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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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纺织

    晚上10点下班后,周永清揉着酸疼的肩膀准备回家,路过办公室门口被王忻梦叫住。

    “喂!这个给你!”王忻梦将一沓面料知识的资料递给他。

    “谢谢王姐!好人一生平安!”周永清接过资料喜出望外、点头哈腰道。

    “你的意思是,不给就不是好人吗?”王忻梦问。

    “没有,布行的全体同仁一致认为,王姐是大大的好人!”周永清仰天歌颂道:“您高傲,但是宅心仁厚。您低调,但是受万人景仰。您可以将黄道婆赐给人类的布料,运用得出神入化,制出堪称纺织艺术的顶级面料,您究竟是神仙的化身?还是地狱的使者?没人知道,但是可以肯定,每个人都给您一个称号,嫘——祖!”

    “别扯犊子!”王忻梦突然伸手,揉搓一下他的小平头。

    “哎呀!头可断发型不可乱!”周永清触电似的躲开。

    “平头有什么发型可言,发质真硬,一看就是奔波劳碌命!”王忻梦走到周永清前面回头道:“走!资料不是白看的,今晚请我吃宵夜!”

    “你说啥?一个堂堂生产部门经理,让我一个小小的身上只剩66块的搬运工请客,亏你说得出口!这行为比黄世仁、周扒皮、胡汉三、南霸天四大恶人更可恨!比石原,山本,松井,坂田四小鬼子更可憎!和互联网大佬搞社区团购,盯着老百姓的菜篮子一样可恶……”

    周永清在后面絮絮叨叨个没完,王忻梦在前面捂着嘴,噗呲噗呲地笑着。

    石岗渔村的一家潮汕大排档里,一份鲜虾砂锅粥和一盘炒米粉端上桌。王忻梦将炒米粉推到周永清面前,然后给自己乘了一小碗粥,“我就喝一碗,其他都是你的。”

    “扑街!一刀宰我23!败家娘们!”

    周永清小声抱怨道,整个脸贴在炒粉盘子上,张大嘴巴呲着牙,像一只护食的狗。不到几秒钟,他将炒粉一扫而光,然后开始疯狂扫荡剩下的砂锅粥。

    王忻梦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看见周永清的模样道:“你这速度喝粥不烫吗?”

    “我以前经常吃火锅,这点温度洒洒水啦!(粤语:小意思)”

    周永清快速喝完抬起头,嘴唇已经肿成香肠,活像《东成西就》里中毒的梁朝伟。

    “老板,结账!”王忻梦挥了挥手,开始掏钱包。

    “不是我请客吗?”周永清疑惑道。

    “算了,我可不想为这点钱被某人放在心里一直咒骂!”王忻梦道。

    “既然王姐请客,那我不客气啦!”周永清表情立刻多云转晴,笑着对走过来结账的老板说道:“老板,再来一份烧汁鱿鱼筒、一打炭烤生蚝、一份蚝仔烙、一盘爆炒扇贝、一盘干炒牛河、两瓶青岛啤酒!”

    “老板,别理他!”王忻梦递过钱道:“这是我弟弟,十年前为了救我,脑袋被驴踢过!”

    “瞎说啥?你脑袋才被踢过!”周永清不满道,“来,梦姐,和我一起念《三重门》里面的古诗——卧梅有闻花,握石会中天,鱼吻卧石水,卧石达春绿!”

    王忻梦笑着看着周永清没有吭声。老板同情地看了一眼香肠嘴,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

    第二天早上,周永清依旧早到一小时,和王忻梦打了声招呼,在办公室布柜旁帮尚陆华做色卡。

    锯齿口的裁刀“咔嚓”作响,一沓沓的布料被切成带锯齿边的小长方块,色卡板上贴上一条双面胶,一沓小块布料在胶上面自上而下一个个跳跃着,每跳一次,最下面一个布块被粘在色卡上。不一会,所有布块按色号顺序粘贴在纸板上,盖上纸框,合上纸板,布料色卡完成。

    王忻梦依旧慢条斯理地喝着海鲜粥,开口问道:“动作这么娴熟,以前做过?”

