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冯鹏飞打来电话邀约饭局。周永清拿着气垫床敲了半天赵璇的房门，没有人回应。他直接将气放了，折叠起来，将其挂在门把手上后离开。

    深圳华强北赛格大厦楼顶。

    周永清坐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盯着一打珠江啤酒，七八盒熟食，有些肉疼道：“饭局呢？大老远叫我过来结账？什么华强北首富、商场巨鳄、机电小王子？我呸！”

    “兄弟，辉耀租售一千多万的欠款收不回来了，我破产了！”

    “破产了，你就安心啃馒头，还他娘的铺张浪费，这一打啤酒我俩喝的完吗？”

    “把周武叫过来！”

    “别在我面前再提起这人！管城子无食肉相，孔方兄有绝交书。我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和那么多女人行苟且之事没我份，浸猪笼的惩罚却让我来抗！禽兽朋友，畜生死党，杂种发小！”

    “你这张嘴可真毒！”冯鹏飞将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喝完，打了个嗝。

    “我嘴毒，我刚为了他挨了好几顿毒打……”周永清咬牙切齿讲述了挨打的经过，手上不断发力，差点将手中的啤酒罐捏爆。

    冯鹏飞叹了口气，说道：“照片这么一曝光，他的前途算是毁了。我说你不仅是九世衰人，还是个十足的扫把星！

    在老家时，周文课堂上读绕口令出错，你带头嘲笑，给他的童年带来巨大阴影，导致他后来说话结巴。周洛为你打架，成了傻子。

    我弟被你拉去天桥看人算命，后来精神不正常了。

    周大彪、周小峰在西安和你一起搞装修时，多次进派出所。

    你拉着我一起看空乘班美女，两个学生为了美女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一块板砖突然飞来，砸中了我的头。

    周达和他的女友好心带你这个拖油瓶一起去看电影，结果他俩就差点分手。

    你和周乐开裁床，周乐破产。

    现在，你又来了深圳，你看看我和周武的下场！”

    “我去！你这混蛋凭空污人清白！”

    蒙冤的周永清怒发冲冠，提起塑料袋要将啤酒都砸了，被冯鹏飞一把将袋子抱住，顺势抢了过去。

    “风雨施虐花落去，踩踏如泥留清香。除了对周洛的事件负责，其他都是莫须有！

    周文那是刘二狗带头笑的，后来全班都笑了。你这个学习委员，还笑得拍桌子助兴，你瞅你那损色儿！

    你弟那是喜欢冯正仪，才天天往天桥跑的，爱屋及乌迷上算命，跟我有毛线关系！

    周大彪和周小峰是抓偷包贼和偷车贼才进的派出所，那是见义勇为！当然，这与我平时的言传身教，经常为他们呐喊助威，给他们精神上的鼓励是分不开的！

    周乐开裁床，是为了追求烫房的姑娘。为了美色损失钱财，一点不冤！

    你挨板砖，心里没点逼数吗？因为那个美女你也追了，除了天天一封情书外，你还将各种荣誉证书折成爱心送个那个美女，你们的四角恋，我打算深入展开描述！”

    “就此打住！从来没有暴风雨能够持久的。果然持久了，我们也吃不消，所以我们要它适可而止。”

    “周达让我买三张电影票一起去看电影，那个吊毛想在我面前炫耀他的校花女友，在电影院给我撒狗粮，想都别想！我在影院门口把一张票卖给了老外，只是我不小心将中间座位的那张卖了。于是，那天校花和老外聊得不亦乐乎，周达被撒了狗粮！”

    “这是人干的是吗？这还没错？”

    “事实证明，周达因此开起了灵智，有些男人永远钟情于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有些女人永远喜欢前所未有新鲜感的老外！所以，他的女友和老外跑了，是有预兆的，有前科的！周达呢，继续寻找校花小姑娘，两人各自安好，相信他（她）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我呸！无耻老贼！”

    “过奖，过奖！周乐的艳门照霍霍了那么多女人，我真后悔没用mp3将他过去欺骗小姑娘的对白都录下来，然后让周达给做个ppt，图片配声音，取名为——一个渣男的自我修养，每份两元，统统只要两元，两元你买不了吃亏，两元你买不了上当！虽然比不上岛国教育片，但好歹是国语！”

