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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番外篇(一)罗梓

    前往临时基地的缆车上。

    罗梓仰视头顶的云卷云舒,俯视脚下的竹起竹伏,心下愉悦。

    一旦心情轻松下来,就容易思绪纷飞,可一旦纷飞,就像脱线的风筝一样抓不回了。

    啊,这么好的风景就应该一家人一起……一起……一起看……

    怎么了?罗梓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声音这样问自己,旋即眸光黯淡下来。

    一边的火狐和“盾”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当罗梓也不说话的时候,当一切安静下来的时候,脑海里沉睡的记忆就不由得浮现出来。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是在想什么时候自己变得没有自己的吗?

    罗梓低下头看着这曾经紧握住罗母的手,这也是握着钢笔在罗氏集团重要文件上签下名字的手,这也是抚摸过茳夏脸庞的手,这也是在“REOTA”运筹帷幄的手。

    这不是自己的手。

    这是罗钦远的手。

    那自己呢?

    这抹孤魂自己的身体呢?

    呵,罗梓愣愣地突然笑了,这是嘲笑。

    “罗梓”,在地下三尺冰封……

    原身有许多,因为每个位面都有自己的原身,但是能够支撑那些原身的魂魄,在解开郁结的同时,就只剩罗梓一个。

    时间不会停止,等待你的归来。

    时间只会前进,将你远远甩在身后。

    所以就只好让这具身体沉睡。

    罗梓复又沉默下来了,他将手臂支起来,撑在下巴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

    第一次穿越,是什么时候?

    罗梓的思绪漂浮,缓缓地记起在数年前,那个高考失利的夜晚,恍惚失魂一样的自己呆滞着眸子,愣愣地盯着堆积如山的作业资料,惶恐,不知所措。

    放在手旁的手机屏幕上亮闪闪着一封短信的阿拉伯数字。

    那三个数字,是宣告自己失败的宣言。

    思绪回来,罗梓苦笑,现在想起来,当时的一切还真是恍若隔世啊!

    醒来之后,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而是lunanty。

    呵,当时还以为自己是穿越了呢——好吧,确实是穿越了,只是,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想起当时心安理得地哀愁几日就放开手融入童话位面的自己,罗梓的心就像被刀割了、被火烧了、被狼咬了一样的疼,笔直酸涩,直欲落泪——无论多少次,想起当初那些日子,他都不由得谴责自己的不孝来。

    以为自己回不来了,所以在lunanty父亲的墓前,为了收拢人心,捶地哭喊“father”,声嘶力竭。

    以为自己回不来了,所以心狠手辣、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在敌国王宫大门前,在大军前冷漠地下达“all-kill”的命令——即使里面甚至还包括一二岁、牙牙学语的孩子,花季的少女,年迈的垂死老人。

    只因为自己就是没有被“除根”的“春风吹又生的杂草”,就为了能够一次性解决后患,以免留下像自己一样的遗祸,决然下达宫室屠杀令,为防电视剧里那些“由于宫人的帮助逃出王宫的王子,发展壮大后回来报仇杀了仇人”的戏码发生在自己身上,罗梓随即还下达了“放火令”……

    里面的人们,一个不剩,都成了焦炭。

    亡魂在坍塌的宫室废墟上徘徊不愿轮回,即使摆渡人亲自前来也抗拒渡过冥河转生。

    就连冥帝哈迪斯、爱神维纳斯,智慧与战争女神雅典娜,都先后派来信使劝告他……

    可谁知道自己居然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在深山里的坟墓棺材里苏醒……

    尤记得自己当时慌慌张张开通位面通道,将“盾”和“枪”在地面上召唤出,来“救出”判断是“穿越地点失误”、或者是遇见刺杀的自己之后……

    自己站在坑边,双手都是泥巴,犹自嫌弃地唤来侍从拿来水袋,用水洗手,擦干,再抖抖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会穿着的黑色唐装上的土灰,再将头发里的米粒扫出来之后,低头的自己猛然间看见石碑上的刻字:

    爱子-罗氏-梓-之墓

    落款:父-罗国彰,母-昆冉君

    立于-2015年7月1日

    卒于-2015年6月24日

    ……

    那时罗梓一个人呆立良久,目光无神。

    当时自己是什么表情?

    罗梓想,如果是轻小说,他应该是哭笑不得地“哈”地笑一声,然后没心没肺地蹲下来,好奇地再看一看是不是还有什么墓志铭什么的吧。

    但,不是这样的。

    他哭了。

    一向坚强不屈、刑法加身都不会流办滴泪的冷酷残忍的大公……腿软跪地……渐渐嚎啕大哭、涕泗横流……

    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愧疚?酸涩?还是难过?

    也许都有吧。

    但是罗梓后来心冷地明白,自己不可以再光明正大地以“昆梓”这个身份出现在自己的爸妈面前了……

    为什么?因为自己像个活死人一样从棺材里爬出来?因为自己像个死人一样身上穿着丧服?还是因为自己像个死人一样脸色苍白、指甲修长、瞳光涣散?

    ——还是因为自己已经变得心狠手辣、漠视人命?甚至手上沾着连神都畏惧的杀戮因孽?

    还是因为自己已经不是完整的“活人”了?

    缆车上,罗梓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神情恍惚,是啊,自己不再是活人了。

    即使可以回去,但是也必然是苏醒于棺材之中的人了。

    魂魄在其他位面的自己,无论是地下三尺,还是水晶冰棺,那个“自己”都只是无法动弹的躯壳……

    不会死去。

    不能停留。

    早已忘记自己的原来性格,原来习惯……

    这样的人,是我吗?不能称呼自己是罗梓了,也不能称呼自己是昆梓了,唯有一个字,“梓”,却无法给自己戴上一个姓氏,一个有着自己的归属的姓氏,说自己是罗梓,无非就是因为“罗钦远”,可是“昆梓”这两个字,已经鲜有人称……

    父母因为自己高考后“猝死”,而日夜吵架不停,最终各奔东西;疼爱自己的祖母,也因为听见自己意外的消息,一时遭受不了打击,急性脑血栓发作,而成为了植物人,在病床上时时靠着医疗机械吊着命……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回来,恐怕氧气管都拔了吧?但是却无法感到庆幸,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啊……

    还有脸去见父母吗?

    还有脸认祖归宗吗?

    能光明正大地解释原因,说明自己在棺材里怎么生存了三个月吗?

    能在现身之后,再次魂穿,再次“死去”,数个月,甚至是数年不出现吗?

    不……

    不…………

    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安排好一切之后……

    消失的远远的……

    再也不出现在家人面前,以免造成二次伤害……

    毕竟,即使见面认了,再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啊。

    这才是梓,一个位面性质集团的董事,一个“享受”各种人生的魂穿穿越者,一面旗帜的灵魂,一个位面青史闻名的统治者……一抹有家不能回的孤魂,一个只能靠着不断延伸出无尽的野望,才能找到存在意义的男人。

    ——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