    “没有,看华子做过几次就会了。”周永清随口道。

    “那些资料有看吗?”

    “看了一些,三天应该能看完!”

    “要不我们再比拼一下面料知识啊!”王忻梦提议道。

    “饶命啊英雄!”周永清双手作揖道。心想再被你拿扩音喊几嗓子,我估计要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大小便失控,死得很难看。

    “搬运工作累吗?”王忻梦问。

    “累啊,尤其下午4点到晚上9点的高峰期。”周永清答。

    “会骑电动车吗?”王忻梦问。

    “会。”周永清答。

    中午吃饭时,蔡主管对周永清说:“明天开始你不用搬布了,每天剪版布送到档口!”

    “那工资?”周永清问。

    “工资一样,那可比搬布轻松多了!”蔡主管说。

    三天后,周永清将资料还给王忻梦。

    “送版布工作累吗?”

    “轻松很多啊!就是仓库到门店之间不断来回,太阳有点晒!”

    中午吃饭时,蔡主管对周永清说:“明天你不用送布了,做过磅员的工作!”

    “好嘞!”周永清高兴地答道。

    “你小子可以啊,干的都是轻松的活!”周围一群搬运工羡慕道。

    蔡主管将周永清拉到一边小声道:“兄弟透露下呗,你和王经理什么关系?这么给你安排工作。”

    周永清脑子里闪现王忻梦死去的弟弟的灵位、被驴踢的弟弟歪头流口水的画面,随口答道:“我和他远房亲戚!”

    “哦!她潮州的,你天门的,她圆脸,你方脸,这亲戚关系有点远啊!”

    “想当年我爷爷的弟弟,就是我叔公,考上黄埔军校。国共经过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后,叔公去台湾,留下了他潮州的二姨太,王经理的奶奶就是二姨太!我们失散多年,前段时间才相认。”周永清信口胡诌。

    “想不到这么荡气回肠、感人肺腑的故事!”蔡主管感叹,“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哎呀!”周永清竖起大拇指赞道:“蔡主管不愧是文化人!”

    “那是,没点文化能干主管吗?”

    过磅员每天就是将客户退回的布料过一过验布机,有瑕疵的退回佛山工厂,没有问题的重新打卷、称重登记后入库。

    第二天早上,布行办公室。

    “喂!你造的什么谣?什么叔公、姨太,乱七八糟的?”王忻梦不满道。

    “难道我要说像你死去的弟弟,被驴踢的弟弟吗?”周永清做着色卡反问道。

    王忻梦噗呲一声笑了,笑着笑着又沉默着黯然神伤起来,连粥也不喝了。

    “喂!你不会真有个弟弟钓鱼掉河里了吧?”

    “是啊!”

    王忻梦讲述了她的苦难生活。周永清为了安慰她,讲述自己的悲催过往。本该惺惺相惜、同命相怜的两人说着说着又开始斗嘴!

    周永清:“你没看好弟弟,害得他淹死,你比较惨!”

    王忻梦:“我死弟弟,你死妈,你比较惨!”

    周永清:“你妈又生了6个弟弟,都让你带,重男轻女,你惨!”

    王忻梦:“你幼儿园到高中被人连甩5次,你惨!”

    周永清:“你13岁出来做童工,在辅料作坊装拉链拉头、夹金属链条、剪绣品、打鸡眼、刷烫钻,这等苦活、脏活和累活一干就是9年,9年啊!你惨!”

    王忻梦:“你走上社会又被人甩了第6次,6次啊!连几十万身价都被骗光光,你惨!”

    周永清:“你22岁在布行做销售,兢兢业业8年才做到部门经理,但你的工资全供你6个弟弟上学,超级扶弟魔!你惨!”

