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洛青雪猛地倒吸一口气！

    她在他美丽的桃花眼前晃了晃五指，果然，那漆黑的眼眸毫无变化，甚至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你的眼睛……”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巴，“你的伤不是已经好了吗？我，我去找宗医！”

    “青雪！”宫辰紧紧握住她的手，摇摇头，“今天早上起来，我就发现自己看不见了，便立即让子卿去找了宗医。他也没有办法，说我一切正常，查不出原因。”

    “那……颜昊！我去找颜昊！他不是医术高明吗？对，我这就去找他！”

    宫辰又阻止了她，他目光呆滞，毫无生气，脸色也灰暗无光。

    “我现在只想和你好好待一会儿，什么都不想做。”他的声音充满绝望，像一个快要死掉的人。

    见他双手在空中摸索着想要触碰她，洛青雪赶紧环抱住他，让他把头靠在自己怀里，“辰儿，有我在！”

    宫辰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的体温，一句话也没说。现在对他来说，是否闭上眼睛，并没有区别，这不过是一个习惯动作。

    洛青雪心如刀绞，拧着眉毛思考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冷眸到底给他下了什么毒？她必须要查清楚！

    正在想着，就见邵惜炎就走了进来，一看两人抱在一块，嘴角顿时落了下来。

    “你俩大白天的也不害臊！”他没好气儿地翻了个白眼，同时转过身不想看他们。

    没想到洛青雪并没有怼他，宫辰也一句话都没说，这也太反常了。

    他赶紧回首望去，发现宫辰的脸埋在洛青雪怀里，整个人一动不动，洛青雪也眼泪汪汪沉着嘴角。

    “你们，这是怎么了？”他试探地问。

    洛青雪垂下的眼眸慢慢抬起，“邵惜炎，他的眼睛，看不见了。”

    “你说什么？”邵惜炎大惊失色，赶紧走过去，扶住宫辰的双肩，仔细观察他的眼睛，见那双桃花眼宛如死鱼。

    邵惜炎整个人都变得冰凉，抓起他的手腕，双指按在他的脉搏上。

    宫辰想要抽出手，“不必看了，早上宗医来的时候已经说过，我这毒这辈子都去不掉了。”

    邵惜炎按住他的手，强制给他把完脉，“宫辰，你是余毒复发，我就有解药，宗医懂个屁！”

    “余毒？什么余毒？”洛青雪杏眼圆睁，小心翼翼抱着宫辰。

    “他小时候被毒瞎过眼睛。后来我们把他接回来，才给他解了毒。”邵惜炎道。

    “你在这里陪着他，我去拿解药。”

    邵惜炎很快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一个栗壳色的木盒子。

    “宫辰，我回来了！”邵惜炎一进门就急切喊着他的名字。

    宫辰凭着声音判断他的方位望向他，就听邵惜炎道：“你快闭上眼睛吧，黑洞洞那么大的两个窟窿，看着怪吓人的！”

    “你说什么呢！”洛青雪有些激动。

    “不是吗？睁着眼睛怎么上药啊？”邵惜炎挥了挥手中的木盒，冲她翻了个白眼。

    “好，多谢你。”宫辰平静地回应着，缓缓闭上了眼睛，洛青雪也乖乖闭上了嘴。

    “谢我什么？我照顾你也不图什么，赶紧好起来，要是天天这么黑灯瞎火的，都不能跟我喝酒了。”邵惜炎说着，将宫辰的脸擦干净，把牙白色的药粉一点一点洒在他眼皮上。

    然后用细长的指尖将药粉轻轻抹匀，又给他按摩了一下眼眶，手法竟出奇的细腻。

    洛青雪担心地看着这一切，摩挲着宫辰冰凉的手。

    邵惜炎上完药，便让宫辰躺下休息，示意洛青雪去院中说话。

    两人坐在院中石凳上，邵惜炎先开了口，“洛青雪，宫辰这次的情况有点严重。”

    “什么意思？”洛青雪心中一惊。

    “紫月清这种毒一旦入体就去除不掉。”邵惜炎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小时候中毒的时候，我们能给他解毒，因为他体内只有这一种毒。”

    “现在宫辰中了星云蛇毒，身上的紫月清已经升级了，因为两种毒素相互融合，产生了新的毒。所以这种毒我也没有见过，需要先问清楚星云蛇毒的配方，才能研制新的解药。”

    “这也是紫月清可怕的地方。所以，我现在给他用的化清散只能让他不再恶化下去。”邵惜炎有些哽咽。

    “恶化？什么叫恶化？”洛青雪的声音在颤抖，眼泪在惊恐的眸子里打转。

    邵惜炎面色凝重，沉着嘴角道：“就是说，如果研制不出新的解药，毒素就会蔓延全身。刚开始是眼睛，然后会影响到手脚，直至五脏六腑全部腐烂……”

    他攥了攥拳头，做了个深呼吸，红着眼眶道：“到时候，他很可能就……”