    “哇哦！记得给我发一份，压缩文件名改为学习资料！”

    “白日做梦！我会卖盗版吗？你的电脑是我让你赊账的吗？屎盆子怎么往我头上扣？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山寨产品迟早要玩完！”

    “得了得了，你这张碎嘴就此打住，我还是喜欢和小峰聊天！打电话给小峰，让他来喝酒！”

    “你怎么不打！我小灵通都快没电了！”

    “我的欠费了！赶紧的！”

    “靠！”

    周永清拨通电话，周小峰电话那头一片喧嚣。

    “喂，你那边干嘛呢？灵车漂移，坟头蹦迪，还是寿衣走秀？这么吵？”

    “你大爷的！我看的酒吧有两帮人打起来了，完事后，才会出现那些项目！哎呀！”

    “怎么啦？”

    “我和几个保安劝和，突然飞来一个酒瓶，有空再聊！”

    电话挂了，冯鹏飞白眼翻上了天，撇嘴道：“还说你不是扫把星？”

    “靠！难道你打过去，他就不挨砸吗？”

    “不会！”

    ……

    楼顶的风依旧在耳畔呼呼作响，只是夜深之后，它的燥热早已褪去，掺上了丝丝的凉意。它永远只是一个无法片刻停留的匆匆过客，一旦驻足脚步，便是它消耗殆尽、烟消云散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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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鹏飞凝视着璀璨耀眼、五光十色的灯火，这是他东山再起，开起雄图霸业的一块版图。周永清却怔怔出神地望着灯火下无法覆盖大片黑暗，光鲜亮丽的城市裹挟着无数让他陷入漆黑泥潭的城中村，它们如同一个个精致妆容和美颜镜头掩盖下的女人，即便看上去再怎么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但终会有卸下妆容，褪去滤镜的那一刻……

    当周永清摇摇晃晃地回到周武的住处时，十多个化妆的像小丑女一般的小太妹在房里吞云吐雾地抽着烟。周永清心里一惊，追情债的人还在。他赶紧抱歉道：“不好意思，走错房间了！”

    周永清撒丫子往外跑，几个女人认出他来，大叫道：“你给我站住！快说！周武那混蛋在哪儿？”

    周永清跑过楼道，恰好看见赵璇带着一个黑色劲装男子进屋准备关门，他急忙喊道：“小璇子，别关门！”

    他加速冲进屋内，猛地关上房门。外面的女人不断叫喊拍着门。

    周永清赶忙拱手冲男的作揖道：“不好意思，大晚上的，打扰两位雅兴了，我就避避风头，过会就走！”

    赵璇猛地一脚踩下，周永清本来可以躲开，想着寄人篱下只好“哎呀”一声，挨了一脚。

    “你个混蛋！为什么把我的气放了！”

    “说什么呢？又不是充气娃娃！”

    “我呸！我是说气垫床！”

    “我敲你家房门，家里没人，所以放气折好，挂你家门上了！”

    “外面什么人？”

    “还不是你造的孽，周达的仇人！”

    “谁造孽？欺骗这么多女人的感情，活该！罪有应得！”

    “你到底跟周武什么仇什么怨啊？爱而不得？所以要毁掉？”

    “你这小贱贱，又在满嘴喷粪？”

    赵璇又一脚踩下，周永清躲开道：“够啦！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你来教吹箫！”

    “你这张嘴真贱，气死我拉！”赵璇又连续踩了几脚都被周永清笑嘻嘻地躲开了。

    旁边的短发男子要上前动手，周永清突然酒又醒了几分，赶忙摆手道：“抱歉抱歉，这位大哥，我刚才酒喝的有点多，有点大舌头了！”

    赵璇挡住那人，说道：“算了，我不和酒鬼一般见识，他今天已经挨了很多打！”她转头对周永清说：“这是我姐，叫赵尹子！睁大你的狗眼，是大姐，不是大哥！”

