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八部正神
两人走了段路,又转过一个街口便来到山门。
只见那山门上下两层,好似一座巍巍城楼,魄力十足,用的还都是宝材,玉岗筑底,红木作堂,白玉围栏,琉璃铺顶,真个寸土寸金。
天王殿下则是三门两洞,犹如五窍,正合人心脸面,人流其中,穿来过往好不热闹。
“觉得怎么样?”
马运腾抬头望着牌匾,忽的问道。
吴奇闻言只是耸了耸肩,鬼使神差一句:“也不如何,还没我家祖祠灵堂来得安心。”
马运腾闻言却是困惑,“祖祠灵堂?停棺送行的地方也能安心?”
“这你就不懂了吧,乡下巴里的,人散乡村各处,唯有那祖祠灵堂的红白事才能将他们聚到一起,这人一多自然就安心啦。”
吴奇笑着说道。
他虽然对家里祖祖辈辈的香火生意感到反感,但看到大伙儿挤在一起,门前院内,舅伯姨婶搓两桌麻将,肖生仔面基开几波团,老油子磕几盘瓜子唠叨家常,哪怕是灵堂停棺也没觉得有多吓人……
马运腾不置可否,只是苦笑道:“我这辈子怕是等不来这种生活了……”
“那倒是可惜了,若有机会我请你到老家吃菜桌吧。”
吴奇也不知怎么的,竟然没心没肺的对马运腾发起了邀请。
马运腾闻言微微一怔,旋即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吴奇,沉吟道:“我明白了。”
吴奇被他盯得有些奇怪,不由纳闷道:“你明白什么了?”
“你并非真的不想与人交往,只是你太过自我,把常人大多数无谓的感受下意识隔绝了。”
马运腾沉声说道,看起来像个老学究。
吴奇听他说完,倒也不在意,先一步入了山门。
来到法场,迎面就是一座三足香鼎,通体青漆,三狮鼎足,上伫三层宝塔,奇高险怪。
法场左右则是钟鼓二殿,钟楼上挂铜钟,下涌怪泉,人潮川流不息,倒比法场香堂来得热闹。
虽然眼见了香客无数,但吴奇两人却也不是来礼佛烧香的,于是只一眼就从法堂下树边门洞穿过。
见着大雄宝殿,外头两层雕梁廊道与整个寺院相连,廊道边缘还建有汉白玉莲花立柱和围栏。
吴奇也只瞧了一眼便自觉没啥新意,只因从山门进来一直到这里给他的感觉就是——我佛不渡穷逼……
但更关键的是,无论是金佛玉佛都是一副肥头大耳,死鱼眼睛藐视众生的模样,远不如吴奇心中的三藏姐姐,便是找你要香火钱都至少会和你扒拉两句。
不同于吴奇的郁郁难安,一旁马运腾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跟在吴奇后面一路走走停停,倒像是吴奇领着他来串门似的。
也就在穿过西厢牟尼殿后,吴奇停下了脚步。
两人兜兜转转,总算到了目的地,可惜接下来一幕就由不得吴奇高兴了。
几个妆容打扮得干净整洁的僧侣就近摆桌坐摊,将众人拦在宝塔下。
那意思摆明了,得加钱……
吴奇脸上稍显苦涩,不过转瞬抚平,心有定见似的将目光打向马运腾。
马运腾倒也不甚在意,径自走上前去。
到了跟前,那带头的僧侣如见了真佛一般,喜笑颜开,“马善士久违了。”
马运腾也很有礼貌的回了个礼,指着塔下大门,道:“可否容我带个朋友进去?”
那僧侣闻言,只给周围人使了个眼色,一条通道便自动让开了。
吴奇见状不由摇了摇头,径自跟上,平生总算也做了一回人上人……
二人一路无话,也不知走了多少楼梯,总算是来到了塔顶金佛殿。
殿如其名,内里供奉着一尊纯金释迦牟尼像,便是一向知足常乐的吴奇也忍不住抬头去看,估摸起这佛像得用几斤几两黄金。
“两顿。”
许是看穿吴奇所思,马运腾没由来一句打断了吴奇。
吴奇倒也没多说什么,活动了下生僵的脖颈,指着窗外万里晴空,道:“带路吧。”
闻言,马运腾点了点头,立即掏出手机朝向吴奇。
Yoursoulbelongstome……
✓…X……
吴奇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确认。
两人的意识瞬间被带入了认知世界。
吴奇只觉天旋地转,也不知跨越了多少世界,多少瑰丽奇迹。
当两人再次跃出时,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处极端恐怖之地。
就在前方,仿佛就是天地的尽头般。
吴奇眼眸之内,再也映照不出任何前路,只见得无穷尽的风暴雷霆从四面八方涌来,在那尽头处汇聚。
“去天庭不会还要渡劫吧?”
