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钺打开布包，里面正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其中上面放着的是一张对折的挺括帖子，封面上的金色纹饰典雅，应是用金粉压印的，中间则写着“泊南院师兄上承下元亲启”几个大字。

    “打开看看。”卫承靖道。

    王钺点了点头，他翻开帖子，上面用小楷写着许多字，字体劲瘦，透着一股凌厉剑意：

    “今有高阳郡王钺，赋性纯良、聪敏好学，加之天赋卓越，有术道之姿，师兄或可予以指教，幸甚。承靖。再上。”

    这是一张拜帖。

    卫承靖笑道：“书院的祭酒历来是横元山的弟子出任。承元师兄在泊南院任祭酒已有多年，我许久未见了。你拜访他时，一定要替我问声好，记得了么？”

    王钺道了声好，别的却也不多说。所谓大恩不言谢，他如今也拿不出什么能谢卫承靖的东西，只能默默记在心里。

    将拜帖放到一边，看着包中剩下的东西，王钺的思绪竟又不受控制地飘回那个晚上。

    他从包里轻轻拿起这件物什，用手慢慢拂过它已略带焦黑的表面。那天夜里因匆忙对敌，虽然一直将此物擒在手中，却也没什么机会仔细端详。

    此物表面并非想象中的光滑，而是密密麻麻的篆刻着龙虎交汇的印记，又有古奥花篆铭刻其上，便只是把玩，就能让人感其玄奥幽秘的气息。

    王钺握之轻轻一掂，只感觉入手轻如无物；又以指甲弹之，听其能发出铿铿的金铁之声，绝不似凡品。只是如今上面遍布着被火撩过的焦黑印记，加之只有不到一尺之锋，早已没了原先的神气。

    但王钺的此时却无心欣赏此物的奇异之处，脑海中又重新浮现那天夜里，那个挡在他身前握剑的红发少女。

    卫承靖见王钺入手此物后便一直愣愣发呆，以为是少年又为当日生死一线之恐怖所慑，当即上前扶住王钺肩头，以示安慰。

    王钺回过神来，用手抹了把脸，问道：“卫姐姐，这不是你的佩剑么？”

    “正是。”

    卫承靖见王钺无碍，答道：“此剑名曰‘长旸’，是以此剑材质至阳至刚而取。‘长旸’坚逾金铁，轻若鸿毛，尤其是其中蕴含天雷气息，是破鬼去邪的上好法剑。”

    说着，她拍了拍腰间悬着的那柄剑鞘玉白之剑，王钺见其剑柄安在，应该是事后寻了回来。

    “此剑与这‘白电’，一可对人妖，一可应邪魅，都是我趁手的兵器。”

    “这可不……”

    王钺见此剑不凡，又是卫承靖的心爱之物，正欲奉还，却见卫承靖对他摆了摆手，继续道：“但如今此剑已不及先前一半长短，与我剑术不合，便一起赠与小弟，当一个念想吧。”

    王钺见卫承靖眼神坚决，只好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其实王钺心里也是愿意的。

    他甫一拿到此剑，不知怎的，从心底便生出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来，更何况这把剑对他，还有着另一种特殊的含义……

    卫承靖是个半点不拖泥带水的性子，她见王钺将两件礼品全都收下，也不再啰嗦，说道：“小弟，既如此，你且再好生休养些时日。记得重阳之前到书院报道即可。以你的资质天赋，来年山上的罗天授箓大醮，定会有你一个席位。”

    她又拍了拍王钺的肩头：“我在山上等你。”

    说罢，卫承靖便待离去。

    但她刚走到门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转头对王钺叮嘱道：“小弟，险些忘了一事。”

    “你须晓得，那天夜里我与你携手对上‘无名火’，最终还是不敌。好在天上适时飘落大雨，淋灭了‘无名火’的术法，又加上丘彻魔及时赶到，你我才捡回一条命来。”

    “这？”王钺见她说起那晚之事，心中一惊。彼时卫承靖明明瞧见他动用术法，这事是如何也抵赖不成的。况且最终击杀‘无名火’的明明是……

    但既然卫承靖不提，自是有她的道理。以她今日行事看来，应该也不会害自己。王钺想通这个关节，便也不愿在此事上多做计较，而是问道：“那……乡亲们呢？”

    卫承靖神情一黯，答道：“他们……村中老者多有损伤，其他人应是无虞。待你好了，自己去看吧。”

    这次说完，却是推开房门，真的离去了。

    房中只剩王钺自己，他望着手中的香囊、拜帖和那柄焦黑的木剑，不知痴痴地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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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元山，洞真殿。

    “承靖，此次下山历练，可有收获？”

    殿中轻轻寂寂，飘着几缕凝神安思的香烟。台阶之上，一名紫袍金冠的男子端坐在龙椅之上，声音中既有怜爱，更有威严。

    横元山一宫十殿，其中洞真殿历来是天师教导真传弟子之处。

    此时卫承靖跪坐在大殿台阶之下，将她近一月来下山所历之事尽数道来。其中说到上叶山庄那枚法符被丘已甲收去时，龙椅上那位便冷笑连连；说到遇到的那些个景教妖人时，那位又颔首沉思。

    说到最后，卫承靖俯身谢罪道：“师尊，承靖此行疏漏连连，竟将师尊所赐‘长旸’也遗失了，请师尊降罚！”

    龙椅上男子沉吟片刻，却道：“无妨，靖儿。按你方才所说，此非你之罪。但你的行踪泄露，哼……”

    男子从龙椅上站起，殿外忽的吹进一阵风来。卫承靖朝殿外看去，竟是天空中不知何时竟积聚了好大一片乌云，黑压压的摧到了山头上。云中间有白紫色惊雷滚过，不时洒下一阵阵轰隆隆的响声来。

    “靖儿。”

    “是！”卫承靖听那人唤她，赶忙收回目光，又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你可随为师在山中整饬教务。”

    卫承靖闻言愣了一愣，立时大声答道：

    “弟子卫承靖，领天师法旨！”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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