    “哇，长得挺像潘美辰！中性美挺好！你好，你好！”

    周永清摆手打招呼。对方冷哼一声，视而不见。

    “我姐从小沉默寡言，不太爱和陌生人说话！”赵璇接着强调一句，“尤其是罗里吧嗦的人！”

    “是吗？在那遥远会说话的哑吧，在对你说话！”周永清突然冲着赵尹子唱起刘德华的《会说话的哑巴》。

    赵璇捂住耳朵，一脸嫌弃道：“嘢额！你唱歌好难听！”

    “谢谢夸奖！”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赵璇和赵尹子准备坐下，周永清从侧面抢先跳起，后仰横躺在沙发上，一点也不见外。赵尹子又欲动手，赵璇一把拦住她，将她拉到不远处的一个大吊蓝里坐下。

    听着外面的叫骂声渐渐小了，周永清才叹了口气道：“我兄弟算是被你毁了！”

    “他活该！还想强迫本小姐拍艺术照，这就是他的下场！”赵璇一边摇晃吊篮，一边说道。赵尹子似乎不太习惯，起身站在吊篮旁边。

    “我估计他得回老家了！”周永清打了个酒嗝说道。

    “他回不去！”虽然离得老远，赵璇依旧嫌弃地抬起手掌扇了扇。

    “啊！”

    “彭市镇周家村二队18号！”

    “你怎么知道他家地址？”

    周永清心里一惊，准备坐直身子，无奈酒劲有些上头，有些晕晕乎乎，挣扎两下，还是躺下了。

    赵璇一脸得意道：“我给你们村大队二队三队都寄了照片和相关报纸，还有隔壁的周家庙和刘家湾，你们镇上也寄了一百多份，他现在应该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

    “这是人畜无害的大学生该干的事吗？”周永清侧过身子，一脸惊恐地看着远处摇晃中的小恶魔，不过立马又释怀了，“不过，这对我来说是利好消息，***顶替了我的传销经历，转移村民的注意力！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时代的脚步永不停歇，但愿我只是车轮下、脚步下的一粒尘埃！”

    “传销？你还干过传销？赶紧说给本小姐听听！”赵璇一下来了兴致。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周永清将近几年的打工经历都叙述了一番，顺便提起九世衰人和扫把星的事情。

    在吊篮里摇晃的赵璇，一个劲地咯咯笑着。“你可真是个倒霉蛋！”

    习惯硬板床的周永清躺在柔软的沙发上久了突然浑身不自在。

    “小璇子，把你吊篮里的枕头扔个过来！”

    “不！一身酒气，把我抱枕弄脏了！”

    “拿来吧你！小气鬼！”

    周永清起身晃晃悠悠走过来，和赵璇争抢吊篮里的一个枕头，脚被踩了两下才抢到枕头，拖着一条腿龇牙咧嘴地重新躺在沙发上。

    赵璇看见他痛苦的表情，想起在大兴布行二楼踩他脚的事情，畅快大笑，有些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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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大喇叭、长舌妇、嘴溅人、臭嘴狗、云雾怪，别在我家抽烟！”赵璇噼里啪啦一串连珠炮，冲过来将周永清的烟和打火机扔进门旁的垃圾桶。

    “嘿！你这个女人一点三从四德、贤妻良母的形象都没有，将来肯定嫁不出去！”

    “这个不用你管，本小姐天生丽质，追我的人都排到法国去了！”

    “喂，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也讲讲你的经历呗！当然，最好讲小时候的，因为现在的你，惹人生厌！”

    “你才是惹人生厌的讨厌鬼！”

    赵璇要冲过来改变攻击手段，开始薅头发，周永清赶紧拱手告饶。

    “我错了！今天酒精封印了修为，不便和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动手！”

    “道歉一点都不诚恳！”

    眼见赵璇九阴白骨爪已经逼近，周永清再次讨饶。

    “侠女饶命！我今天已经挨了5顿打，一天吃饭都吃不了5顿！这不，脸上还没消肿！你有故事，我喝了酒，咱俩这样唠一宿，我全程洗耳恭听，洗耳恭听！”