吴奇苦哈哈的,刚问出这问题。
忽然,天劫尽处猛地传来一道道轰霆雷光,霹雳哗啦就落在吴奇头顶。
天打雷劈!
吴奇寻思着自己也没做啥伤天害理的事,怎么要受这等委屈,连忙呼叫猴哥救命……
不过,却被旁边的马运腾制住了。
但见两道灵光自他身上飞出,一者幻化成白衣飘飘,美艳绝伦的神女,一者化作丰神俊逸,高大威武的神将。
不需多言,二人便是马运腾的觉醒的里人格巫山神女瑶姬与二郎神杨戬了。
“今日何人当值?还不速来相见。”
只听得当先越出的杨戬一声责问,万钧雷霆顿时消解无踪。
吴奇松了一口气,不过转瞬便感觉好似又有什么东西盯上了他,顺着不安感看去,正巧与瑶姬对上了视线。
两人还是第一次在认知世界打照面,不得不说瑶姬确实无愧神女之称,一篇《神女赋》也写不尽她的灵气。
只是吴奇总是想起对方在现实中是一个高富帅,又想到她竟能大大方方的表示对自己的爱意,心中不免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不过转瞬,吴奇就抛开了这些念头,重新认清了现实,对着瑶姬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其意不言自明,我们是不可能的……
顿时,瑶姬那一双俏皮得精灵古怪的眼睛仿若会说话一样,流露出愤恨与不甘……
另一边,伴随着杨戬一声责问,劫云退去,眼前高天白云立刻映出了一道道霞光从各方朝着此地激射而来。
刹那吴奇只觉自己身处极地,骤见那万千云流与瑰丽极光。
再一会,但见一只大手拨开云霄,一颗巨大的眼珠子如同透过门户上的猫眼注视众人,在确认了身份后才不好意思的开口行礼道:“增长天王魔礼青,见过真君。”
说完,眼睛的主人,一位面如活蟹,须如铜线,手持青云宝剑的巨人于天穹之上现出真容,吴奇等人在他面前就如同几只蝼蚁一般。
吴奇大气也不敢喘,只是朝增长天王身后看去,那里竖着一道比天王还要高出数个身头的天门。
那天门上书南天门,琉璃宝玉一般,两边摆数十员天将,一个个顶梁靠柱,持旄握笙,四下百来号金甲神人,枪戟如林,刀剑似丛。
好在,这领头的魔礼青态度十分友好,特别对杨戬更是毕恭毕敬,好端端一尊摩天巨人硬是蹲下身来,只恨自己生得太过高大。
这滑稽的一幕倒是叫吴奇松了口气,与瑶姬难得颇有同感,皆是哭笑不得。
魔礼青见杨戬没搭理自己也不在意,转头又朝杨戬身后众人搭话,“瑶姬公主,马贵人,这位小兄台是?”
马运腾没搭理他,就那交友广泛的瑶姬偏偏掩着花瓣般的薄唇开玩笑:“你看他像不像一只猴子?”
