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欲望
“先生们,我真的把我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们了,没有任何一点隐瞒。”
费奈隆·阿尔贝船长被两名警察礼貌地请到一间单独的房间中,然后将门锁上,不顾他的苦苦哀求,径直离开了。
“哦,上帝,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我是法兰西王国的子民,是你们齐国的友好商人。……我除了收取那几个犹太人高价船票外,没有任何犯罪行为。你们这样限制一个无辜外国商人自由,是极为野蛮无礼的!……我要将此事报告给我们的国王,我还要向你们的长官发起最为严厉的控诉!……”
阿尔贝船长在被几名警察截住后,便被带到警察处,然后遭到了一番严密地审问,从他到汉洲的目的,到他抵达桂州后的几天行程,甚至还对他采购的商品清单和花费的金额进行细致盘问。最后,还不厌其烦地询问那几个犹太人找到他要做什么,以及那些人的身份和背景。
这些警察非常有目的性地将他截住并扣留,很明显是对他进行了监视和跟踪,说不定还掌握了一些对他非常不利的证据。
为了不惹麻烦,阿尔贝船长非常痛快地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那几个犹太人如何在汉洲得罪了齐国一名显赫的贵族,又是如何遭到对方的迫害,以及他们如何辗转来到桂州,并打算乘坐他们的商船逃到欧洲大陆。
至于那几个犹太人的身份,阿尔贝船长委实不知,当时自己只顾着计算如何从他们身上榨取更多的钱财。
说实话,阿尔贝船长当初同意那几个犹太人乘坐他们的商船时,对他们的身份并不怎么关心,无非是多载了一批特殊的“货物”而已。甚至,他还谋划着,在大海深处伙同船员将他们洗劫一空,并将他们杀死后抛尸海上。
在茫茫大海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几个陌生的乘客并不会惹上什么麻烦。而且,此举不仅可以抢夺他们身上的财物,让自己和船员们发一笔意外的小财,还能给船上节约不少淡水和食物,可谓是一举多得。
当然,这种只存于意念,尚未实施的罪恶,肯定不能吐露给齐国的警察。我们毕竟是来自文明世界的绅士,可不是杀人越货的海盗。
阿尔贝船长在被问讯时,一边小心地回答问题,一边脑子里不断地思索,审视自己来到汉洲本土后,到底有没有无意间犯下严重的罪行,以至于惹来齐国警察的问询。
随着审问的不断深入,他渐渐回过味来,这些警察多半是针对那几个犹太人,似乎怀疑他们在齐国犯下了某种严重的罪行。要不然,也不会手里攥着一大把的金圆券,还迫不及待地要求全部兑换成金银货币,并且不想等待过多的时间。更让人加重怀疑的是,他们为何要急于乘船离开汉洲本土,而且还不敢乘坐专门载人的班轮运输船,特意挑选了一艘欧洲货运商船。
“该死的犹太人!”阿尔贝船长双手狠狠地捶在紧闭的屋门上,嘴里咒骂着。
哦,上帝,希望齐国人能快点查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不要让自己卷入其中。
“沙逊先生,那些人确实在监视我们。”雷多纳·贝文进屋后,面色凝重地说道:“而且,可以肯定,他们是齐国的军警探子。……是那个法国船长举报了我们?”
