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婚宴
周永清开着车行驶在龙岗大道上。车窗大开,暖风吹开已经有些遮挡眼睛的长发,它似乎从大海遨游归来,掺杂着一丝丝涩涩的咸味,路上的车辆依旧川流不息,这个繁华的经济特区,从来不缺少都市夜归人,繁忙一天的工作后,纷纷躲在这方行驶中的小世界里疗伤……
布吉中心花园B栋603。
冯正仪一脸疲惫地打开门,看见是周永清,立刻容光焕发。
“元元,快进来,我刚从制衣厂回来,正想着打电话和你商量,宴请哪些亲戚朋友?”
周永清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开始亲吻她的脖子。
“元元,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冯正仪轻声呢喃道。
周永清依旧嘴上手上动作不停。
“我们已经领证,现在是夫妻了,夫妻就该做点夫妻该做的事情!”
他抱起冯正仪走进了卧室……
服装市场节假日生意异常红火,原本打算国庆节举办的婚宴推迟到了10月25日。
周永清和冯正仪商议后,决定一切从简,只办了5桌酒席。一桌老家来的亲友,一桌服装市场保安,一桌张洪亮的朋友,一桌冯正仪的朋友,一桌两人共同的发小。
布吉街世纪皇廷酒店内,周永清和冯正仪挨桌敬酒后,在发小一桌坐下。
周永清身着一套红色婚礼马褂长衫,活像地主家的傻儿子,大家对他这种low的气质已经见怪不怪,倒是看着身为女汉子的冯正仪,穿着红色织锦缎花纱汉服突然变得温婉尔雅,都很是不适应,纷纷开始了指桑骂槐般地调侃。
周文说道:“小仪啊!我觉得你就像陕西的面食,虽然没有广东菜这么精致、美观,但够劲道,填肚子,一碗面至少抵两三碗饭。元元找你,单纯就是饭量比较大的干饭人!”
冯正仪不悦道:“我突然好怀念那个口吃的你!”
周达摇头道:“哎呀!某些人兜兜转转还是吃了窝边草,和那些前任一比,哎呀!眼睛好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
冯正仪掐了周达的脖子,大吼道:“驱除达子,还我中华!”
周乐晃脑道:“元元,身为外貌协会的你,我有些看不透了,从不将就到不讲究,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如果被绑架了,请眨眨眼!”
冯正仪揪住周乐的耳朵训斥:“你这个乐不思蜀的阿斗,就知道QQ空间里瞎撩妹,培养的什么畸形审美?”
周小峰添了把火,阴阳怪气道:“对头!小仪搁古代那就是,相貌驱邪的嫫母,貌似无盐的钟无艳,身形猥琐的黄月英,鼻孔朝天的贾南风,肥丑而黑的孟光,三年无动于衷的登徒子妻!”
“疯子,什么鬼?老娘有西施、王昭君的沉鱼落雁之容,貂蝉、杨玉环的闭月羞花之貌!”冯正仪将周小峰头发搓成鸡窝状。
冯鹏飞加了把柴,循循缮诱道:“小仪,和我的复婚的前妻,现在凡事都看得开了,脾气变好了,待人接物很友缮,有了譬如‘我说啥都是稍等,称呼都是您’等各种的礼貌用语,最重要的是皮肤越来越好了。你知道秘诀是什么吗?”
明知道这群狐朋狗友多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抵不住好奇的冯正仪仍然煞有介事地问:“是什么?”
“飞上天的,是我美丽的空姐老婆!你呢,只要能飞上枝头就够了!”
“什么意思?”
“飞上枝头变凤凰啊!”
“好啊!局然说我是麻雀!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祝你二次创业再倒闭!”
冯正仪将冯鹏飞的脸挤压变形,嘴成了鸡嘴形状。
周大彪大笑道:“鹏飞吃瘪的模样还是挺喜庆的!我倒是觉得小仪除了牙齿微张,脾气小爆,其他都挺好的,就像《食神》里的那个谁,对,莫文蔚演的双刀火鸡。既可以提着双刀把欺负周永清的坏人从西贡街一直追砍到公众四方街,又可以充满深情地对周永清唱——情和义,值千金!元元对这位龅牙姐,会蓦然产生像对老妈——噗嗤——一样的敬意!”
笑话没说完,周大彪自己破功先笑出声。
众人也哈哈大笑起来。冯正仪气得开始围着酒桌疯狂追打周大彪。
周永清这个嘴贱的男人,还是第一次全程保持沉默的假笑,心里有一个蹲着树杈上的树先生正冲他傻笑着说:“你不是真正的快乐!”冯正仪知道真相后似乎也会说出凌凌漆那句话:我原以为我们的交往是建筑在感情之上,想不到,原来都是一盘生意!
