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那么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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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花花(二)

    夜幕降下,但黑的不够彻底,不是夜不够深,是天空太过于干净。月亮和星星像是被刚擦拭完再给安上去的,很是明亮。这美丽的星空,大概是黄土原上仅剩的浪漫了。

    坐在黄土坡上,背靠着大树,眺望远方美丽的星空,一个人,就只能一个人静静的欣赏,不要觉得这是自私,倘若是,你也该自私!这里需要的就是宁静安逸,耳边不能掺杂一点除过自然界的声音。

    听啊,是蝉鸣,也是催眠曲,但它无法叫你入睡,只是唤醒着你的人生过往的种种美好。再听,是微风呼呼,吹啊吹,风轻抚在脸上,合上了你的眼睛。你会发现你的心被放在摇篮里,摇啊摇。

    可别睡着了,这儿也不能容你睡。蚊子就像是这片星空的守护者,谁敢多贪恋这美好,马上就让你见识见识它的手段。并且山里的蚊子比城镇里的蚊子更粗野蛮横,心狠手辣。不要妄想可以忍受被这种蚊子叮咬后的痛痒。

    田生花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却迟迟等不到人回家。她坐在院里的梨树下就着月光织起了鞋垫,一家子的鞋垫都靠她一个人织,春夏秋冬,不停的织。她织的鞋垫在寇腰仙村里,不,就算是在她娘家村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没这优点,老子爸年轻的时候又怎么能对家里给他介绍的田生花那么满意呢?鞋垫样式花样百出,田生花样样信手拈来,有百年好合的两只黄鹂、有喜上眉梢的喜鹊、有鱼跃龙门的小鲤鱼、有鲜艳无比的牡丹花等,都是她的拿手样式。

    田生花织了好一会,眼睛出现了迷糊。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心里开始暗暗揣度着邵老子咋还没回来。老子爸她是不担心的,月上柳梢头了还没回来,那他一定是在二流子邵阙银家。

    她有点坐不住了,于是就去院子外的土畔上,张望着湾对面的村口,张望着邵老子何时出现在村口。突然,土畔下歪歪斜斜走上来一个人,背着筐。田生花眼睛还是迷糊的,看不清是谁,就向下喊去:

    “是老二不?”

    “妈!是我,花儿”邵花花听到母亲的呼喊立马开心的做出回应。

    “是花儿昂?快上来吃饭了”田生花说罢就转身回窑里拿出了在锅里保温的饭,端到了梨树下的小石桌。

    花花走了一路,累坏了。一听见吃饭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嗖嗖的跑上坡来。

    “妈,我爸了?”花儿放下箩筐,见父亲没有出来吃饭。

    “谁晓得去哪鬼混了,嫑管他,咱娘俩先吃,妈给你夹个馍就着菜吃”田生花笑呵呵的看着花,夹完馍就放下了筷子,从旁边拿出刚缝好的鞋垫给花儿看:“花儿,看妈给你三哥织的这个鞋垫怎么样,好不好看?妈专门挑了个喜鹊,给你哥带好运呢”

    “带个屁!”

    人还没到,话倒是先抢一步。一听就是老子爸的脾性。话音刚落,老子爸便脸色发青的从院门里进来了。

    “咋回来悄无声息的,还这么大火气。”田生花撇了一眼老子爸,也不敢说话太张扬,怕触了霉头,瞧着德行肯定是输大了,又不能说他,越说越来劲儿。

    “要你管老子了!”老子爸正火气上来了,像是故意设置一个陷阱,看谁敢搭话,就顺着话把一肚子气发过去。

    田生花很识趣的没再接话。这让老子爸找不到猎物了。

    花儿也不敢插话,就默默的低头吃饭,她不想插进去,但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花儿,回来了昂,瓜都卖完了吗?卖了多少钱。”老子爸假装客气的低声问着,还夹带了一句无关紧要的问候。看这架势,势必要把气撒到花儿身上。

    “爸,昨天镇上刮黄风着了,街上都看不见人,但是今天天气好,热的很嘞,买瓜的人可多哩,都卖完了。”边说边从破旧又短小的裤兜里掏出所有的钱,双手捧着递给了老子爸。

    “看你把钱揉成什么了,成纸蛋蛋了,还黏糊糊的,一股汗味儿”老子爸一张张的给抻直,然后大拇指沾了沾口水,一张张数了起来。

    “咋就这点,你是不是偷吃甜瓜了,还是偷拿这里面的钱了?”邵老子说着就朝花儿走近,直接把花儿提了起来,之后,那双刚搓完牌的油腻手掌就伸进了花儿衣服上所有能装东西的口袋,每个口袋都翻了几遍,愣是啥也掏不出来。

    花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哭喊起来,但她不敢有什么反抗,眉头因为给眼皮借力紧闭着眼睛,不让眼泪流淌出来而紧皱着。可眼泪就像是开闸泄洪似的,即使紧紧闭着眼皮也阻止不了它的无情流淌。

    “爸,我没藏钱,我没藏钱,我也没吃瓜,我没吃瓜。”花儿哭喊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要的瓜多,我就……”花儿说到一半被眼泪哽咽住了,咳嗽了几下又继续哭着喊:“就给他们便宜几毛卖的”。

    田生花看着老子爸突然这样的举动也是被惊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她知道她扑上去也不能救下花儿,自己也免不了挨顿打,结婚30年来她都是这样过来的。她挨的打比孩子们多的多了。她束手无策只能在一旁看着花儿被折磨,听着花儿声嘶力竭,然后不停的抹眼泪。

    老子爸还是不依不饶,越说越来劲,情绪到了极点:“你还犟!你还敢跟老子犟!这家什么时候由你个怂娃子做主了!你说便宜就便宜,便宜几毛钱你老子下顿吃什么?”

    “他爸,行了,快把娃放下嘛,还让不让人活了嘛。”田生花跪坐在地上右手拍打着土地,哭求老子爸消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