“不,他并没有举报我们。”维克多·沙逊摇摇头说道:“或许,是我们在几家银行兑换大量的金银货币,引起了当地警察的注意。他们目前只是在怀疑我们的身份,否则的话,他们会直接冲进来将我们全部抓捕。”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雷多纳·贝文心乱如麻,一时间慌了手脚。
“刚才在码头时,你看见了那些准备离港而去的捕鲸船了吗?”维克多·沙逊轻声问道。
“对不起,沙逊先生。我没有注意……”
“那些捕鲸船应该是完成了补给,他们的船员正在将晾晒的风帆朝桅杆上张挂,说不定很快就会出发。所以,我们现在需要想办法登上其中一艘捕鲸船,跟着他们一起离开这里。”
“可是,外面有监视我们的人……”
“所以,我希望有人可以牺牲自己,勇敢地冲出去,将那些监视我们的人引走。”
“沙逊先生,你的意思是……”
“亲爱的雷多纳,我一旦抵达欧洲后,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带信至巴格达,让我的家族全部迁往英格兰。届时,我会特别嘱咐他们,将你的妻子和几个孩子也一起带走。我发誓,我将来一定会把他们当做我的家人,让你的几个孩子幸福而平安的长大成人,并保证让他们有所成就。”
“……”雷多纳·贝文闻言,立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维克多·沙逊,半响,便颓然地坐在一把椅子上,紧咬着嘴唇,痛苦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雷多纳!”维克多·沙逊上前轻轻地拥抱了雷多纳·贝文,“耶和华保佑你,我亲爱的兄弟!”
“沙逊先生,你见到我的妻子和孩子后,请你告诉他们,我很爱他们。”雷多纳·贝文已是双眼含泪。
“我会的。”维克多·沙逊点点头,郑重地说道:“我发誓,若是你们遭遇任何不测,我代表沙逊家族,一定会倾尽所有努力,都要为你们复仇。……圣明的耶和华可以作证!”
“这桂州城里为何如此多的青壮年男子,而且还一个个无所事事的闲逛在街道上?”
宪兵情报处大兴分站的一行五人出了火车站台后,立即召了一辆揽客的马车,指示车夫驶往桂州宪兵司令部,准备求助当地的同僚,发动他们所有的能量,去搜捡那些犯事的夷人是否仍滞留在桂州城。
马车飞快地行驶在街道上,来自大兴的客人们透过两侧的车窗便发现街头有许多青壮年男子,或喝的醉醺醺摇晃地走在路边,或三三两两兴奋地呼喝大叫,隐隐传来什么“发大财”、“淘金子”之类话语。疑惑之余,宪兵情报处大兴分站副站长、宣节校尉(少校)巩启斌好奇地向车夫询问。
“哦,那些人呀!”车夫用余光瞥了一眼路边那些青壮男子,脸上瞬间呈现出兴奋的表情,“他们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淘金客,准备乘坐客运班轮前往黔州(今南非)挖金子。听说,那里的矿脉非常广阔,方圆不下数百公里,随便在土里刨两下,就能挖出金子来。乖乖,我还以为二十多年前,我们桂州的金矿就足够多了。没想到,跟黔州相比,那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金矿乃是帝国最为重要的战略物资,岂能任由私人采挖?”巩启斌奇道:“难道黔州总督区无法控制整个矿脉?”
“哎呦,这位长官!”那车夫笑着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在黔州杏山地区(今约翰内斯堡市)发现的金矿,那可是绵延数百里,范围之广,储量之丰,绝对是我齐国,哦,不,也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金矿。就黔州那地方,能有多少驻军?我估摸着,根本就看管不过来!听说,那里的金矿还吸引了不少来自欧洲的夷人。他们一下了船,就将身上所有的钱换成几匹马,疯也似得朝杏山狂奔而去。***,这么多金子,可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些粗傻的欧洲夷人!”
“呵呵……,那你为何不赶往黔州,反而在这里老老实实地驾着马车载客拉人?”
“我倒是想去,可家里的父母哪个来照顾?”车夫沮丧地说道:“不过,我的两个兄弟典卖了家里一些值钱的东西,相约十几个伙伴,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买了船票去了黔州。老天爷保佑,希望我那两个兄弟可千万要发大财、撞大运,争取挖十几二十公斤的金子回来。嘿,那可就一下子暴富了!”
“照你这么说,那你们桂州的人岂不是都快跑光了?……工厂里的活,地里的庄稼,都谁来做呀?”
“就工厂里那三瓜两枣,还有田地里收的几粒麦子,哪有土里挖出的金子值钱?”车夫一脸无谓地说道:“若是没人的话,大不了开着船去安南、秦国,或者日本、朝鲜招揽移民呗!那些新来的移民,随便给几个大子,干得比牲口还卖力!”
