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宰了你这个变态！”洛青雪呛地拔出雪叶剑，正要运功催动剑气，就听到司徒洪的一声怒吼！

    “你这个畜生！”他一脚将其踹飞！

    不归公子连滚带爬的被踹到墙根儿底下，半天也没爬起来，口鼻流的鲜血瞬间被身上蓝绿两条细蛇尽数吸尽。

    但它们却没有去吸他的伤口，只立着三角形的脑袋，身子缠在他身上，目光贪婪地盯着他，嘶嘶吐着信子，看的人毛骨悚然。

    “小畜生，秋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她？”司徒洪怒喝道。

    不归公子呵呵笑着，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然后靠近唇前，舔了一下。

    “为什么？”他弯起嘴角，伸出带血的手背，讨好道：“爹，你看，这是司徒家的血，是你身上的血！红红的，多美，就像我娘的嘴唇一样。”

    众人均是震惊地望着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司徒洪眉头紧锁，异常冷静地问。

    不归公子的讨好一瞬间变成了狞笑：“我是你的儿子，我身上流着你的血，可你从来没抱过我。”

    “我娘爱了你一辈子，她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得到你的一个拥抱，你却连她最后的心愿都不满足，让她死不瞑目！”

    “眼前这个贱女人算什么东西？居然只用了短短几天，就能得到你如此的关心！她凭什么！”不归公子像一头发了疯的鬣狗，对着司徒洪极尽怒吼。

    吼声逐渐变成了哭声，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他嘴里，又混着鲜血从牙缝中流出。

    “一想到她要做我的继母，我就觉得恶心！所以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就像杀掉那些女人一样！”

    司徒洪微微皱了一下眉毛：“原来她们真是你杀的？”

    “是我！”不归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血肉模糊的脸上，五官全都挤在一起，嗜血的暴戾侵染着他的脸。

    “我恨她们处心积虑要接近你，恨她们死皮赖脸的要往你床上爬！你的身体，你的床，你的一切都该属于我和我娘！”

    “这就是你要杀秋儿的原因？”司徒洪的声音十分平静，就像黎明之前的黑夜。

    “司徒胜元。”他一字一句道，“我告诉你，秋儿和那些女人不一样。这次是我要爬她的床！你要杀，也该杀我！”

    “杀你？”不归公子仰天大笑，血泪一起染湿了他的衣襟。

    他忽然收了笑声，一歪脑袋，又开始温柔地说话。

    “爹，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娘活着的时候，每天是怎么过的？她知道因为她用卑劣的手段有了我，你才会这么恨她。”

    “所以她向你磕头认错，直到磕破了头，血流到她的脸上，流到她的衣服上，最后流的地上到处都是……你还是没看她一眼。”

    “最后她晕倒在地，你就让人把她像一条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我当时还小，只敢躲在柱子后面看着这一切。直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你既如此恨她，为什么不杀了她？为什么要折磨她？”

    他又开始放肆大笑：“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怪物！”

    “不归，你怎么能这么说宗主呢！”一直未出声的段少兰突然开了口。

    “虽然宗主恨你娘入骨，但除了不见她，没给她名分，其他方面从没亏待过她，这还不都是因为你？”

    “这么多年，宗主一直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现在他好不容易遇到自己所爱，你为何就不能成全他们？”

    司徒洪举起右手示意她闭嘴，段少兰只好又退回到琉璃心身边，与她相视一眼，不再说话。

    不归公子哼道：“你要我成全那个贱女人？那谁来成全我娘！”

    司徒洪叹了口气，右手向里一挥，不归身上的青、蓝两条蛇同时飞回他手上，顺着他的胳膊爬上肩膀，逐渐变得透明，最后重新变成纹身附着在他健硕的身躯上。

    “胜元，即便我再恨她，你也是无辜的。”他低声道，“而且你当时太小，需要一个亲娘。”

    不归公子突然石化在原地，张口瞪眼地看着司徒洪。

    “你，你不杀她，是为了我？”他提着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里。

    “那，那为何这么多年，你从不与我亲近？父子之间的天伦之乐，你难道不想要吗？”他发红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光亮。

    司徒洪冷哼道：“因为你和你娘很像，你们都是心思歹毒之人。”

    “你八岁的时候，我曾将你接到我的寝殿里，想让你走上正途，将来不说你有一番成就，至少是个光明磊落之人。”

    “可我发现，你天天都在不择手段的要把你娘也接过来！这都是跟你娘学的！”

    “所以你是真的从心里讨厌我？”不归轻轻地问。

    司徒洪冷眼道：“司徒胜元，你是我儿子，这是事实。但我讨厌你，也是事实！而且，你今天对秋儿出手，已经让我开始恨你了！”