魔礼青不明所以,只道:“猴哥好。”
吴奇闻言不由尴尬,也不知该笑该哭,该如何与他说明。
一旁杨戬见他这副模样,也是摇了摇头,带着一副没脸见人的表情径自领着众人入了南天门。
见众人离开,魔礼青这才整理好妆容,继续站岗,只是心头一直嘀咕着猴子猴子的,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又有什么事忘了……
旁边副将深知长官记性堪忧,这才凑到耳边,提醒道:“天王,今日西天来人,恐有大事发生。”
魔礼青这才一拍脑袋,惊道:“西天,对了,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副官捂脸,顿时无言以对……
初来乍到,吴奇跟在众人身后倒也安分守己,只是那一双眼睛却仿若有了自我意识,不自觉动了起来,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一座座金宫云殿,撑的是玉柱龙梁,铺的是绣草虹桥,空旷处云天道场,休憩处雾霭凉亭。
一亩亩仙田悬圃,种的是奇株瑞草,浇的是玉露琼浆,天上龙凤翱翔,地上麒麟奔走。
也就在吴奇眼花缭乱之际,耳边蓦地听见钟鼓磬埙齐奏,一阵警鸣传来。
当下众人便觉有事发生,随后就听一声狮吼,一尊九头狮子竟将天穹吼开,摇头晃脑,在云海中闲庭信步,在那狮背之上,又见得一老者,脸色晒得黝黑,身着布衣,慈眉善目,好似只消看上一眼,一切苦难自消。
吴奇只觉得这老人家亲切,刚想打个招呼,猛地又见侧方,传来装甲轰鸣,一台全副武装的装甲车,露天的背敞上端坐着一尊老将,须眉皆白,面目古拙,周身雷霆炁煞,好不威风。
轰鸣刚落,又闻莺歌燕语,却见那虹桥尽处云雾缭绕,雾中十几位仙衣飘飘的织女,高髻飞天,肩披云帛,玉带宫装,各顶花篮。
吴奇目光又被吸引去时,猛地右侧再传来龙吟,立刻就见数十头似是龙属,身姿细长又具神威的异兽结伴而行,吞云吐雾,每头异兽背上,皆立着身穿华袍,头戴旒冠,龙首人身的奇人贵士,高声谈笑,神采飞扬。
吴奇很没眼熟,立刻又见一艘艘云舟楼船撞开雾海,舰载火炮,飞机,直升机,舰桥战旗飞舞,雷公电母来往,或是击鼓,或是敲锤,轟霆霹雳之声不绝于耳,好似杀场破阵曲般大气磅礴。
船头当先一老将,执雌雄双鞭,头生三眼,座下墨玉麒麟,如威如狱。
众人战战兢兢,杨戬凝眉定神,纳闷道:“不仅雨部龙王,雷部众神也来了,看来是有大事发生。”
话音刚落,
下方黑幽幽阴霾之上,一大团黑影飘荡过去,定睛一看竟是濡湿的漆黑长发,垂落开来,好似一拢乌黑纱裙,裹着一位凄冷仕女。
女子肌肤惨白,手持木梳,正缓缓梳理着她的长发。
这一幕美则美矣,但女子身形巍巍如高山,便是那门口的天王在她面前也不过巴掌大小。
正当吴奇还在想这又是哪位山神天女时,那神女却朝着吴奇一行瞧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这一笑好似有无穷魔力,能令万物生长,天地焕春,让人不由心生好感,想与之亲近。
然而被盯上一眼的吴奇却是如芒在背,不敢放肆,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礼毕,却见得幽冥之风洞开上界,黑白无常开道,牛头马面护行,后头跟着约莫十数辆加长版黑色轿车,里头端坐着数名黑面紫髯的阎王煞星,浓烈的死亡气息飘荡而出。
再闻得一阵嬉笑声,骤见一团艳丽云霞闯入,云中有十几名黄头小儿,着红兜,持拨浪鼓,转风车,糖葫芦,嬉笑玩耍,围绕在三位戴白帽着白衣,持花篮,端庄优雅的护士长身周。
就在三位护士长身后不远处,黑烟漠漠,红焰腾腾,赤精,炼蛇,火鸦,红狐等等不可名状的烈火异相隐没浮现,数十位火部正神戴黄头盔,着红马甲,立在火烧云头。
当先一人通身赤红,额生三目,发如炽焰,嘴里叼着雪茄,生得三头六臂,座下烈马四蹄生焰,眼鼻口窍吐着白烟,甚是凶恶。
吴奇只看一眼便心惊肉跳,再看两侧,乌云惨淡,毒瘴袅袅,数十位非人道士,座下妖魔鬼怪,五毒俱全。
领头那位穿血红袍,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巨口獠牙,三目圆睁,骑金眼白驼,身上挂满咕咕冒泡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
没等他看个真切,虚空中又是猛地震荡起来。
随着一阵车辙之声,震动天地。众人大惊,但见万丈光芒冲破霄汉。光中七星御辇,车盖上安置着雷达,望远镜,车上立着一尊女性机械人,四头八臂,红外线义眼,托日月,绕群星,持扳手钉锤直尺圆规平板卷尺等仪器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