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寿与天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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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探玲珑寨 4

    “少主先别急着否认,这山寨上上下下可不止百余个男人……”阅童仰头看向褚寿,笑得阴险。

    “是啊,姐姐,我娘她们也都昏迷过去了,姐姐,你就救救他们吧!”碌子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泪眼婆娑的朝着褚寿大声喊道,他偷偷看着宋延倾冷冷的面孔,却是不敢靠近。

    孟良紧紧拉住碌子,示意他别朝着褚寿喊了,科颜月一瞧碌子哭得撕心裂肺,皱起了眉头,撇嘴道:“是啊!”

    褚寿撇过头冷笑一声,未得理会,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道:“归根结底,你不过是想炼药,现成的药……你是要还是不要?”

    她随手将药瓶抛给阅童,阅童稳稳接住,拿在手里左瞧右瞧,转身恭敬献给仓措,仓措伸出手来,缓缓接住白瓷药瓶,放在手心迟疑一下,轻轻拨开瓶塞子,缩回及腰的纱帘之中,置于鼻尖轻轻一闻,哪知她像见了鬼似的一把把瓶子甩在了地上,瓶子骨碌碌的滚到了褚寿脚边。

    褚寿弯身拾起瓶子瓶塞,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此时随着仓措闷哼一声,她连退几步身随即软瘫倒在了地上。

    阅童也着了急,爬倒在地上前去查看仓措的状况,“主人!主人!”

    仓措仰躺在地上,露出了脸来,她急着重新拿白纱遮面,手脚却酸软无力,褚寿方才给她的药不是她想要的醉朦胧,而是一方无色无味的迷药,乳白色固体状,高温不化,只轻轻闻上一下,便可让人浑身酸软无力,独家秘制哦~

    “你堂堂巫族少主,怎可如此阴险狡诈!”阅童一手扶着仓措一手指着褚寿痛骂,仓措抬手握住阅童的手臂,蹙着眉摇了摇头。

    仓措面上有一大块红斑,几乎覆盖了大半张脸,她蹙着眉头,眼中不知是被那迷药冲的还是因为什么,泛着点点泪花。

    褚寿双臂环胸垂眸看她们道:“别废话,就说给不给解药吧,不给那就让你家主人给整个山寨陪葬吧,反正左死右死,死的也不是我死……”

    阅童垂头看向有些痛苦的仓措,默默的握紧衣袍底下掩映着的匕首,眼神逐渐狠厉离开,方作势要冲出去时,脖颈间却被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搭了上来,那大刀的寒光晃着她的眼睛,她无奈又将匕首松了开来。

    宋延倾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持着在桌案上抄来的大刀,眼神淡漠,直直的盯着那阅童,叫她不敢再有别的动作,冷着嗓子开口道:“小心,刀剑不长眼。”

    阅童从怀中取出一小包东西,应是众人的解药,她狠狠咬着唇,未看褚寿,只缓缓举了上去,褚寿轻轻挑眉,上前接过解药,打开之后,只一小包发青的粉末,她抬手捻了一小点,微微弯唇,看向孟良道:“孟良,解药,取一桶水,撒进去搅和匀了,一人灌一口就能解毒。”

    这解药虽少,却是精而又精,鸠山这个女徒弟,秉性不咋滴,专业能力倒是不错。

    “解药呢?”阅童仰着头咬牙切齿的问道。

    褚寿淡淡的扫了一眼,蹲身下去,视线与阅童平齐,凑近懒洋洋开口道:“下了山再给你。”

    “你!”阅童想动,却又被脖子上的刀逼退。

    “放心——我可没你们这么黑心,人是死不了的,好好睡会儿,别捣乱,我保你们性命无忧。”

    褚寿话音刚落,阅童脖颈被狠狠的敲了一手刀,她闷哼一声,翻了白眼,朝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她抬眸笑着看向宋延倾,竖着大拇指赞赏道:“真不错。”

    宋延倾听罢,勾唇一笑,无奈摇摇头,收起了大刀,重新安放在一旁桌案上,而后朝着褚寿伸出来,挑眉,勾了勾纤长的手指。

    褚寿一把握住,便被他稳稳的拉了起来,孟良、科颜月和小碌子此时正紧锣密鼓的给他们喂着解药,有些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子方喝了解药没一会儿便已经有了点意识,躺着缓了会儿神儿,也帮着喂开了解药。

