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老汉
火车站,张起铭一行四人检完票,进了候车大厅。
零散的几个座位,已经都有人了。
张起铭把手里的蛇皮袋往地上一扔,说:“招娣,你坐着。”
穿着长袖、长裙的唐招娣摆摆手,示意自己站着就好。
“让你坐就坐。”给她按着坐在蛇皮袋上,张起铭扭头找商店。
“铭哥,找什么呢?”王召把手里的袋子放他身后,说:“你也坐会。”
“找商店,买包烟。”张起铭回应道。
看都这样,唐风也把手里俩袋子放他脚边,说:“你们都坐着,我去买。”
跑了大半圈,终于在角落里找着商店。
“老板,来包阿诗玛!”唐风知道他喜欢这牌子。
“没有。”
“那有什么?”
“友谊,游泳,云贵。”
云贵说的是‘云烟’和‘贵烟,’特点就是贵。
因为读着顺口,商店介绍的时候总喜欢连在一块。
“那来包云烟。”唐风从口袋掏出一小叠零钱。
“九块八毛。”
“给你。”
拿了烟,把剩下的钱塞进口袋。
唐风转身往回走,察觉到身后有人贴上来。
一扭头,发现对方正探着身子用镊子往他口袋里夹。
小偷,草!
想也不想,唐风抡起拳头一个回身炮锤。
冬~
脑袋上挨了一拳的小偷,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噗冬就摔地上,没动静了。
“妈的,敢偷爷爷头上,找死呢?”
唐风骂骂咧咧,仰头眺望找着车站警卫:“同志,这有小偷。”
作桉工具,理由都成立。
等唐风把事情说清,地上的小偷也醒了。
装作还在昏迷的闭着眼,趁糖分签字的时候人还想跑。
被警卫伸腿给绊倒在地上,门牙都磕掉了。
“行,没你事了,出门在外注意安全,财不外露!”
再次向他表示感谢,警卫压着小偷走了。
等他再回来,看他把手里的烟一抛一抛,满脸得意的样子。
王召好奇问道:“有什么好事?”
“抓了个小偷,真没眼,偷我头上来了。”
唐风把烟递给张起铭,蹲在一旁乐呵傻笑。
他心里挺高兴的,可也不觉着这事儿值得炫耀。
谁见着小偷,不忘死里打啊!
“诶,起铭。”坐在五十万上的招娣,用手肘碰了碰。
张起铭把烟送到嘴边,边点边问:“怎么了?”
唐招娣指着不远处的椅子,说:“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点奇怪?”
张起铭把火柴甩灭,丢在地上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位老人,耷拉着脑袋,歪歪扭扭的坐在椅子上。
两条腿向前平摊,屁股滑出座椅大半,用腰在上面卡着。
标准的京瘫。
身上穿的破破烂烂,怀里抱着的麻袋……
骨碌~
麻袋顺着双腿滚了下来,张起铭刚还想说是睡着了。
这会儿,心里咯噔了下。
看没人管,张起铭起身走了过去,先把麻袋捡起来。
挺轻,没什么分量。
“大爷,你这包掉…”
张起铭用手推了下老汉的胳膊,老汉的身体顺着他的力道向右歪倒。
脑袋自然贴合在扶手上,发出轻微的‘冬’响。
死了。
全身上下除了麻袋里的破棉被,只有几封家书和手指紧紧攥着的车票。
听前来检查过书信、遗物的车站工作人员说。
老人是逃荒的时候到这来的,路上媳妇死了,四个孩子也只剩一个。
最后,这一个也没养活。
这么多年,他一直想回家看看,可都没联系上家里面。
好不容易联系上了,攒够钱打算回去,落叶归根。
却倒在最后一步……
“好了,把人抬走。”
对于这种事,车站的人像是见得多了。
一挥手,人就抬走了。
什么落叶归根,一辈子的念想,全都烟消云散。
这人生,疾苦!