    洛青雪听着他的每一个字，心一瞬间被灌进了铅块，整个都沉入了无底深渊。

    “不可能……你开什么玩笑？我们去找冷眸，让他说出配方就行了啊！”

    邵惜炎苦笑摇头：“冷眸不会说的，除非义父能放了他。”

    洛青雪骤然语塞。

    李兆思把冷眸关在那里，就是为了种植紫月草，怎么可能放他出去？他不出去，怎么会告诉配方？不告诉配方，辰儿就没救了……

    怎么办？怎么办？

    洛青雪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办法，她急的语无伦次，“这怎么办，冷眸……紫月狐，这到底有什么关系……”

    邵惜炎看着她满脸泪痕，眉间深深皱起，“紫月灵狐的事情一直是萧俊在管，虽然他很神秘，我们也可以去问问他。”

    “你留下来陪宫辰吧，把他照顾好，我去找萧俊一趟，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好……拜托你了……”洛青雪轻声道。

    看着邵惜炎离去的背影，她瞬间哭成了泪人，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

    当年好好的一个小伶童，怎么就被人下毒了呢！那群乞丐太可恶！当初就该一剑杀了他们！

    洛青雪在院中哭了很久才回到屋里，见宫辰已经睡着了。

    于是她给他整理了床铺，将他翻出的手放回被子里，就准备去叫子卿准备晚饭。

    可她刚起身，就听到宫辰一阵惊呼！回首就见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赶紧又坐回去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抚摸着他的额头，让他安心。

    宫辰终于一点一点缓和了急促的呼吸，他全身都被冷汗打湿了。

    她柔声道：“辰儿，你做噩梦了吧，没事，有我在呢，我一直在这里啊。”

    “我是做噩梦了，可我梦见的全都是事实！”宫辰慢慢坐直了身子。

    “青雪，当年我被你一掌打晕，等我醒来，发现老莫已不知所踪，我虽然能看到一点点，但只能看到周围是一片灰色。就在我要被冻死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一声猛兽的低吼，还有一种恶臭。”

    “我不敢回头看，想要逃跑，却被它拎了起来！我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儿里，怎么也出不出来……”宫辰漆黑的瞳孔逐渐放大，仿佛又见到了那恐怖的一天。

    “这么多年了，我总是能梦到这些，常常被吓醒。我刚才又梦到了，就像之前一直梦到你一样。”他低沉的声音已经很冷静，仿佛他说的并不是自己。

    “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这些，因为我以为我能把这些不好的回忆都藏好，它们就不会再跑出来打扰我的生活，没想到它们现在又回来了！”

    洛青雪的心又是一沉，当年她单纯的只是想让辰儿能逃命，从未想过会给他留下这么大的阴影！

    “青雪……”宫辰摩挲着她的手，“其实今天，在你来之前，我坐在那里很久了，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洛青雪柔声问，抚摸着他的脸庞。

    “在今天之前，我还能站在你身边做你的护盾，可我现在是一个瞎子，以后我要怎么继续保护你？怎么照顾你呢？”宫辰忽然有些激动。

    “一个只能拖累你的废物，有什么意义？”他蠕动着嘴唇，呼吸逐渐急促。

    “你怎么会这么想？”洛青雪发现了他情绪不对，赶紧安慰他。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你。这么多苦难咱们都走过来了，现在就只是这一点点小事，你就撑不下去了？”

    “你忘了我们在迷雾崖上说的，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了，就找个安静的地方过完余生，你可是答应了我的！”洛青雪望着他毫无血色的脸，自己的心也悬了起来。

    “我记得，可我现在已经失去了保护你的能力，即便你不抛弃我，我也不想变成别人的累赘。”宫辰的嗓子变得嘶哑，说话也有气无力，空洞的眼眸里充斥着绝望。

    他现在仿佛一只失去了利爪的雄鹰，垂头丧气地躺在那里等待着死亡。

    其实邵惜炎的话他都听到了，所以洛青雪刚才在院子里哭的时候，他已经想了很多很多。

    他最终决定离开她。

    因为一个瞎子的一生是没有意义的，又何必给心爱的人徒增烦恼？

    她应该去过更好的日子，而不是和他一起坠入深渊！

    “青雪……”他终于开了口，“你走吧……”

    洛青雪一脸茫然，“什么？你让我去哪儿？”

    他慢慢摸索到她的脸庞，触碰到了她的眼泪，“你去找颜昊吧。”

    “找颜昊？你终于肯让他给你看看了？好！我这就去找他过来！”洛青雪喜出望外，说着就要走。

    “我是说……”宫辰紧握她的手，蠕动着嘴唇，半天没有说出口。

    “嗯？”洛青雪回首，就见宫辰的面颊泪光闪烁，漆黑的眼眸像两个深渊，透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我是说，你以后就跟着他吧……他，他比我更有能力照顾你！”宫辰终于将这把刀刺进了她的心！

    洛青雪听到自己的心碎裂满地的声音，她看着满地碎片，那是他们曾经的种种，如今这颗心被他亲手敲碎了。

    但她绝不会就这么放弃，她要亲手将这些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重新拼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