    王忻梦:“你木匠,装修,牵布,收发,裁工,混成搬运工,妥妥的手艺人变劳力人,越混越差,连起点都不如!口袋只剩66块,不是66大顺,而是一路如丧家之犬,溜溜打击!从棠溪溜到康乐,康乐溜到收容所,又溜到昌岗尾货市场,又溜到东晓南路布行仓库!难道这还不够惨吗?”

    “你——你这女人怎么又不按套路出牌?不是说好了比惨!比着比着,怎么——怎么互相谦让、推让上了?”周永清被击中“跑路”的痛处,说话有些不利索了。

    “反正你惨!”王忻梦一雪前耻,心情舒畅唱起内涵的歌:“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

    “烦死了!你惨……”周永清做了一个86版《西游记》孙悟空发牢骚的表情包。

    正在两人争吵不断时,尚陆华推门进来,惊得目瞪口呆。

    两人随即罢战。王忻梦笑着低头继续喝粥,周永清双手抱拳甩下一句“小生择日再来讨教”,继续回去做色卡。

    “行啊!小周,你和王经理吵了两次架就给你换了两份轻松的岗位!”尚陆华整理展示架时羡慕地说道。

    “你也可以的,扮个街溜子走到她身边,痞里痞气说——来根华子,说不定她就马上调你去档口做销售了!”

    “真的吗?”

    “真的,我跟你说,王经理看起来很高冷,其实蛮喜欢拉着人打嘴炮,就是个逗逼!”

    王忻梦突然出现在周永清身后,一把拧住他的耳朵,“我最讨厌别人背后说我坏话!”

    “哎呀呀!疼疼疼!”周永清哇哇大叫,“耳朵是通往心灵的康庄大道,别拧成山路十八弯了!”

    下午四点左右,周永清在验布机聚精会神盯着传送滚筒上的布料。仓库门口的车鸣声响起,王忻梦从车里向他招手。

    周永清关了机器走过去,围着小车转了一圈,啧啧叹道:“嚯!丰田霸道,王姐真是场面人!”

    “不是私人的,是布行的车,上车,和我去趟张槎的工厂!”王忻梦再次向他招手。

    “可是我还没下班呢!”

    “没事!我和小蔡打过招呼了!”

    “好嘞!”

    周永清兴奋地跳上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张槎位于FS市禅城区西部,拥有“中国针织名镇”的称号。20世纪80年代初,广东的一针、二针、三针以及槎针等大型国有纺织企业纷纷集聚佛山,纳入大量纺织工业人才,加上各大棉纺厂和数量众多的服装厂建立,张槎的针织行业也随之发展起来。

    张槎镇朗沙二路15号,大兴纺织厂办公室。

    王忻梦和厂长没完没了地商讨着一些订单的进度安排,一旁的周永清百无聊赖,准备起身到车间溜达溜达,结果站起来就被王忻梦一把拽回椅子上。

    “别乱跑!待会我带你去参观!”王忻梦嗔怪道。

    周永清一脸沮丧地坐下,有种突然变身霸道女总裁的窝囊小丈夫的错觉。

    开始没正眼瞧周永清的厂长此刻递上一根烟,问王忻梦:“这位是?”

    “这是我弟弟,现在布行跑业务,他有些多动症!让贾厂长见笑了!”

    “王经理,别这么说啊!用信念支撑精神,用毅力实现梦想,用激|情挑战人生,令弟一看就年轻有为,始终保持奋斗的激|情!”

    这厂长拍马屁的功夫令周永清拍马难及!正当他要鼓掌叫好时,王忻梦提前拽下他抬起的手,笑着道:“贾厂长过奖啦!其实他啥也不是!”

    你这个小梦梦怎么回事?我也是多职业发展过的斜杠青年,请不要否决我的丰功伟绩!周永清白了王忻梦一眼,心里腹诽道。

    谈完工作,两人出了办公室。周永清不满道:“喂,怎么又给我安插身份?溺水的弟弟、被驴踢的弟弟,这会又多动症的弟弟!”

