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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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一决胜负

    霍倚秋当晚便上了瘦骨峰。邱敏给受伤弟子送银票回来得知此消息,提剑就要冲上峰去,被邱佑安给锁进了屋里。

    消息传开,山上人人震惊。

    这个责罚,比起肉体折磨,来得更重。何况在这双芝竞秀之际,争夺未来掌门的关键时刻,这样的重罚,很难不让人揣度楼主明霄的倾向。

    二人比武,看似是楼中两种规矩之争,实则乃是未来楼主之争。因此支持晏诗的寒门弟子大喜过望,扬眉吐气。

    晏诗在听到这事时是在校场上,正脸色通红的苦练生云剑。

    伴随这个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一个小道消息。

    谁赢了这场比武,明霄就将凤鸣功法传给谁。

    凤鸣楼,凤鸣功法,这意味着什么,山上人人皆知。

    相比起霍倚秋被罚上瘦骨峰,她对这个不知来源的小道消息明显更感兴趣。

    亮晶晶的双眸星子似的一闪,心跳得有些快。

    午夜梦回时,她时常在想,薛家作为江湖正派首领,江湖庙堂两边通吃,如果能用上凤鸣楼的势力,对付薛家,就容易得多了。

    可掌门之位实在过于杳渺,不说资历,只论年纪,她要熬到掌门,却也不知何年何月。

    “我绝不会让你舒舒服服的寿终正寝,”她日夜如此鞭策自己。

    她是现代人,不信来生,只报现世愁。何况薛家老祖当年已是鹤发老人,如今数年又过,纵使他保养再好,只怕也再等不起她几年了。

    因此这明晃晃的未来掌门之位近在眼前,还有那传说中不世出的凤鸣功法,教她如何不心头狂跳,血液沸腾。

    可是她面临的问题是,停云功法的进境,越来越慢了。

    反倒是经过罗家寨一役,惊鸿刀法和无名功法大有精进。

    她也越发认为停云功法不适合她,她不知霍倚秋如何,但明显柳叶刀和阿煦他们并没有她体会到的滞涩感。

    她去问过明霄,明霄也说不出所以然,只劝她放宽心,说水滴石穿。

    如果能学到凤鸣功法,应该会比好不少。可问题又回来了,倘若她赢不了这次比武,一切都是空谈。甚至连同她带上山的那些个弟子,都将面临恶劣的对待。

    她和霍倚秋同样都在第六重,然而两个月后,谁知道呢?何况,对方还独在险峰上。她可不像新晋弟子那般乐观。

    她唯一的办法只要每天找内门弟子对练,基本内门弟子都被她打了个遍,可他们境界太低,空锻炼了她的反应和力量,却对内功毫无帮助。

    阿煦倒是晋级速度同之前一样快,每每见她三长老都气得仰天长叹,只恨她不在自己坐下,任由文远那个老匹夫放羊,白白耽误了好苗子。

    也因此阿煦的战斗意识并不强,力量也弱,哪怕同样是第六重内功,晏诗打起来也不费什么劲。

    要说起来,最合适的人选还是柳叶刀。可是晏诗不想去打扰他。

    反倒是柳叶刀自己找上门来,把她打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当她翌日准备在房中调息半日时,柳叶刀敲响了房门,径直将她拖到了校场,再次一边倒的教训。下手可一点也没比前日轻。

    此后晏诗就日日受刑,唯一想着就是如何躲避柳叶刀的拳头,再也没空想别的。有一次在梦里突然跳起躲避,才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再倒头大睡。

    就连阿煦也有些可怜她,吃饭时总把肉全拨给她。

    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天公作美,是个晴日。

    校场早早便站满了弟子,此处的雪已被清扫一空。

    霍倚秋刚出现在路的尽头,便有弟子嚷了起来。

    只见她身披绣凤校服,身形高挑,如一柄出鞘利箭,周身锋芒毕露,竟让人有些无法直视。

    贾安等人更是气势大涨,“霍师姐,霍师姐,霍师姐来了,”纷纷叫好不停。

    她缓缓扫视一圈众人,当先向明霄行礼,来到场中央。

    “晏师妹怎么还没到?总不会,比我更晚吧。”

    “我一直在等你啊。”

    晏诗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

    围观弟子这才发现晏诗竟藏在身边,讶然的让开一条道来。

    两月不见,众人才惊觉二人变化之巨。

    比起霍倚秋的咄咄逼人,晏诗像是不会武功的路人一般,毫无气势。甚至,还有些软糯。

    众人心头这便有了计较。

    明霄摆手,免了晏诗的行礼,朗声道,“不必多说,大家都知道今天比武是为了什么。但我想说一点,只分胜负,不决生死。赢的人,传承我凤鸣功法。”

    弟子们哄然作响。

    霍倚秋眼中亮光一闪而过。

    晏诗没什么反应,只率先竖剑抱拳,“请师姐赐教。”

    “如你所愿。”

    霍倚秋语罢剑锋一转,剑鞘朝晏诗直插而去。凝冰映着耀目晴光接踵而至。

    只要晏诗一躲,剑身随时能追身进击。

    不管她怎么躲,凝冰都能见机行事。

    她如果选择用剑格挡,那凝冰将再无敌手,一剑洞穿。

    怎么看,都是个极好的先手。

    晏诗没有躲。

    她抬剑一格,凝冰剑鞘被打飞。露出霍倚秋的寒芒似的眼珠,和刺目的剑光。

    她选了一条霍倚秋最希望她选的路。

    辟水在身前,意味着凝冰再无阻挡,将一举建功。

    可晏诗没有退,也没有躲,她不过是将握剑的右手猛地横拉!