巩启斌听了,不由连连摇头。
果然是黄金迷人眼,财帛动人心!
这些人听到黔州遍地都是黄金,哪还有心思在工厂里做事,在田地里耕种。瞧桂州这般模样,这整个西南地区怕是在短时间内,会流失不少人口。
包括坤州省在内的西部地区,面积几乎占了汉洲本土的四分之一(原西澳的金伯利高原地区被划入北岭省),人口总规模却只有三百多万,不到全国总人口的11%,因此仅划分了两个省份。
以临海(今澳洲黑德兰港)为首府的西漠省,与北岭省一样,地广人稀,人口不到三十万,主要以采矿和牧业为主。
因而,西部地区的大部分人口都集中在土地肥沃、气候宜人的坤州省。但这里地处偏远,并且还处在移民路线的末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人口增长是远不如汉洲其他地区。
好在三十多年前,坤州发现若干储量丰富的金矿,引来一阵移民高潮,无数怀揣发财梦的淘金者蜂拥而来,使得该地人口骤然出现一波爆发式增长。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坤州地区几乎所有重要的金矿都被官家控制,那些外围贫矿地带***在地面上的黄金也基本上被采掘完毕,若是要开挖矿洞,进一步向地表深处采掘,那就不是凭着几把铁锹和十字镐所能做到的。
因此,那些发了财的淘金客怀揣巨款,陆续离开金矿地区后,或风光地衣锦还乡,或就近在桂州、临江(今澳洲珀斯以南费里曼特尔小镇,天鹅河入海口处)、广信(今澳洲班伯里市)等几个城市建豪宅、纳美姬,过上骄奢侈靡的富贵生活。
而那些失意的淘金客则大部分留在了坤州,要么进入城市的制造工厂、贸易商社,老老实实地做工赚钱,要么来到地方县镇村屯,向地方政府贷款申领一份农资和土地,回归平静的农村生活。
后来,齐国开始加大对南非、莫桑比克,以及海陵岛(今马达加斯岛)等殖民领地的开发和建设,位于西南地区的坤州省凭着便利的地理位置,将转口贸易做得红红火火。无数的热钱不断地涌入到这个地区,极大地带动了地方经济的发展,也着力改善了地方民生。
坤州省西南地区拥有充足的阳光和降水,还有适宜的温度、土壤和气候,为小麦的生长提供了最为优越的条件,因而,这里还是齐国主要的小麦产区,贡献了全国小麦产量的近四成,妥妥的齐国粮仓。
不过,近二十多年来,因为威远(新几内亚岛)、宣化(帝汶岛)、开化(今爪哇岛)等热带岛屿上大量廉价稻米的冲击,使得国内粮食整体价格一直徘徊在低位,让坤州省的广大小麦种植户收益远不如以前,已经极大地挫伤了农民的积极性。
许多年轻人纷纷离开农村,或者进入城市,在工厂和商社谋一份远高于农民收入的工作,或者直接搭乘远洋商船,来到黔州、莫桑比克、海陵岛,搏一个百年富贵。
没错,本来就缺少移民来源的坤州省,还是黔州最大的移民输出地。保守估计,每年从坤州输往黔州的移民在六千到八千左右。
这种情形,一直都让地方政府苦恼不已。想想也是,一年下来,一个县的人口就这么没了,白白便宜了黔州总督区。
如今,黔州发现巨量金矿,吸引了全国各地无数的淘金客前往,全都希冀能一夜暴富。那么,与黔州一直都保持人员和物资密切往来的坤州地区,还有定期班轮运输的存在,岂不是会有更多的当地人,闻风而动,抛下手中的活计,义无反顾地涌向黔州。
在这种情势下,坤州必然会流失大量的人口,说不定还会对其地方经济造成不小的冲击。
“呵,我一个情报处的小军官,操心这般大事作甚?我只希望,能撞个大运,将那几个犯事的夷人擒获。如此,便能使我宪兵情报处在陛下面前露了脸,获得更多的青睐和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