    “你不也编了一个失散多年的弟弟吗?”王忻梦笑着回答。

    周永清梗着脖子道:“我编的故事,那是荡气回肠的姐弟相认。你编的啥玩意儿?不是去世、弱智,就是有病!”

    王忻梦又酒窝乱颤地笑起来。“不三的弟弟,不四,王七的弟弟,王八,赶紧逛工厂吧!”

    工厂的纺织机器轰鸣作响,工人穿梭其间忙碌着。两人顺着一排排机器往里走。

    第一排,工人们将一长条的棉花放进机器的一端,另一端出来的时一段棉条。

    王忻梦解释道:“棉花经过清棉、梳棉、精梳后,现在是并条工序!”

    第二排的长圆筒线的机器边上,几个工人来回走动,时不时手指在线圈上拨弄一下。

    “那边是粗纱机和细纱机,对并条合成的熟条经过牵伸、加捻,使纱条具有一定的强力,以利于粗纱卷绕,并有助于纱条在细纱机上的退绕。细纱机将粗纱牵伸拉细到所需细度,并加捻,形成具有一定捻度和强力的细纱并卷绕在筒管上。”

    三排,工人们在扶正横着的不停缠线加粗的线筒。

    “这是络筒机,将捻线机上下来的管纱重新卷绕成一定形状、容量大的筒子,同时消除纱线上的杂质和疵点,从而提高后序工序的生产率。”

    四排,筒子架上几十个线筒旋转着,细线错落有致地缠绕上一个大滚筒。几个工人盯着这些细线,有断线的立刻上去熟练地将线接上。

    “这是整经机,是把一定根数的经纱,按规定的长度、幅宽,在一定张力的作用下平行卷绕在经轴上。”

    五排,几个工人盯着传送架上的纱线,机器上下两排滚筒旋转,雾气翻腾。

    “浆纱机是使纱线包覆一层均匀浆膜,增加纱线强度和耐磨性,以利于上机的顺利织造。把整好的经轴放在浆纱机上,经过吸浆,通过烘箱烘干。”

    六排,几个工人在前面很多横杆后面有一个圆筒,靠右侧有一个摇柄的机器前面忙活着。

    “这是穿综架,将经轴上的每一根经纱按照一定的次序穿入综丝和钢筘,以利于提综形成不同花纹。”

    王忻梦指着最后出布料的机器说道:“那是织机,主轴转动,综框运动,形成开口,通过引纬动作,钢筘的打纬而完成,由于连续动作使经纱不断往前运动,而不断完成交织,形成布料。”他接着补充道:“东北角像储油罐的那个是染缸,是布料染色用的。”

    “工序太多,专有名词也多,我一时消化不过来啊!”周永清有些懵逼道,心里想着布料都这么多工序,盛静说的“千人衣”一点都不夸张。

    王忻梦又耐心解释:“简单点说,纺织就是纺纱和织造。纺纱包括清棉、梳棉、精梳、并条、粗纱、细纱等,得到线。织造包括络筒、整经、浆纱、穿综、织造、整理等,将线织成了布。其实也可以分四个环节:纺、织、染、整。纺是将各类纤维加工成纱线的过程。织是将使纱线形成线圈并将线圈一次串套而成的布料。染是以染料或颜料使布料上色,并使其带有一定牢度的过程。整是指通过物理、化学的加工,使织物的外观和内在的质量得到改进,提高织物的服用性能或赋予其特殊的功能,比如定幅、防缩防皱、改进手感、外观、悬垂性、阻燃、拒水、防静电、防起毛起球等。”

    “哦,你这么一说,大概懂了!”周永清双手抱拳道:“本来我周rapper(说唱歌手)喜欢怼天怼地怼空气,不过现在对王姐非常respect(尊敬)!”

    “整天胡言乱语,回去请宵夜!”

    “没问题,老规矩,我请客你掏钱!”