    辟水剑出鞘!

    挡住凝冰。

    以剑鞘挡剑鞘,以剑身对剑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霍倚秋眼中却浮起一抹狞笑。

    晏诗还未及思索,手上便传来如山巨力,直将辟水剑压得下沉。凝冰剑锋直逼她头顶而来。

    她咬牙加力,辟水便传出一声不甘的嗡鸣,依旧止不住下落的势头。

    “这是‘凝云不流’!”

    一向稳重的翟伐柯失声叫道。

    “不错!”李懋也沉声说道。

    “竟然一开始就使出了这种绝招!”刘钰低低说着,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

    “七重剑招!她入了七重!”

    晏诗终于明白了霍倚秋眼中的狞笑从何而来。

    只是她没有想到,对手竟然放弃了自己最得意的身法,而选择了有去无回、刚猛孤绝的“凝云不流”!

    这招在她考内门时候就在邱敏手下遭遇过,当时还只是空有其表时就差点要了她的小命。然而直至此刻她才真正体会到剑招的威力,号称停云功法中最惨烈凶狠的一招,绝非浪得虚名。

    她不是没有防备,只是她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使出了这招,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

    七重功法下,霍倚秋神完气足的这招,不是六重境界的自己所能抗衡的。

    晏诗双目赤红,一条腿被压得跪了下去,可剑依旧举着。

    其实她并不知道,她能扛到现在,已是极为难能可贵。除了辟水剑本身就比凝冰要沉重坚硬之外,更是因为这数月来,她的停云功法在柳叶刀的拳头、紫箫下,被锤炼得极为稳固,后来她虽赢不了柳叶刀,可柳叶刀也很难对她造成伤害。

    已经很好,却改变不了结果。

    凝冰距离晏诗的额头只差一线。

    “认输吧……”

    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一句。

    “认输吧,”更多的人喊道。

    有幸灾乐祸的,也有痛心疾首的。

    晏诗紧咬的牙关也开始渗出了鲜血,默不作声。

    “我说过,我会杀了你!”

    霍倚秋话音刚落,晏诗趁着她说话时内劲走漏之际,如炮弹一般向霍倚秋弹射而去,同时身体仰面折下。

    双剑发出令人牙酸的交响,掩盖了晏诗小腿同地面的摩擦声。

    霍倚秋看她徒劳的挣扎,不为所动,凝冰下落依旧斩向晏诗头顶。

    她跪着也好,躺着也罢,终归是死。

    姿势什么的,若是以往,她希望更完美些,可如今,她更懂得结果的重要。

    辟水剑已经压上了自己的头皮,晏诗撞上了霍倚秋的腿。

    不过一颤,凝冰攻势迅速恢复了稳定。

    晏诗的左手此时也攀上了霍倚秋的小腿。

    霍倚秋脸色骤变,可晏诗的手指已狠狠戳进了霍倚秋的膝窝。

    该处并非要害,通常拼斗中也极难受损,是以根本不会防卫那处,霍倚秋感觉不妙也已经迟了,当下左腿酸软难当,咬牙才没有跪下。

    可力从足下生,左腿一软,凝冰便再无之前气势,辟水终于抽身得脱,一剑削上霍倚秋手腕,将凝冰逼退。

    岂料霍倚秋挽了个剑花再次居高下劈!

    她看出晏诗依旧处在第六重,心中狂喜,实在不忍放弃这优势,提气再刺。

    晏诗刚于危难之际化险为夷,见她故技重施,岂肯让她如意,握着她的膝窝绕了个弯,再顺势将她小腿一拖,霍倚秋本欲托大就是因为七重战六重,可不料晏诗日日同男人对练的力气,同她竟是不遑多让。

    如此一拖,霍倚秋一个趔趄,重心骤失。

    晏诗则趁机身形暴起,挥剑斜劈,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住手!”

    邱敏的声音响彻校场。

    霍倚秋咬牙拧身避过,另一足点地飞退,才堪堪脱离。然左臂被辟水划出一条血线。白袍瞬间染红,触目惊心。

    “呼……”晏诗呼出一口浊气,她凝了凝眸。

    第一回合,互有胜败。

    晏诗不待第二次呼吸完毕,就率先冲了过去。

    “凝云不流”众所周知,威力最大的缺点就是孤注一掷,后续无力。

    霍倚秋能使出那招之后还有力气避开她的杀招,已是令人惊叹了。所以她累,但她相信霍倚秋比她更累。

    她化作一道残影,剑如其人,当胸刺去,岂料霍倚秋亦同样直剑相迎。

    晏诗不信她竟有如此胆识自信,用剑尖阻挡自己剑尖。

    可忽然间晏诗就明白了。

    对方不是要挡,是要同归于尽!

    凝冰顾名思义,凝水为冰,取的是柔能克刚之意,是以质地轻盈、剑身偏软、长度稍长。

    而辟水却是硬度见长、分量偏重,长度也稍短。

    是故晏诗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扬短避长来攻,吃了亏。

    此时两剑交错而过,均平行指向对方心窝。

    不出意外的话,凝冰会先刺中晏诗,数寸之后,辟水再扎进霍倚秋的皮肉。

    “我会杀了你。”

    晏诗此时才明白她这话的真正含义。

    她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