    “虽然看你脸上还带着孔乙己、阿Q式的小倔强！不过，讨饶的话语还算诚恳！本小姐姑且原谅你这次！”

    赵璇心满意足地班师回朝，周永清在背后咬牙切齿地挥舞了一下拳头。远处的赵尹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赵璇坐回吊篮上摇晃。突然开口问：“知道什么叫牙人吗？”

    “不知道！”周永清摇了摇头。

    “牙人又称牙侩，市侩、经纪、驵侩，相当于现代的中介！”

    “那我这个房产中介也可以称作牙人喽！”

    “可以这么说！西周时期，出现‘质人’的官职，在买卖交易成交验证的管理同时发放相应的证券。许多人认为是牙人的萌芽。”

    又是一个文化人！周永清感叹，他嗅到九年制义务教育知识普及要来了，突然想起史恒夏和王忻梦，曾经对自己文化上的碾压，居高临下式的谆谆教诲，他立刻岔开话题。

    “相比牙人，我更关心阿诺斯瓦辛格演的《铁血战士》的起源！”

    “铁血战士的原形是印地安土著人和猎人的结合，是美国斯坦-温斯顿工作室的作品，是虚构的外星种族。我跟你讲历史，你给我谈电影，不知所谓！”赵璇双手抱胸，撅起小嘴。

    周永清心弦被触动，脑中又浮现出王忻梦的御姐范，与眼前可爱公主范的赵璇做了横向对比，答案依旧是——我全要。他忙不迭说道：“得嘞您！我不打岔了，请老佛爷接着教诲，奴才一定倾耳细听！”

    “这还差不多！我只是给你讲讲故事，没有卖弄学识的意思，不许再插科打诨！”

    “好的，赵老师，一定一定！”

    “别总是不停给人取外号！”

    “欧了！”

    “春秋末期，出现一个大牙人，魏国人段干木，孔子的徒孙，魏文侯老师，魏文侯首霸中原，与段干木雄才大略、辅政安邦密不可分。他也干过多年市侩，曾任晋国牲畜交易牙人首领。

    汉代，中原人士通常向西域的游牧民族购买马匹，当时两方语言不通，双方之间的买卖就需要有中间人的存在，称之为‘驵侩’。

    唐朝的安禄山，在年青时期就是一位在国际市场上撮合生意牙人，能够通晓多国语言。

    宋朝的经济十分的繁荣，牙人开始发展壮大，有专门负责贩卖人口的中间人‘人牙’，在古代，贩卖人口一般都是斩首，现在的刑罚反而轻了。还有买卖邸店的‘庄宅牙人’，相当于现在的房产经纪人。

    宋朝边贸还有一个名叫宗延英的牙人，非常擅长相马。他曾多次携带丝织物、茶叶等商品，前往西夏和辽朝交换贺兰之牛和紫河之马。贺兰是指今天宁夏回族自治州的贺兰山。紫河在NMG和林格尔县境内紫河入黄河口处。

    当时，朝廷还会利用牙人的力量维系市场的日常管理。向牙人发放一种名叫‘身牌’的木牌，称作‘官牙’。这些人在获得了赚取了足够的财富之后，自己投入商业当中去，选择直接同卖家或买家接触，低价买入在高价卖出。越过中间人，使得牙人在这样的生意面前无法插手，进而蚕食侵占了他们自己曾经的经营领域。

    这种做法，我觉得有点像现在的网购平台，将来如果消灭了一切中间商后，货物反而越来越贵，越来越难卖。

    元代，有了同外国进行商贸往来的‘船牙’。还出现了女人从事牙人这一行业，称之为“牙嫂“。但是，由于蒙古人作为游牧民族，极大的保留了本民族的特色，农业受到了破坏，商业的根基受到损害。对于国内外商业的垄断，也极大的缩小了牙人经营的空间。

    由牙人组成的一个专门的行当称为牙行。清代，闭关锁国的国策下，特许的外贸易的窗口只有广州的十三行。最早的十三行指的经营进出口贸易十三家牙行商人。后来发展到5000余家专营外销商品的店铺，涉及漆器、银器、瓷器、纺织、绘画、雕刻等各个行业。十三行商人与两淮盐商、山陕商人一同，被称为清代中国的三大商人集团，是近代以前中国最富有的商人群体。