    回广州的路上,周永清感叹道:“最早的织布机,是席地而坐的腰机,就提综杆、分经棍和打纬刀三种工具,现在的这些机器系列工艺流程感觉好复杂啊!”

    王忻梦突然感慨:“机器再复杂,也复杂不过人心!随着上世纪90年代下海经商浪潮的掀起,贫富差距不断增大,攀比引发妒忌,妒忌引发焦虑、恐惧、悲哀、猜疑、羞耻、自咎、消沉、憎恶、敌意、怨恨、报复等一系列复杂心理,复杂的机器终归是有迹可循,复杂的人心和人性却谁也琢磨不透!”

    听到这话,周永清心里吃了一惊,感叹这女人负能量和她的胸脯一样波涛汹涌。他赶紧安慰道:“虽然世间有假丑恶,但我们还是要相信真缮美!王姐你都是部门经理了,比很多人都要强了,多想点积极乐观的事情!”

    “确实是!”王忻梦也意识到刚才吐露了太深的怨念,急忙转移话题,“下个月老板娘回去安胎了,我会接任销售部经理!”

    “那恭喜王姐啊!”

    “你想做业务员吗?”

    “我可以吗?”

    “可以啊!你面料基础知识学了不少,口才还行,做个业务员没多大问题,就是贱贱的性格要改改!”

    “改啥玩意?天地有贱气,杂然赋流形,贫贱不能移!一身贱气可是我安身立命之本!”

    王忻梦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有时候,我还挺喜欢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样子!”

    回到出租屋,王忻梦打开房门后,回头对周永清妩媚一笑。“小弟弟,要不要进来喝杯红酒,聊聊人生!”

    这是要职场潜规则吗?周永清的心突突地跳起来。走廊昏黄的灯光消减了眼前这个女人职业装上那丝庄重,夜的阴影美化了女人的脸型轮廓,配合凹凸有致的身段,王忻梦整个人也变得朦胧梦幻起来。周永清有些失神地看着这个风姿卓越的女人,好半晌后前女友何璐雪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

    周永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打马虎道:“不了,我只喜欢喝可乐,改天再聊吧!王姐,建议你别穿这么暴露的低领衬衣,凶猛的事业线让那些飞机场的女人怎么活!”

    “滚!”王姐骂了一句眼前这个不识抬举的男人,摔门进屋。

    周永清在楼顶留着口水,偷看对面浴室里的女孩,突然另一个女孩走进来浴室,朝窗户外竖了个中指,将最上面一排小窗用布遮住。

    “嘿,小娘皮,不仅马赛克还发弹幕,改天去超市去拜会,看看脱掉的衣服一件件穿起来后的模样。小心我现在打开《夜惊魂》的广播吓死你们,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哇哈哈哈哈……”周永清怪叫几声,跳到床铺上三秒入睡,鼾声四起。

    夜里周永清梦见何璐雪、周菡梅、王忻梦都穿着白色半透明蕾丝睡衣站在他面前,用魅惑眼神的望着他,问他到底选谁。周永清回答我全都要,愤怒的三人同时向他吐口水……

    周永清醒来时,身上又是湿漉漉的,上方铁丝上又晾着湿哒哒的内衣裤。

    “有没有搞错,还来!”

    周永清认出一件内衣的蕾丝边,和昨天偷瞄的王忻梦的一样。

    他气势汹汹来到布行,对着正在喝粥的王忻梦叫嚣道:“我说隔壁老王,楼顶是你晾的衣服!”

    “是又如何?”王忻梦平静回答。

    “十米长廊的阳台那么大地方,怎么偏偏在我头上碰瓷,王忻梦你过分了啊!”

    “是吗?对面收银小姑娘漂亮吗?是我通知她们有色狼偷窥!”

    “啥色狼?我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好吧?这都要告密,无耻!”

    “我看你是发|情无礼吧,还有这不是告密,这是检举揭发,将黑暗中的罪恶暴露在阳光之下!”

