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阵
繁体版

三十三

    那算卦先生一走,佘百艳终于安下心来。说来方才一幕,真叫她后怕。裘九章虽然武功深不可测,但若当即动起手来,即使制服了蓝道澈,难保他不会鱼死网破,竟把永生阵必须牺牲三人的秘密说将出来。到时候,群雄与她反目成仇,恐怕连得个好死,也不能容她。

    好容易说服了裘九章与陈凡,佘百艳忽地想起,怎么她那不省心的丈夫今日竟不见踪影呢,莫非整日只是与陈媛君在嬉闹?她正要寻觅,忽下人慌张来报,何进方才独自一人,跟踪那算卦先生出去了。

    这还得了!佘百艳惊得花容失色,拉上陈凡便着急去赶。两人才到别苑门口,却见何进心事重重,已然回来了。

    陈凡迎上何进,说到:“师兄可知那先生便是蓝道澈?你独自去追,未免连累帮主担忧。嫂子这番必有事嘱咐你,不可违拗了她。”

    何进见师弟这般叮嘱,心中不喜,难道自己竟这般当不得事了?

    陈凡还要数落时,佘百艳止住他道:“师弟说的不错,我正有事与何进商量,你带了众师弟下去,只顾听我们安排。”

    支走了陈凡,佘百艳才把何进领回房去,埋怨道:“你又并非不知那老道士是匹豺狼,如何敢一个人跟踪将去?”

    何进只是叹气,一言不发。

    佘百艳又道:“我知你救师父心切,也不肯用他性命来换长生不老。但你独自行动,岂敌得过蓝道澈,若被他发现,还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何进本就自由惯了,被妻子这般管束,直觉窝囊。他本欲发怒,但一视佘百艳,却见她依旧和颜悦色,心头的火不由按下了。

    眼见两人既同在房中,已然都心平气和了,佘百艳眼神逐渐迷离,千姿百媚地便要与何进耳鬓厮磨。何进知她,乃是不愿自己再提放过师父一事,想要转移他注意,便轻轻将她推开。“我需你保证,到时候救得我师父。”何进道。

    佘百艳挫感顿生,强楼住何进,道:“欺师灭祖的事,我自不会逼你做下。但只怕你师父传你纯锐的内功,怕是别有用意,你竟还不明白么?”

    何进不信师父真个如此,反问佘百艳道:“要说我的内力精进,其实也要拜你接连指点。不知你对我用意,又是如何呢?”

    “我甘心为你去死。”佘百艳又是一脸委屈,又是一脸坚定,“当初我为铜狮暗算,又被夜鹰那狗贼轻薄,都是你舍命救下的,难道你竟忍心疑我?”

    何进实在不忍心再看她这般神情了,但今日得不到佘百艳保证,他如何放心的下师父。灵机一动,他缓缓掏出一张残缺的纸来,交在佘百艳手上,那张纸上写着“你需知,何进竟是谁得儿子。”佘百艳立马认出,这片纸正是蓝道澈与自己的书信,不由神色慌张起来。

    借这片纸,何进只想着栽佘百艳一个为求长生,不惜与自己逢场作戏。但他岂知,那份信却是佘百艳最不欲叫他看见的。

    “莫非你便是为这张纸,才独自去追蓝道澈的?”佘百艳故作镇定,试问着何进。

    “不错。”

    “他究竟于你说了些什么?”

    何进看佘百艳分外焦急,完全失了向来的从容,心中一惊,“难不成还有别的秘密?”

    “他又为何放你回来?”佘百艳又问,语气更为急迫了。

    何进其实追蓝道澈不上,这才折回。瞧佘百艳架势,竟料定蓝道澈对自己说了什么,心中十分疑惑,随口道:“他也不曾与我说起什么,只扮做算卦的口吻,叫我近来小心在意,不要着了小人的道。”

    佘百艳如释重负,微微点了点头,又依偎到何进身上百般娇艳。她深情道:“蓝道澈既然已经返回,只怕莫伯高也已做好了动手准备。与武林盟主为敌,胜负实在难料,你我还是好生珍惜眼下。不要辜负了韶光。”

    闻佘百艳呵气如兰,何进也是胸荡如酥。他俩本就已然同房,照理不该再有羁绊。但一想起佘百艳岁数好做自己母亲,何进总觉不适,乃道:“师尊身陷囹圄,我总感愧疚万分,我们还是理会了要事,好图做一对长久夫妻。”

    他的话既然说的忠义,佘百艳也不便愠怒,依旧温柔如水,只是小心服侍。

    却说蓝道澈离了别苑,到落脚处换上了行头。他乃写一份书信予佘百艳,只说莫伯高势不可挡,与其在此等战,不如带何进与他一同遁去,先行偷袭了青云寨,不准还能劫得铜狮。只要练成了长生不老,武功也必将大进,到时候两人勠力同心,必然是天下无敌。

    写罢信,蓝道澈即遣派喽啰送去。那信使方走,却见一群人围住了客栈,叫名便要蓝道澈相见。

    为首一个手中白色折扇,不是白雁江又是何人?