    见众人慢慢的恢复了意识,孟良捧着一碗解药上前来,忧心忡忡的朝着褚寿道:“郡主,请您去看看大当家的吧,他早已昏迷在床,许是与这些毒药,又不相同。”

    褚寿听罢,点点头,瞥了仓措阅童二人一眼,答应他道:“好!先找两个人把她俩绑了,好生看管,你且带路,我这便随你去看看大当家。”

    孟良点头,眼中满是喜悦。

    大当家是在那晚与仓措成亲时被下了毒,从此便昏迷不醒,众人皆以为是他犯了病,只将他安安稳稳放在房中,亦有专人看管。

    大当家的叫杨奔,原是山下村民,和杨虎是亲兄弟,自他家父兄惨死矿井之下,又无人问津,便带了同样遭遇的百姓占山为王。

    他兄弟二人为人颇有些头脑,很快便将山寨建立起来,带着村民在山上开垦荒地,纺织务农,山中资源不足,他们便常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号抢劫经过南山山谷商队的钱财货品,令过路的商队叫苦不迭。

    官府为肃清匪患,常派兵来围剿,他原是边疆老兵出身,为了抵抗官兵围剿,仿照军营训练出了不少村民,又依靠着山势,常常将官兵逼退,无可奈何。

    对于青州山匪,褚寿不好作评判,官府将因矿井坍塌而遇难的百姓置之不理,将村民逼上梁山,而村民占山为王,成了山匪,又要去侵扰过路的无辜商队,官府派兵肃清匪患也不无道理……究竟谁对谁错,岂是三言两语能道的完的。

    孟良从京都一路摸到青州,为了由内部化解矛盾,当了山匪的军师,教他们自给自足。

    这也不过是将他们因亲人含冤离世而产生的仇恨用平安富足掩盖了起来。

    可百姓的平安富足也并非是来之不易、难上加难的事情。

    仓措种了蛊虫,如此轻易的操纵众人,也不过是抓准了他们心中的执念,遮羞布一旦被捅破,便是覆水难收,怨气难解,如今看来唯有追根溯源,方为上上之道。

    杨奔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嘴唇有些发紫,额上发青,指端见白,褚寿顺着与杨虎同样的位置,捉出了蛊虫,这只已经没了精气神儿,褚寿将它收到了白瓷瓶里。

    又去诊脉,杨奔似乎……并非是中毒,确实是发了病,依着平日里专人照看的法子,本身的病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发紫的嘴唇,怕是蛊虫自身散出的毒。

    她提笔写了张药方,递给一旁的人,嘱咐了几句,只要按时喝药,不出几天,便能将蛊虫的毒逼散,再好好调养身体,养养病,便能好。

    他几人出门时,遇到了在外急着踱来踱去的杨虎,他一个大高个子莽汉,此时急得手足无措,面红耳赤。

    一见褚寿出门,便急着作拜,上前询问他兄长的情况,垂着头,粗声粗气道:“郡主,军师,俺错了!俺也不知道是咋了,被那女贼挑拨两句,就压不住火了,带着兄弟们就跑下山去了,违背了大哥立下的规矩,听说现下官兵正在下面围着,俺可真没用!”

    孟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无事,现下方可挽回,不必心急。”

    “是啊,我给大当家的拟了药方子,你也跟着喝几天,喝药期间可不兴喝酒!”褚寿也跟着打劝道。

    杨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只得憨憨的应了一声,又忙不迭的冲进房间守在了杨虎身边。

    而后,宋延倾与褚寿对视一眼,提醒她不要忘了他俩前来青州的真正目的,褚寿轻轻点点头,问孟良道:“孟良,近来你可听说了青州铜矿私运至尤沿一事?”

    孟良听罢,努力回忆,皱着眉摇摇头,认真道:“未曾听说。”

    褚寿又看向宋延倾,可是外面都在传是青州山匪勾结尤沿私运铜矿被边境关口拦截,可又看着孟良一脸的人畜无害状,莫非……其中当真另有蹊跷?

