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启从牢狱之中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海上的战事也进入了尾声。

    教廷的远征军舰队在失去了后方的强力支援之后逐渐败下阵来，大半舰船被击沉，剩下的也都残破不堪，甚至还有些正燃着熊熊大火。

    所谓的神圣远征军副统领也已经放下武器投降，王天尺正带着舰队收编他们。

    “大人！”

    一声满含凄切的呼喊，陈启回身望去。

    只见一个瘦骨嶙峋，形容枯槁的将领正被李大有扶着走了过来。

    凭着身上衣着和爵位有些熟悉的声音，陈启认出这是王胜乾。

    心中一阵抱歉，连忙迎了上去，一把扶住了王胜乾的胳膊。

    “都怪我错估形势，让你们受委屈了。”

    陈启一阵羞愧，自己带着大批精锐没有遇到什么大战，反而是王胜乾遇到了敌军主力。

    王胜乾满眼泪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原先被教廷远征军追着打的时候都铁骨铮铮的他，如今放声哭了起来。

    “大人，卑下幸不辱命！”

    这一路太过痛苦，王胜乾就这么昏死过去，陈启也不禁有些感叹。

    “先送他下去休息吧，晚些时候本帅会过去。”

    陈启叹息一声，让人把王胜乾安排下去，只留李大有跟在左右，徒步前往了正在收编教廷残部的港口。

    “大有，说说你们的情况吧。”

    虽然知道战局惨烈，但陈启毕竟了解的不够具体。

    李大有似乎有些激动，但还是抑制住了澎湃的心情，拱手回答：

    “大人，此次我部与敌军周旋多日，伤亡惨重。百艘战舰如今只剩二十，且都受损严重，几乎已经无法正常战斗。

    至于人员伤亡……”

    李大有似乎有些难以开口，脸色也带着些许苍白。

    “但说无妨，此次是我疏忽了，贸然分兵，以致你们直面敌军。”

    陈启知道王胜乾他们肯定损失不小，但还是吃了一惊。

    “大人，我部生还者……不足百人。”

    陈启沉默了。

    他看着远处正在欢呼的，似乎是享受着胜利的一个个兵士手下，有些嘲讽似的笑了。

    且不论自己麾下伤亡，就单单王胜乾麾下这五万多人，最后竟只剩不足百人。

    胜？

    大陈胜了，可自己却败了。

    慈不掌兵，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仁慈还是残忍。

    战争是残酷的，血染疆场确实是造就英雄的摇篮，却也是无数英魂的坟墓。

    想要真正没有战争，唯有天下一统方可有那么一分的希望。

    可这泱泱天下，谁又能够做到真正的一统六合呢？

    教廷有雄师百万，沙俄亦纵横西北，波斯帝国横跨三洲，草原弓马独步天下。

    大齐携横扫东方之势，欲称天下之最；倭国有天险神风之佑，自号天之帝皇。

    大陈欲踏足南海，北复中原；安南常翘首华夏，自居正统。

    小国林立，依附豪强而争战不休；万邦征战，皆以兼并证人皇之姿。

    蚂蚁多了还能咬死人，更何况这密密麻麻的动辄万余的大大小小的战争。

    陈启的心中忽然有些厌倦，想起早年青州之志。

    家有妻贤子孝，出入官仪傍身，来往嬉笑怒骂，俯仰已是半生……

    或许这次回去，也该陪着玉娘倩倩她们好好过过这平稳地生活了。

    管他这洪水滔天，管他这朝代更迭，管他这一将功成万骨枯，管他这皇朝霸业终作古。

    一念及此，陈启竟不觉有些想家。看这芸芸众生，也不过与他想法一样。

    每个活下来的人眼中都是庆幸，都是心有思念，都是人生百态。

    家人在，天地长宁。

    “大有，我想派你回京城一趟。”

    陈启忽然改变了原本留下一部分舰队驻守吕宋的想法，准备让陈皇重新派一部分人来驻守。

    大军出征得胜，岂能不凯旋回朝？

    “大人之命，属下莫敢不从！”

    李大有也看出了陈启有些心境上的变化，连忙接下。

    陈启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此次回京，你要把大军得胜的消息传回去。待会儿我还会写一封奏折给你，到了京城第一时间呈给陛下。

    十日之内让他们必须发兵，到时候你就不用回来了，回腊达岛，告诉家里放心，月余时间我就会回去。”

    “是！”

    李大有当即应下，在陈启的示意下离开，去准备返航的舰船。

    陈启则来到了海岸边，那边所有教廷远征军的俘虏都已经被缴械，绑了起来。

    见陈启过来，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之事，等待着陈启的指示。

    “大人，这是敌军所有还活着的人，都被咱们抓了起来，总共有三千两百人，那边还有个红头发的，好像是他们的头儿。”

    王天尺兴冲冲地跑了过来，给陈启介绍着战后情况。

    “伤亡如何？”

    陈启看都不看那些俘虏，首先想到的是自家伤亡。

    “损毁战舰十余艘，阵亡将士总共七百二十一人，还有不少人受了伤。”

    陈启点了点头，看着一个个身体努力站的笔直的各个兵卒，开口说道：“你们都是我大陈的功臣！待本帅回朝，定会请陛下赏赐你们每一个人！

    至于战死受伤的兄弟们！本帅在这里做主，每人发放双倍的抚恤金！若朝中不允，本帅自己出银子也要给你们补上！”

    陈启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口称大陈万岁，陛下万岁！

    陈启并没有在这里待多久，交待让王天尺把这些俘虏关押起来，就带着人回了吕岛的大城，吕城。

    至于为什么陈启没有像之前那样屠灭教廷五万人一样杀掉这区区三千多士兵，或许与他心中泛起的疲懒有关吧。

    以杀止杀，终究是落了下乘。王者之师，或许该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为准则。

    见得越多，改变的越多，方才明白之前认为迂腐的圣人之言才是返璞归真的大道理。

    当然，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道理陈启从未觉得有错。

    所以，不愿战争是一回事，整顿军备又是一回事。

    只有拥有纵横捭阖的实力，才能奢谈这仁义礼智信。

    秘密扩充锦衣卫，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