他觉得自己比故事里的贾人和拥有七个背囊的年轻人还要可悲,可耻,可恶!如果爱,请深爱,如果不爱,请别伤害!这场婚姻中,他丢掉了作为一个人最基本、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良心!
“对了,有我弟的消息没有?”
周文突然开口,打破喜庆的气氛。众人陷入短暂沉默。
这事周永清早忘九霄云外了,他从忏悔中收回心神,急忙开口道:“哦!托我舅的人去打听了,暂时还没有消息!”他朝周小峰使了个眼色,将皮球抛过去,“小峰,你那边有消息吗?”
周小峰很默契地答道:“哦,我那帮朋友还在四处打听。小文,一有消息立刻打电话通知你!”
周文的脸迅速沉了下来。“你们压根就没找过,是吧?”
“如果尽力了我不会有任何埋怨,可他们压根没找!还有,我也拜托过你!”
“华强北这边托人还在找!放心吧!他这么大的人了,不会有事的,nonewsisgoodnews(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一个个敷衍谁呢?从小就只会嘲笑我们兄弟俩,要文不能文,要武不能武,没一个真拿我们当兄弟的!”周文拍着桌子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兄弟托付找兄弟,你们倒是稍微尽点力啊!我去劝劝他!”周大彪说了一声,追出了酒店。
周乐的手机突然响了。“喂!什么,真的!找到了,好,我现在马上回去!”
他对主座的周永清和冯正仪拱手道:“元元,小仪,有如霜的消息了,我得马上回义乌!”
周永清有些不悦道:“你他娘的是不是兄弟,就不能喝完喜酒再走吗?”
冯正仪揽住周永清的肩膀,示意他消消气,鼓励周乐说:“去吧,勇敢爱!如果缺钱说一声,我和元元会帮你的!”
“谢谢谢谢!好兄弟讲义气!”周乐感动地上前和两人拥抱后迅速离开。
“你可真大方,都不知道他追爱,缺多少彩礼钱!”周永清揶揄道。
“那你准备给我们家多少彩礼?”冯正仪耸着他的肩膀问。
“一个子都没有,爱嫁不嫁!”
“去你的!”
两人打情骂俏之际,陈雅薇突然出现,一杯酒突然泼到周永清脸上,气势汹汹的质问他:“你到底把我妹妹弄到哪里去了?”
婚宴上,莫名其妙地被这个心机女当头棒喝,周永清也是怒了,大喝道:“我怎么知道!他只是我商店的营业员而已,好多天没上班了,说不定跟哪个有宝马王子私定终身去了!”
“睡了我妹和我堂姐还说这种话,老娘跟你没完!”
“你够了,上次和你堂姐一起算计我,这次又在我婚礼上胡搅蛮缠!”
没等周永清叫保安,冯正仪冲上去准备薅陈雅薇的头发。“哪里跑来的三八!胡说八道什么?”
“小仪,实在抱歉啊,我媳妇!”周小峰闪身上前,格挡开冯正仪的手,拽住陈雅薇道:”小薇,兄弟大喜的日子,妹妹不见了我陪你去找!”
说着,他唱着歌儿将陈雅薇拖出了酒店。“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作小薇,她有双温柔的眼睛,她悄悄偷走我的心……”
周达的电话响了。
“喂!什么事,不能等我回去了再谈吗?好吧,我现在马上回去!”
周达朝周永清两人满脸歉意道:“老婆闹离婚,我得赶紧回去!”
周永清漫不经心地说道:“在外面勾搭新校花,被抓住把柄了吧?不回去就曝光你!”
周达指着周永清,惊讶地瞪大眼睛,说了句“你这条蛔虫”后转身匆匆离开。
冯正仪抱怨道:“你们男人啊,总是朝三慕四,朝秦暮楚!”
冯鹏飞急忙表忠心道:“可别这么说!我从大学到现在,可是一直很专一的!”
突然,冯鹏飞的电话也响了。
“喂,是邱秘书啊!您好,您好!通过了,好的,我现在就过去,就项目的细节进一步协商!”
冯鹏飞起身对周永清两人抱歉道:“看来今天兄弟们真是有喜同享,有事同走,我东山再起的机会来了,公司有个大项目等着回去签合同,得罪得罪!”
此刻酒桌上人去桌空,周永清也急忙准备开口表忠心,结果冯正仪先开口。
“我知道,刚才那女人口中的两个女人跟你没什么,你和冯鹏飞一样,也很专一!”