    “可坊间传的和我们接到的消息是青州山匪勾结尤沿,做私运铜矿的买卖。”

    宋延倾微微眯了眯眼睛,不作试探的直截了当的淡淡陈述,语气淡漠。

    褚寿急忙“咳咳咳”了几声,凑近他拉了拉他的袖袍,示意他噤声,心道这孩子怎么这么莽……

    褚寿刚要张口,却被孟良一袖袍甩的闭了嘴,他竖起眉毛,怒发上冲冠,不屑的冷哼一声,义正辞严道:“我们山寨里能够自给自足,不过也是做点木材的买卖,都是附近的老实村民,从哪里勾结别国?况且矿井坍塌一事,是他们心里永远的痛,您说这话,岂不是在糟蹋人吗?”

    孟良看着宋延倾,心里劝着自己他也算是全寨子的救命恩人,于是压抑着眉心的怒火,语气克制又镇静。

    褚寿又张口想说,他没那个意思,却又被宋延倾抢了先,他严肃道:“孟先生便这么清楚?”

    孟良对上他质疑的眼神,一下子心绪如同洪水猛兽般释放出来,怼了回去:“嗷——若是这位公子不放心,孟某愿对天发誓……”

    褚寿:不用……不用……

    “若孟某……有生之年做了背叛国家,不讲道义之事,便叫这五雷轰顶轰灭我孟家祖坟,叫孟某人挫骨扬灰不得好死!永不渡轮回!”

    褚寿:不至于……不至于……

    宋延倾负手而立,听得他发下毒誓,微微颔首,意满离……冷着面目,拱手道:“得罪。”

    褚寿:得罪……

    众人结清各事后,便又顺着地窖,进了山洞,下了山,仓措和阅童二人被绑在了类似轿辇子的东西上,前后和两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儿扛着,后面跟着的是褚寿、宋延倾和科颜月三人。

    他们临走时,还问了孟良那山洞里装着机关的山门,他道,确然是跟着书上做的,至于那几声轰响,他也不知是为何,不过光是那能射出弩针的机关他就做了好些时日……

    褚寿连连道: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简陋之中还透漏着几分用过心的笨拙……

    山洞里虽然依然潮湿漆黑,可与几人现在心境却与上山时大相径庭,脚步也不由得轻快了几分。

    褚寿跟在宋延倾身后,碎嘴子解释道:“孟良这人为人刚直,就是有些执拗,素来崇尚正人君子之风范,你一质疑他吧,他就急,急了他就发誓,我不是说他发誓不可信啊,他若发了毒誓,那……山……嗯嗯嗯嗯嗯这事儿多半就是假的了,我觉得若想查清楚咱们还是得从官府入手。”

    宋延倾微微点头,开口回道:“嗯,你今日可瞧见官兵布防了没?我方才查看山匪装备并不比官兵精良,能与他们抗衡的男子也都良莠不齐,若是贸然下山必然是死路一条,那么官兵便也不至于夜围南山,甚至还装作歇息,作一招诱敌深入……”

    “对啊,而且他们巡逻方向并非是针对山谷内里,而是在巡逻南山山外,倒像是在提防着有人进山,诚如孟良所言,自边境关口查到私运的铜矿以来,官兵便在南山脚下围着了,也导致了他们消息闭塞,如此一来,官府的种种举动倒像是在掩耳挡铃了。”褚寿摸了摸下巴,微微皱眉眉头思索道。

    宋延倾又接过话茬,“先是给他们扣上一顶私通他国的叛国帽子,再以此作借口将他们围困在山上,即便是清清白白也抵不过悠悠众口,只待朝廷决策后一发话,便可立马出兵围剿。”

    褚寿顿时眉目舒展,撇嘴赞同道:“到时候……到底是谁勾结尤沿,是谁私运铜矿,便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谁清灭了山匪,是谁为民除了害,细思极恐啊……”

    “那个……”科颜月打断了他俩的你来我往,悄悄举起了手,怯生生道:“那个,咱们非得走下山吗?她俩都有轿辇子坐……一来一回走得我脚都疼了……”

    褚寿微笑,作势要伸手锤她,科颜月抱住自己忙着往后躲,褚寿没好气道:“这路够陡,你好好抱紧你自己,一溜烟儿滚下去也挺不错的。”

    她睁着圆圆的眼睛,说的格外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