    “你因为她，恨我？”不归公子轻声道，黑洞洞的眼眸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司徒洪没有回应他，继续道：“可是胜元，你才十六岁，未来还有无尽的可能。如果你愿意现在开始重新做人，我可以尝试去从心里接受你。”

    “呵呵，尝试去接受我……”不归笑了，他长呼一口气，稍稍整理了满头乱发。

    “原来，这世上，除了娘，真的再没有一个人爱我了。”

    风吹叶落，萧瑟满天。

    许久，他无力地望着司徒洪，呵呵笑道：“可是爹，我一直都很爱你，很崇拜你。我想变成和你一样强大的男人，想和你一起并肩站在南域最高的雪山上，想听你给我讲述南域的各种传说。”

    不归仰头望向漆黑的天，脸上居然露出了纯真的笑，像个孩子一样。

    “现在看来，这竟是一个彻底的奢望。”

    他咧着殷红的嘴，笑嘻嘻道：“爹，你知道吗？我爱南域，爱那里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我也爱南域的每一次月落，每一次日出。”

    “但我最爱的，还是爹爹你种的胡月花。它们在月落时美丽地绽放，在日出时凄惨地死去。”

    司徒洪微微皱眉，疑惑地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

    不归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对着司徒洪笑的很甜。

    “爹，你觉得我和你长得像吗？”他问。

    “像。”司徒洪道，心里泛起狐疑，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不归公子又笑了，甜甜道：“爹，以后我要改名字，叫归家公子，这样我就可以回家了。一个爹娘都在的家，一个有人爱我的家。”

    “好，都依你。”

    就在司徒洪低下头思索他为什么要说这些的时候，突然听到不归的一声惨呼！

    他猛然抬头，一个箭步窜了过去！

    只见不归的心口上，插着一把匕首！

    匕首全身都没入了他的身子，他的双手紧紧握在手柄上，鲜血缓缓流出。

    “胜元！你做什么！”司徒洪大惊失色，浑身冰凉，连呼吸都不会了！

    众人全都一声惊呼！他的动作太快，太坚决，以至于众人都没来得及阻止！

    “不归！”段少兰和琉璃心也冲了过去！

    司徒洪在他的身子倒下之前，扶住了他，让他躺在自己怀里。

    “胜元……为什么？”他的眼中泛起泪花。

    不归艰难呼吸着，微笑道：“爹，你终于肯抱我了。我这一生，用尽手段想得到你的关注，没想到最后打动你的，竟是我这条命……”

    “我知道她是九重花的弟子，本该好言相劝让她离开你，可我一看到你们两个抱在一起，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

    “我闯的祸，我来承担，绝不牵连你。”

    “胜元，爹从未想过让你来承担这件事！我说过你的命只能我来取，你现在想杀了自己，我不允许！”

    司徒洪右掌抓住不归的手掌，将自己的修为拼命要输给他，可不归也拼命用修为在抵抗。如果强行输入修为，他就会因两股修为的对冲而爆体。

    远远站着的白影和颜昊也飞速赶过来，想要为其把脉。但不归竟拼命扑腾起身子，连滚带爬地躲开，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

    眼见他胸口的血越来越多，呼吸越来越重，两人终究相互看了一眼，叹气摇头。

    “胜元！”司徒洪见他如此坚决求死，心凉了半截。

    不归终于又安静下来，他颤颤巍巍站在那里，狠狠地望了一眼谢白秋，她正面色苍白地看着自己，目光里竟毫无恨意。

    他冷哼了一声，又转回脸来。

    “爹，你相信我，我没碰过她，我只想杀她！”

    他越说越激动，心口的血不断涌出，捂也捂不住，身子一歪又要倒下。

    司徒洪眼疾手快，上前接住了他倒下的身子，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胳膊上。

    “我好恨……”不归瞪着血红的眼睛。

    “最后得到你的心的，竟是这样一个女子，她无论如何，都比不上我娘！”

    “可你为了她，竟然用了青、蓝两条蛇来惩罚我，所以我刚才就已经明白，你对她是真心的。”

    “但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娶她进门，住我娘的房子，抱我娘的夫君！所以……就让我这个真正多余的人，生于心痛，也死于心痛吧。”

    司徒洪咬着牙，略微颤抖道：“胜元，爹不该因为你娘而迁怒与你，是爹对不起你！”

    不归呵呵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爹，如果用这条命能证明你心里有我，那我娘就赢了。”

    “但是……爹，下辈子，我，我一定……一定做个……好孩子……”

    不归的声音越来越轻，紧绷的身子随着“好孩子”三个字的吐出，彻底放松了下来。

    深秋的冷风虽不刺骨，却能穿透人心。

    月光越来越淡，寂静侵占了整座白园。

    破晓时分，白色的秋叶卷起所有血泪，飘散在空中，伴着天边的一丝金黄，将浓郁的黑暗驱散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