……
软卧铺,一间四个床正正好。
把麻袋塞到床底下,四人谁也没话说。
一会想不就死个人嘛,活那么大岁数也值了。
比起他老婆,孩子,他也算幸运的。
一会又想,是不是老婆、孩子死了,他就只剩回家一个盼头。
可到最后,这唯一的愿望也没实现。
明明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一件事,却让这趟旅程变的沉默。
吭哧,吭哧~
“晚餐,有吃饭的同志请说话。”
听见外面的吆喝,张起铭翻身下了床,拉开门问:
“同志,都有什么吃的?”
“面条,米饭,炒菜,看你想吃什么?”
列车员手里拿着纸笔,等着记录。
张起铭要了四份西红柿鸡蛋面,又点了个辣子炒肉,麻婆豆腐。
列车员停下笔,问:“吃的完吗?咱们份量挺足的。”
张起铭微笑道:“吃的完,饭量大。”
“行,四碗面三块二,辣子炒肉五块七毛,麻婆豆腐一块三毛……”
结了钱,对方撕票交给身后的年轻人,由他送到餐车去。
十五分钟,四碗手工面,两大盘菜就好了。
大老碗,金灿灿的鸡蛋铺在上面。
用快子一拌,夹着面条送到嘴里,“呼噜~呼噜~”
餐盘里还有特意送的蒜头,剥两个就着。
撩咋咧!
“铭哥,这火车上的饭就是香。”
“香你就多吃点,腊肉确实不错。”
“起铭,你多吃肉。”
招娣给他夹了两快子肉,关心之情不言而喻。
美食可以治愈心灵,这话好像真没错。
一顿饭吃完,先前低落的心情好了许多,车厢里也有了笑声。
吃晚饭,把门敞开等列车员经过。
告诉对方吃好,小年轻过来收拾碗快的时候,还请他们多多提意见。
可他们几个根本没意见,价格便宜,份量大,又好吃。
这要再有意见,纯属鸡蛋里面挑骨头——没事找事。
重新关上门,王召掏出猴王烟。
张起铭拿起桌上的贵烟丢给他,说:“抽这个。”
王召接住,摇摇头笑着放回桌上,“我抽这个抽习惯了。”
没过滤嘴的猴王烟,抽两口就得吐一次烟丝。
可王召就喜欢这样,觉着这样才叫味正。
只能说,一人一个爱好。
“招娣,你咋不抽烟呢?”唐风叼着烟,有些好奇。
招娣笑吟吟道:“不喜欢那种味。”
“这可是个好东西,提神醒脑,驱虫驱蚊,还能治病,多抽两口浑身是劲。”
王召在一旁附和点头,他也认为香烟是个好东西。
看俩人还宣传上烟草的‘健康优势,’张起铭好笑打断道:
“行了,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听人乱说。”
俩人四目相对,唐风好奇道:“铭哥,不能吧,收音机里都说抽烟挺好的。”
让他这一说,张起铭还真想起有关‘抽烟好’的宣传。
烟丝能用来止血镇痛,治疗皮癣,泡水止腹泻……
就跟万能药一样,好像就没它治不好的毛病。
既然它都这么好用,抽烟怎么可能有害?
张起铭无言以对,索性直说:“再等两年,你就看见吸烟有害健康的宣传了。”
俩人没再多说,可脸上明显带着不信的表情。
抽烟,能有什么坏处呢?!
迷迷湖湖在车上睡了一宿,半夜没出什么乱子。
等天亮了,几人轮流去过道洗漱。
旁边台子上还有热水和脸盆,这属于软卧的特殊福利了。
早餐,包子稀饭,油条豆浆。
又是一顿饱餐,张起铭都有点爱上坐火车了。
什么叫放心良心餐,这才叫良心。
钱花的心甘情愿,饭吃的心满意足。
哪儿像后来,量少价高不说,连饭都是冷的。
“前方即将抵达帝都站,请拿好行李,检查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穿好衣服,把包拿出来打开看了眼。
张起铭打开门,率先向外走去。
“帝都,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