    周永清听完，感慨道：“照这么说，中间商都可以叫牙商、牙人。利用独家信息、行业经验和专业知识，唇舌之间，周旋于买卖双方而获取利润，也会借助朝廷的力量肆意掠夺，疯狂压榨买卖双方，嗜利，贪婪，不择手段，这是无商不奸！明清时代的衙门，也可以叫‘牙门’，那些当官的人往往受人钱财贿赂，被称为‘牙门千匹’，正如民谣所说——牙（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赵璇突然跳起来，愤愤不平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也是个牙人啊！存在即合理，一种职业能发展至今，必然是利大于弊，他为买卖双方的贸易构架起桥梁，推动贸易发展，商业兴盛。就像现在的中间商，有囤货、分担现金流压力、降低物流费用、现地服务、维护、销售等多个作用，如果失去这些中间商，大批人员面临着失业风险，经济受到冲击，城市烟火气息变得非常淡薄，生产厂商无法保本，甚至多家厂商出现了破产的现象，增加经济危机的概率。”

    “你这么激动干嘛？瞅瞅你现在的样子，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谁是猫？你是狗，农村里傻乎乎、没见过世面的小土狗！”

    “5500万年前，我们是一家。当时有一种史前哺乳动物名叫‘多麦尔犬兽’，它既是一种猫，也是一种狗。”

    “滚蛋！不知道你脑子里面在想啥？”

    “我和周杰伦一样，范特西，依然范特西！”

    “滚！别侮辱我偶像。他用音乐给人带来异想天开的想象空间，你就是溅人贱语，一天到晚地胡说八道！”

    “谢谢夸奖！我让你聊聊你的过去，你却把我带到一种行业的历史长河中去遨游，这是作甚？”

    “我刚才说的就是我的过去啊，我初中以前的大部分记忆。”

    “啥意思？你是穿越者？”

    “滚蛋！看过03年上映的电影《大鱼》没？”

    “那时候，我正处于水深火热的制衣厂之中，哪有时间看电影！”

    “电影里，一个叫威尔的小男孩，他的父亲爱德华常常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在外面当推销员时经历的众多离奇的故事，那些经历是如此的光怪陆离，以致于威尔也时常怀疑它们的真实性。后来随着威尔的逐渐长大，父子之间的关系也变得疏离。直到临终前，威尔终于明白，从小听到大的童话，就是父亲的经历，只是通过奇妙的想象加工，混合着对他的爱，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告诉了他。”

    “你的意思是，你的父亲从小也喜欢给你讲爱的故事。我喜欢听孙耀威这首歌！”

    “别打岔！小时候，爷爷奶奶去世的早，我家里非常穷。在我六岁那年，一天夜晚，我妈离开家，就再也没回来了。离开前，她对我说了很多话都也不记得了，只有在她出门转身的最后一句话——可惜你不是个男孩，让我终生难忘。真是个嫌贫爱富，重男轻女的女人！那天晚上，我盯着爸妈结婚照，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我爸干过很多工作，乡下收鸡蛋到城里换粮票，开过典当行，贩过药材、木材、涂料，从广东沿海论斤称来电子手表在各个城市兜售，将国内的各种货物卖到俄罗斯，然后将俄罗斯的皮革卖回国内……后来，在沈阳五爱市场做服装生意才开始真正发迹，那年我12岁，刚好上初中。人的大脑很神奇，似乎会自动屏蔽掉痛苦的部分，我12岁以前的记忆很模糊，除了母亲的出走时的只言片语，只剩下父亲每隔一段时间回来，给我讲的牙人的故事。”

    说到此处，赵璇的眼里泛着泪光。周永清递过来几张纸巾。

    赵璇擦了眼泪问道：“这纸巾——怎么一股酒味？”

    “不好意思，最后几张纸巾，我刚擦过鼻涕！”

    “我掐死你！周小贱！”