    蓝道澈见不是头,舍下手下,破了屋顶便走。他轻功当真了得,背后人见他逃去,引弓来射时,竟也忘尘莫及。白雁江当即提起轻功去追,却哪里赶得上?

    蓝道澈逃至林中,不见了追兵,方才意稍歇。他缓缓行了没几步,却不由呆住了,眼前一人威风凛凛,目光炯炯,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人不是武林盟主莫伯高,却又是谁?

    “莫盟主,你需是知晓的。这长生不老术,可不在我身上。”蓝道澈侥幸着试他。

    “这我又岂能不知?”莫伯高道,“所谓永生阵,无非筹齐武功纯锐,纯刚,纯柔三人,故而自然不会只在你一人身上。”

    看来莫伯高多少知道点头绪了,蓝道澈不敢抵赖,直言道:“对对,正是要筹齐三人。然则内功要纯,既论天赋也凭修为,老夫正要苦苦寻觅,不知盟主可愿帮忙?”他边说,边凑近了莫伯高,忽地起身一掌,冲他直击过去。

    莫伯高一惊,慌忙出掌应对,两人掌心一碰,好似马车相撞,震得横风肆虐,把一地落叶也吹散了。掌力既触,蓝道澈如何判不出自己稍逊一筹,但好在莫伯高是匆忙应对,难以变招,他当即双臂一抖,使出蛇缠功来,三下五除二,竟将他牢牢锁住,再难发威。

    这般难缠的对手,莫伯高也是头一次遇见,才知方才一掌还是打得大意了。他手脚被锁,已然无法施展,好在这蛇缠功见锁不见伤,自己虽被钳制,毕竟性命无虞。他就地运起内功来,想要冲破蛇缠。堂堂盟主,功力岂同小可,真气一提,便犹如洪水破堤,淘淘不绝地灌满了全身。蓝道澈手脚渐渐发疼,只觉一阵阵气浪吹打自己,好似便要锁不住了。他心慌之余,奸计百出,乃嘬了一口水,往莫伯高脸上便吐,却瞬间把内力一收,借着气浪腾身便去。

    莫伯高气得只是鼓劲,等发觉蓝道澈撤去内力时,已经收缩不住。眼睁睁看着将他震飞。他当即隔空施掌,打出成名已久的平步惊天掌来,又一道气浪,穿树木而过,击在蓝道澈右腿上,想是已然将他击伤了。

    蓝道澈没命得跑,莫伯高紧追不舍。眼看前边一片宽阔水塘,蓝道澈跃身便入,直潜到水底下去了。莫伯高止在岸边,却犯了难,原来他毕竟是北方人士,水性上破为短了,若盲目追入塘中,怕未必会是对手。赌那水塘不深,他接连隔空劈掌。掌劲到时,震得水面波浪滔天,连塘鱼也浮尸飘起,却依旧见不得蓝道澈踪迹。

    白雁江寻迹赶来时,莫伯高已在塘边守了一个时辰有余。眼看天色一黑,不免还是被蓝道澈逃去。

    白雁江却道:“无妨。铜狮招供过,那佘百艳也是纯柔的内力,足可以取代蓝道澈了。真若寻不见我义兄时,他的大弟子何进也未尝不可替代。”

    莫伯高沮丧万分,呵斥道:“还不是你大意,放跑了夜鹰。若得他供出永生阵如何摆放,我们何必还需蓝道澈?”

    原来莫伯高等,从铜狮处得知了永生阵秘密,却偏偏叫夜鹰逃离了,因此不知道摆阵的章法。他们只好在佘百艳的别苑附近守株待兔,要等蓝道澈出现。四处安排的眼线,早探得蓝道澈在何处落脚。却不料他如此狡猾,又如此了得,竟连武林盟主也拿不住他。

    眼看捉拿蓝道澈是无望了,当下之计,还是先擒住佘百艳、何进的好。莫伯高与白雁江当即调动人手,围向无毒帮别苑而来。

    那一头,佘百艳等早听闻了风声。却说蓝道澈派去的信使求见佘百艳不果,只把书信呈给了下人。及送至佘百艳面前时,不知怎滴,却是经祁隆回的手传上的。祁隆回等一类角色,最怕的便是武林盟主,书信经他转手,绝不是好事。果不其然,得知佘百艳或许要逃,祁隆回与张一山顿时生了二心。