“对对对!”周
永清微笑着点头,准备说知己莫若妻,结果冯正仪又先开口。
“很专一的记挂着你的初恋!”
周永清被带到坑里,尴尬地想要解释,冯正仪冷哼一声,独自去了老家亲友一桌敬酒。
孤零零的周永清叹了口气,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朝洗手间走去。
他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正准备出去,一个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按在的墙角。此人紧裹着风衣,礼帽压的很低,墨镜遮挡住大半张脸,活像黑帮寻仇的杀手。
“兄弟,我口袋有手机和几百块钱,你全拿走!”
周永清心砰砰直跳,心里开骂这么大的酒店,安保居然这么差劲。
“你答应过我什么?”礼帽男大声吼道。
“什么?”
周永清听着声音熟悉,仔细盯着此人的脸,突然松了口气。
“是你啊!鹏宇,你出来啦?怎么这副打扮?走,出去咱兄弟俩喝几杯!”
“我问你,当初我帮你逃出精神病院,你答应过我什么?”冯鹏宇声音颤抖地说道。
几个上厕所的同道中人看见这打家劫舍的阵势,纷纷开溜。
和周文的事一样,周永清居然也给忘了,他赶紧解释道:“兄弟,吃了那些抗抑郁的药,我真不记得了,记性当时很差的!”
“你这个混蛋,你答应过我,离冯正仪远一点的,永远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我这不是打扰,是给他幸福生活!”周永清继续解释。
“还狡辩,你和他八字不合,你和她在一起只会害了她!”
冯鹏宇一拳将周永清打倒在地,挥舞拳头要继续时被酒店的两个保安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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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永清示意保安松手,准备拉着冯鹏宇去酒宴,冯鹏宇甩开他的手,声嘶力竭地吼道:“小仪以后少一个头发,我唯你是问!”
回到酒宴时,冯正仪盯着周永清红肿的半边脸,关切地问:“你脸怎么啦!”
“没事,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
晚上,周永清做了一个犹如眨眼之间那般短暂且半生都难以忘怀的梦,他梦见自己穿着白色燕尾服,躺在婚床上,母亲穿着一件红色绣花旗袍坐在婚床的一角,冲他微笑,嘴唇蠕动,只说了只言片语便身形慢慢消失了。
周永清猛地冲床上坐起来,冯正仪也惊醒,慌忙打开灯,抚着他的肩膀问道:“怎么啦?做噩梦了吗?”
周永清扑进冯正仪怀里嚎啕大哭。
“我梦见我妈了,自从她去世以后,很少能再梦见她,不知道为什么,在梦里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不见,每次我都很仔细的在聆听,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听不见!难道阴阳相隔的人就再也无法对话了吗?我想听见我妈的祝福,我实在太想她了……”
冯正仪抚摸着周永清的后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默默地留着泪。这个自幼父母双亡的女人在现实中都不记得自己父母的模样,更别说梦见。此刻,她心疼丈夫丧服的同时,又有些羡慕自己的丈夫……
第二天一大早,周永清和冯正仪将周典洋和冯友才两亲家送到布吉汽车站。
周典洋难得对周永清开口道:“我原以为你考不上大学,打工又没攒下钱,这辈子就像八十岁的寡妇———没指(子)望了!没想到你小子,黄鼠狼嘴下逃出的鸡——好运气,娶了个聪明能干的媳妇!以前的你就是拱屎虫进牛角尖——越钻越不通,以后别那么倔了,好好听小仪的话,好好过日子!”
周永清没好气道:“知道知道啦!留着这堆不中听的话,回去好好照顾你的傻儿子吧!”
“臭小子,那是替你还债!”周典洋回怼一句后,先进了车站。
冯友才又和冯正仪托付几句后,将周永清拉到一旁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生死一线隔,苦乐一念间。我孙女是个苦命的娃,请你缮待她!”
“您放心吧!爷爷!对了,您身为冯半仙,能不能给我算一下,我什么时候能发财?”
“算命?你信吗?再说,有你舅,有我孙女,你已经是千万富翁了,还不满足?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啊!”冯友才叹了口气,转身进了车站。
“老爷子,深圳千万能干啥?再说,也不是我自己赚的!”周永清小声嘟囔了一句。
冯正仪走过来,好奇地问道:“我爷爷跟你说啥?”
“我让他给我算了一下财运,他说我现在有三十年南方大运!”
“又信口胡诌,我知道你从来不信这个的!”
“是啊,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只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别人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