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寿与天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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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宴席

    宾客咸至,各列其位。

    上面高台垂着水晶珠帘,其后是荣贵妃,她安稳坐于其上,许是强忍着上的台。

    一旁摆着特制的矮榻,榻上之人便是长乐,半躺着,眯着眼,眼皮上一层艳红的粉,唇色深重,四旁仆从,皆垂首严阵以待。

    尤沿两位世子骆歧骆徐,北境公主承煊,以及明齐几位重臣,鸿胪寺官员均已到场,等候多时。

    管弦丝竹声起,倒是显得其乐融融,四海升平。

    “方才本宫遇了些急事,故而有些迟了……”

    “娘娘可还无恙?”荣贵妃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长乐眼皮未掀,幽幽开口:“听着怎么不太好呢?要不便回去歇着罢,这儿有长乐在,倒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连其他两国都知道明齐这俩不对付,一位真正嫡亲的长公主,一位圣眷正浓的贵宠,剑拔弩张起来,竟也不分场合,其余人却也是闭嘴的好。

    “公主今日好雅兴,往日不是不愿来这种场合吗?”

    褚寿撩动衣袍就坐,话音落下,抬眸定定看向长乐。

    长乐这才睁眼,有些惊喜的坐了起来,招招手,四下便设好酒水饭菜。

    她接过精制的琉璃酒盏,看向褚寿,嗔怪道:“你怎么才来?你不来,这宫宴都无趣许多。”

    褚寿端起酒杯,朝着长乐微微一敬,未说话,一饮而尽。

    “好好好。”

    长乐接连说了几个好字,欣喜拍膝,微微转身朝着珠帘后的贵妃道:“娘娘,你可也得多喝几杯呢。”

    荣贵妃微笑着颔首,眼睫微颤,忍痛道:“既然人都到齐了,便开宴吧。”

    前面那内官得令,清了清嗓子,扯道:“开宴。”

    声音传出殿外,曲风柔婉换转,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早早来的,早就饿的饥肠辘辘了,提着一口气端坐,一口气夹菜吃酒。

    “李大人,听说你最近屡办奇功呐,这一来二去的,可是有高人指点?”

    长乐手中捏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金盏,清酒随着她的摇晃左右碰撞着,她未抬眸,语气却叫人心底莫名生出恐慌。

    李申却并不在意,自以为受到了贵人青眼,颇为劳苦功高,摸着小胡子道:“下官不过误打误撞罢了。”

    “误打误撞?”

    长乐发出一阵冷笑,又喝了一口酒,闭起眼来,没了下文。

    李申心中惶恐,却也不知长乐这一声笑究竟是何意,只知道她不愿再多言,便随即撤了下文。

    那日的情形是,李申握着陆家官商勾结的证据,一举揭发了私吞官玉的买卖,而后都察院便带人查处了陆家,入了大狱。

    牵涉其中的官员,主犯诛杀,从犯流放,在京都掀起了不少风浪。

    陆家原是京都大商贾,如今这么一闹,折损过半,元气大伤。

    而那李申新功旧功加在一起,愣是得了个刚正不阿,忠心朝廷的直臣清白名号,事业正是如日中天。

    而那陆家陆霄年也心想事成,用半个陆家换了一个入仕的机会,算来算去,也值了。

    只是李申不知道,被名利熏昏了头脑,自然也不会想到,就这三三两两外加一个陆家,怎会敢动官家的东西。

    长乐平日里奢靡,一是靠着她那位国舅爷,二来便是利用身份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她知道,这官玉的事一旦泄露,那都察院早晚都会查到她头上,但是呢,她有位好父皇。

    一件两件的,也不差这一件给她兜底。

    而李申却浑然不知他得罪了谁,心中正是洋洋得意之时,常居高临下的提携一些小辈,说着些冠冕堂皇的事。

    坐在他一旁的是郑训己,在李申身边鞍前马后,也不算白干,好像升了官,在这样的国宴上也有了一席之地。

    他嘴角微微笑着,伸手替自己倒了一杯酒,拿起来,不知朝着谁轻轻一敬,仰头喝了下去,畅快淋漓。

    “听说李大人忠直刚正,替明齐抹去了不少歪风邪气,我在北境便有所耳闻,有李大人这样的大臣辅佐明齐,还真叫人羡慕。”