    不一会，周永清身上全是脚印，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万梓良的大背头成了张学友的扫把头。

    见到自己的“杰作”，赵璇眼泪还没收回，又开始咯咯咯地笑了。

    “看你今天伤心，我让着你！”

    “喂，我问你，上次在康乐村，我让你帮我去找布料，你为什么对我那个态度！”

    “不好意思，当时失恋了！”

    “你嘴这么碎，失恋很正常，女孩哪里人？做什么工作？长得漂亮吗？什么原因分手？你当时有想过轻生吗？”

    赵璇坐在沙发边沿处，一连五个八卦问题。酒劲彻底上头的周永清已经无力跳脚大骂“八婆”，只是有气无力地说道：“能说说你12岁以后的人生经历吗？把悲伤留给自己，捡点高兴的事说！”

    接着，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将头枕到坐在沙发边缘的赵璇的腿上。赵璇开始不自觉地脸红发烫，心扑通扑通直跳，但她却没有抗拒躲闪。

    赵尹子鬼魅般出现在沙发旁，托着他的头甩回沙发上。

    “小姐，你怎么让这个酒鬼占便宜？”

    说着，赵尹子要一脚踩向周永清腹部，被赵璇拦住。

    “算了，尹姐，他喝酒醉了！”

    “我没醉！3碗不过岗，我武松却连喝18碗也没问题！”周永清又迷迷糊糊说道。

    “上初中后，我再也没缺过钱，只要我想要的，我爸都会买给我。可是我还是缺朋友。以前因为穷，自卑，没有朋友，后来呢！很多同学都说我爸的钱来路不正，也不愿意和我一起玩！后来，我才明白，她们就是仇富！

    共谋倒卖农地的影子老板，强制拆迁放火烧房的恶霸，意上市圈钱坑害股民的财富枭雄，骗取银行贷款且逃脱银行债务的金融大鳄，煤勾结的黑心矿主、黑白两道的刘涌式企业家，***式官商勾结的走私巨富，利用要素市场化进行寻租的贪官仔，宝马轧人花钱摆平的歹毒富婆，拖欠农民工工资的痞子大款，制假贩假、污染环境、压榨员工的血汗工厂的无良商人……

    这些非法暴富、为富不仁的人才应当仇视！我爸他只是一个倒卖商品的牙人，促进商品流通，辛苦赚点差价而已，她们凭什么仇视？

    初中高中的6年里，我将独来独往当作特立独行，性格孤僻且脾气火爆当作有个性鲜明。有时，我觉得自己是契科夫小说里的套中人，有时，我又觉得自己像一只蜷缩着浑身竖起棘刺的小刺猬。总之，我将自己保护的很好……

    深圳上了大学后，随着眼界的开阔，我的性格已经变得活泼开朗，结识很多来自天南地北的朋友。我爸也经常过来看我，偶尔也会讲起各个朝代关于牙人的故事。

    你知道吗？前不久，他给我在大学附近买下一套房，那房子是八边形的，很有个性。我准备把它装修成一个蜂巢。周小贱，你在听吗？”

    赵璇起身走到沙发旁，发现周永清已经睡着了，发出微微的鼾声。她生气地跺了跺脚。

    转念间，他又自我安慰道：“好啦！有始有终，我总算倾诉完了！”她看向熟睡中的周永清呢喃道：“除了那张讨人厌的嘴，浓眉大眼，棱角分明的脸，其实看起来还蛮帅的！”

    她突然拿出手机给周永清拍了一张照片。

    赵尹子提醒道：“小姐，要不我把充气床垫弄好，将他拖到楼道去睡！”

    “算了，尹姐，就让他睡沙发吧！去拿个毯子来！”

    “这人来历不明！赵爷他——”

    “好啦，尹姐！我会向我爸解释的！”

    两人一起回房间前，赵璇突然抱住赵尹子放声大哭。

    “尹姐，从小到大，我习惯一个人，习惯寂寞，习惯孤独。可是刚才和人倾诉之后，我又感觉自己好孤独，好寂寞，好缺爱！”

    “小姐，我就是你的影子，我会一辈子陪着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赵尹子留着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