    两人商量着欲将佘百艳绑了,却自知未必是她对手,只好退而求其次,趁乱赚开别苑大门,自去迎接莫伯高驾临。

    此时早已经入夜,别苑外头虽然火把无数,毕竟照不得通明。祁隆回等恐被吴会,不敢贸然出迎,只得远远喊话,欲见盟主莫伯高。他两喊了一阵,忽觉背后生风,回首一望,却见陈凡带着神剑门赶将出来了。

    两人正欲迎战,陈凡却问道:“二位前辈既要弃暗投明,如何不叫上晚辈呢?”

    张一山反问道:“你真个敢反叛你大师兄?”

    陈凡道:“我们神剑门本来就是名门正派,不幸出了逆徒何进,才困顿在这里。如今莫盟主前来除魔卫道,我等正好相投。”

    张一山,祁隆回终于放下戒心。两人继续喊话,要莫盟主前来相见。

    莫伯高得知二人用意,不甚欢喜,道:“毕竟还是失道寡助,原来这几人临阵倒戈了。”他带着白雁江便来接见,一面编撰好了安抚两人的话语。白雁江望见了陈凡,正要以师叔身份安抚,却听陈凡叫到:“家师遇险,莫盟主与白世叔不思想救,却来这里玩起黄雀在后的把戏,哪里还有先辈之义气。”

    白雁江还要辩解,却听神剑门众人一声喊,猛的杀将起来。打得莫伯高手下一个错手不及,仓促应战。祁隆叫苦不跌,想要与陈凡划清界限,却只恨两边一时动手,已然伤了他不少手下。事到如今,他再也洗脱不清自身干系,只好硬着头皮,放手与莫伯高一战了。

    两边厮杀一阵,各有损伤。经不住青云寨人手甚多,莫盟主武功又高,陈凡等败退回苑中,倚着狭道路,勉强抵住了强敌攻势。

    张一山道:“既然改叛不成,只好安计划行事。不能叫青云寨人马吃吃掉了我们。”

    陈凡、祁隆回会意,领着众人退入内院去,直把青云寨人马引到了佘百艳卧室前。

    青云寨诸多高手四面合围过来,眼看包围圈渐小,却听外围一声号令。裘九章带着门人打背后杀出,一路势如破竹,直插阵心而来。莫伯高大喜,道:“若不是为了长生不老,这等人物如何也肯卖命,看来我们所料非差。只要擒得佘百艳,长生不老指日可待了。”

    青云寨众人精神抖擞,一面合围陈凡等三人,一面迎战裘九章。但势头一分,阵型不免乱了,一时以多敌少,竟也不能速胜。

    莫伯高正焦急,白雁江献计道:“且不理会裘九章,我们只顾杀入圈去,只要擒得佘百艳与何进,撇下其余人马,也是无妨。”

    莫伯高以为然,乃抖擞虎威,蓄平生之力,使出一掌平步惊天来,掌力随风飘至,正打在张一山身上。只听一声脆响,张一山往后便倒,嘴角仰起一阵血雾,便不省人事了。

    白雁江趁势掩饰杀,一面折扇远胜钢刀,把神剑门许多师侄削得身首异处,竟丝毫不念交情。

    眼见杀入了佘百艳卧房,他忽地看见,何进正蓄着真气,在门内等待着。他不由心头一颤,及待要走,却听何进喊到:“世叔,今番对不住了。”一道真气随即射来,电光火石之间,已然穿肩而过,把他一条锁骨当即刺得通透。

    何进伤了世叔,不免有些感慨,他正杵着,却被佘百艳一把拉过。随即,他原先所站之处,泛起一道气浪来,一股内力已然透下,把地面按出了三寸深的掌。

    不及何进后怕,莫伯高已然降临了。佘百艳慌忙对过一掌,又一次救下何进性命来。夫妻两人这才知道厉害,勠力同心的,与莫伯高拆了七八合,借个间隙,慌忙遁入地道里去。

    莫伯高纵使艺高人胆大,也断然不敢轻易跟入。只好出了房去,先把裘九章一路战退。

    厮杀了半夜,别苑内横尸无数。佘百艳一方的人马,已然绝迹,却并不见许多尸首。再寻他们的高手时,除却昏迷的张一山,余人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好生作怪。”白雁江道,“我们明明将它围得水泄不通,如何许多人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