    “我呸!告密才是人心深处的黑暗深渊!”

    “我呸!偷窥行为除了要受到道德层面的强烈谴责,还应该承担刑事法律的严厉制裁!”

    两人又准备摆开架势,欲龙争武斗一番,尚陆华再次不合时宜地出现,两人再次休战。

    月底,周永清终于领到今年的第一份工资。他噙着泪,准备作揖感谢苍天大地之际,王忻梦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旁。

    “喂!发工资啦!正好明天放假,赶紧请客庆祝一下!”

    “没问题,明天砂锅粥走起!”

    王忻梦摆手道:“NONONO!我们去陶陶居喝早茶,太平西餐馆吃午餐,晚餐我减肥,随便买点莲香楼鸡仔饼就行了,晚上去滨江路酒吧喝几杯!”

    “啥?一般白领也不敢这样消费,你当搬运工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明天我买菜做饭给你吃!”

    ……

    第二天中午,王忻梦坐在饭桌旁,百无聊赖地拿着筷子敲着空碗。“救命啊!我肚子好饿啊!”

    “好啦好啦!马上好啦!”在厨房忙得满头大汗的周永清答道。

    端菜上桌,王忻梦有些不满道:“看起来、闻起来不错,可是你一上午才做了三个菜!”

    “你厨房锅碗瓢盆多久没用了,心里没数吗?我洗了好长时间才洗干净。再说,这三道家乡菜可不简单!全家福汤有鹌鹑蛋、肉果、火腿,天门三蒸里面有草鱼、五花肉、芋头,加上这个干拨财鱼,一共七个菜!”

    “嗯,这鱼片爽口嫩滑啊!”王忻梦吃了一口,闭上眼睛享受起来。

    “尝尝这个!”周永清给她夹了一块芋头。

    “酸口软糯啊!果然美味啊!”王忻梦赞道。

    接着,王忻梦一改平时喝粥慢条斯理的模样,开始风卷残云般扫荡,一连吃了三碗饭。

    “天门菜真不错!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啊!”王忻梦拍着肚子道。

    “那当然,以前我经常做饭给——给我老妈吃的!有机会去我老家请你吃潜江小龙虾和红烧义河蚶!”周永清差点说给何璐雪,赶紧临时改口。他心里感叹:别人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我是跑了媳妇差点忘了娘!

    王忻梦倒了两杯葡萄酒说道:“来,干一杯!唯美食与爱不可辜负!”

    她说“爱”字含情脉脉地看着周永清清,性感地咬了咬嘴唇。这妩媚的表情让周永清肾上腺激素直线飙升,下面都有了反应,赶紧身子后退有些尴尬回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此刻在他心里,何璐雪的清纯可人与王忻梦的性感妩媚开始激烈的交战。

    “下次放假,我出食材,你贡献厨艺,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王忻梦憧憬道。

    “做人最紧要的是,不要随便替人做决定!”周永清不满道。

    “我最喜欢替别人做决定的,我是要立志成为霸道总裁!”王忻梦45度仰头开玩笑道。

    “得是?(陕西话:是吗)霸道总裁?校园暗恋、家族仇恨还是卑微虐|恋?”

    周永清突然醍醐灌顶,贡献堪比巨石强森《勇敢者游戏》中的“深沉眼神杀”的演技,目光中透着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和四分漫不经心。“很好,女人,你吸引到我了!你这是在玩火!还没有人敢这样拒绝我!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这片鱼塘都我承包了,请叫我塘主!”

    “周小贱,这番话从你口里说出来,好有违和感,真是个反差婊!”王忻梦在一旁笑开了花。

    “哪有违和、反差?哥气质这块给拿捏得死死的!”周永清摸了摸小平头不满道,露出赵四的标志性嘴角抽搐的动作。

    王忻梦笑得眼泪都出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说道:“明天我接任销售部经理了,做好准备做销售了吗?”

    周永清急忙拱手道:“承王姐高谊,小弟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