    承煊不合时宜的开口,听着像是顺势夸李申,一字一句却是在扎在褚寿身上。

    人人皆知,李申一头撞在殿前柱,撞的巫族覆灭,而那位郡主,又回到了京都。

    褚寿手上夹菜吃饭的动作没停,似乎无意加入。

    “本公主听说北境近日连连推行新政,搞得人心惶惶,告诉你兄长,想要拔尖也不要操之过急,那王位早晚都是他的。”

    长乐抵着太阳穴缓缓开口,眼皮都懒得睁开一下,她只有一点好,说话从不遮掩,直来直去。

    承煊也不客气,回道:“公主言重了,父王正值壮年,王位之事,还不至于操心。”

    “是啊,你又在这儿操心什么呢?”

    承煊被呛的无言,四下疑惑起来,该搭理的没搭理,不该说话的跑出来叫嚣。

    这长乐和褚寿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容她细想,长乐又道:“听说户部来了新官,竟也是姓陆的,陆家不是被......”

    “长公主。”

    褚寿开口,打断了长乐幽幽的声音,“尤沿新进贡的竹叶青,和我们明齐的味道大不相同,您不如尝一尝。”

    长乐睁眼看向她,来了兴致,“竹叶青?也未翻出什么新意来,滋味也没什么变化,本公主馋的是流川你少时埋在占星楼古树下的几坛桑落酒,定然一饮香美,几月不醒呢。”

    长乐说的陶醉,扶额闭上了眼,褚寿低眸浅笑,嘴角微微勾起,不知何意。

    “是啊,听说尤沿今年新送来的竹叶青,又添了几味珍稀药材,贵妃娘娘、长公主、郡主还有诸位大臣今晚一定要尝尝。”

    骆岐起身行了礼,说罢侧眼看向一旁的骆徐,骆徐不情愿的起身,也虚虚行了一礼,开口:“没错,今年进贡的竹叶青确与往年不同。”

    “也好,今晚贵客咸至,便一同品尝吧。”

    荣贵妃开口,四下开始行动,拿了贡酒,浅酌一口,皆连连称颂。

    “听说流川郡主近日身体欠佳,承煊此次前来,正好有一名医师随从,之前也给顾将军治过伤,不如择日我带人给郡主看看?”

    “流川的病自有小王爷来看。”

    长乐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来,蓦地从矮榻上坐起身来,头上金钗流苏晃荡,伸着脖子向席内左右查看,“虔之可有到席?”

    “这儿......”

    布满精致菜肴的桌案前空空荡荡,随着声音在大殿响起,赵虔之撑起身来,他梳了发,戴了冠,黑发依旧披在身后,穿着素衣,领口微微开着,比起殿内其他人,实在太不庄重了些。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零零洒洒浸在衣间,戴着佛珠的手随意一抹,含糊着回道:“这儿......”

    长乐见状,突然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惊喜,甚至带了些兴奋,笑个不停,甚至拍起手来,下面众人都垂眸下来,不敢多言。

    褚寿颇有些无言,只淡淡的看着她,轻叹一口气,眼神又飘向别处,不愿再看。

    “虔之真是稀客,想想自那事之后,你便再没来过宫里了,本公主一个人住在这儿,着实无趣的很。”

    长乐说着,她又换了一副面孔,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北境和尤沿的几位着实是被吓到了,这位极力推崇极致浮夸美艳的长公主,果不其然的拥有一个浮夸的性情。

    褚寿“嘶”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耳朵,终于开口:“长公主不如不说话。”

    长乐听罢,接着又夸张的捂嘴,朝着褚寿做了“噤声”的手势,连连点着头,很快面上又恢复了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