。”她赶紧打岔。

    陈立笑了笑没有追问，和杨家姐弟告别，便在邱莫言的陪同下，原路返回。

    “莫言，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孩子已经安全出关，你没必要留在这儿。”

    “我还有别的事要做。”邱莫言含糊了一下。

    “还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吗？”陈立问道。

    “与你无关，你赶快在我眼前消失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邱莫言冷着脸说道，眼看着二人即将走到关卡附近，不知为什么，她的心情变得愈发烦躁。

    “好吧，回京以后，我去哪儿找你？”

    “不用找我。”邱莫言摇了摇头，“你第一天闯荡江湖吗？咱们江湖儿女要的就是萍水相逢，相忘于江湖。”

    “这是什么狗屁理论？”陈立咧咧咧嘴。

    “乱世儿女，相逢何必曾相识。”

    “如果我就是想要见你呢？”陈立突然转过身，一直想着事的邱莫言险些撞在他的身上。

    “你身上的伤因我而起，我得对你负责，告诉我吧，我该去哪儿找你？”

    邱莫言抬起头，看着陈立在黑暗中依旧明亮的眼睛，心情莫名的一慌，错开眼神，“如果……去城南的悦来客栈。”

    “好吧！”陈立洒脱的笑了笑，二人已经来到了隐蔽的暗道入口，“就送到这里吧。”陈立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笛子。

    “我的笛子……你什么时候偷走的？”邱莫言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丢了笛子，伸手去抢却被陈立轻易的躲开。

    “这是莪在地上捡的，捡到了就是我的。”

    “你……还给我！”

    “别这么小气，送给我吧，下次见面再还给你。”陈立手腕一翻，笛子便不翼而飞，“没看出来，你还会吹笛子，只是不知道水平怎么样，下次有机会我为你演奏一曲。”

    “你还懂音律？”邱莫言瞥了陈立一眼。

    “别的不敢保证，在音律上，这天下间比我强的真不多。”陈立说道。

    邱莫言哼了一声，没再抢夺陈立手中的笛子，而是认真的看了陈立一眼，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陈立。

    陈立感受到邱莫言双手的力道和身体的颤抖，耳边传来她有些发紧的声音，“别多想，江湖是非多，请珍重。”

    陈立扳着邱莫言的肩膀，稍稍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只是拥抱？”他轻笑一声，打破了离别前的气氛。

    “你说什么……？”邱莫言疑惑的问道，可话说到一半才明白陈立笑容中隐藏的含义，脸色不由一红，一掌拍在陈立肩头。

    “你无耻！”

    “哈哈哈！”陈立长笑一声，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保重了，邱女侠！”随即没入黑暗消失无踪，只留下邱莫言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大漠之中。

    夜风吹乱了邱莫言的发丝，也搅动着她的思绪，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泪如雨下，“爹娘，如果能再选一次，我一定不会那么任性。”

    擦干了眼泪，邱莫言又等待了一刻，然后才钻入暗道，等她再出现时，已经跨过关卡，辨别了一下方向，邱莫言展开轻功，直奔三十里外的驿站！

    “曹少钦，拿命来吧！”

    沙漠里渐渐起了风，等邱莫言停下脚步，已经来到了驿站附近，她简单的查看一番，便甩开步伐径直冲向大门。

    “什么人？！”黑暗中有守卫高声呼喝。

    “瞎了你的狗眼！”邱莫言高举手中的一块腰牌，守卫见到腰牌，慌忙跪拜。

    “大人息怒……”

    这时，黑暗中又有几道身影跳出，穿着气度和门口的守卫截然不同，“是三档头曹大人的腰牌！”

    借着门口的灯笼那几人看清了邱莫言的长相，“你是……”

    “督公何在，有要事相报！”

    “请跟我来！”东厂密探脸色微变，带着邱莫言走入驿站。

    进入驿站之后，邱莫言才发现，整个院落表面上一片寂静，可周围的房脊和隐秘的角落都有隐约的窥视目光。

    马棚和屋檐下，挤满了没地方投宿的商人旅客，在这种戈壁荒漠，能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便已经十分难得。

    邱莫言身上的肌肉绷紧，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些所谓的旅客立当中也隐藏着很多东厂密探，幸好自己摸走了三档头身上的腰牌，否则进了大门恐怕连十步都走不出，就有可能被乱箭射死。

    两个密探带着邱莫言上了楼，来到一处房门前，房间里传来隐约的水声，似乎有人正在洗漱净面。

    “什么事，大人要休息了！”

    “是三档头曹大人派来的，说是……”

    “让他进来！”没等那人把话说完，房间里便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那人的声线极细，却没有普通太监那般尖锐，听起来也不是特别刺耳，只是会让人感觉一股莫名的寒意。

    吱！

    房门推开，邱莫言眯着眼睛，看清了房间里的摆设。

    烛火将房间照的甚是明亮，一个面容白净，眉目阴柔的男子坐在书桌后，他似乎刚刚净完面准备休息，此时摘下了冠冕，披散着头发，手边并没有任何兵器。

    换个时间，这样的形象恐怕会被人当成腹有诗书的翩翩佳公子，可此人正是东厂督公，权倾朝野的曹少钦。

    “大人，我们在龙门客栈发现了……”邱莫言装出一副抱拳行礼的样子，可话说到一半，只听铿的一声轻响，她手中的长剑出鞘，脚下一点便跨过数米的距离，瞬间来到曹少钦面前！

    “死吧！！”

    邱莫言爆发了全部的杀机，二人之间只隔了一张桌子，剑尖直刺曹少钦的眉心，直到这时，门口的守卫密探才反应过来，吼叫着冲了进来。

    “有刺客！”

    面对邱莫言的刺杀，曹少钦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波动，他右脚在地下一踢，椅子摩擦地面，整个人顺势向后倒去，避开了第一缕锋芒，紧接着运力向下一坠。

    咔嚓！

    身下的椅子四分五裂，他腰腹发力，脚掌在地下一踏，便摆脱了坐姿的困境，随后双手合十，竟在间不容发之际，将邱莫言刺来的一剑，夹在了掌心！

    “你进来的时候不该看我的兵器！”曹少钦冷哼道，随即双手发力。

    咔咔咔！

    他夹在掌中的长剑被他扭曲的变了形，邱莫言脸色大变，而与此同时，刚刚冲进屋的密探守卫，也同时对她发动了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