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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离去、闲言

    罗梓还是将船票时间再改。

    更早,改到了次日晚上。

    至于原因,

    在于他开始厌恶阳光。

    而且,越来越饿。

    …………

    “少爷,此去风雨颇大,勿忘添衣。”

    齐管家低眉束手恭敬道。

    身后不远处,站着一票腰间鼓鼓、身材魁梧的下人。

    这里是码头。

    要是放在白天,那必然是人来人往,龙蛇混杂的地方。

    那是无论流着臭汗的纤夫,还是喷了香水的贵族,都不得不在同一个地方共处的地方。

    可这是晚上。

    晚上,码头则摇身一变,成为连警察都不得不组成三人以上队伍,而且还得配枪,才敢来巡逻的区域之一。

    为什么,也是因为太乱。

    可是今天晚上这浦江码头却无比地安静——

    因为厂卫在每个死角都设了点,不着痕迹的驱逐所有“误闯”,或是“也许会误闯”的人们。

    那是阴魂卫,普通人虽然看不见,但是那冲天的怨气……

    只要是个生人就不会靠近。

    齐管家穿着单薄的衣物,衣袍在夏夜风中飞扬,面容却是淡然坚定的:“少爷,到了之后,请务必要派灵通知老奴一声。”

    “让老奴心中有数。”

    齐管家手里握着一只银制的德国怀表,“滴答滴答”地响着,那长长的表链悠悠地挂在手腕上。

    而在他前面码头边上站着的,是披着加绒披风的罗梓。

    与淡然无畏凉风的齐管家恰巧相反。

    罗梓那白色灰纹披风下,甚至还穿了一套加厚的秋季英伦深灰色风衣,藏在披风下的手上还握着一只做工精致、纹理清晰贵重的银白色暖手炉,里面烫着胭脂碳。

    虽然早就不是阴阳不调的人了,但是今天例外。

    罗梓需要这温度平衡体内动荡不安的阴气——他今天没有进食。

    “齐管家,将你留在这里,是我无奈之下的决定。”

    罗梓说着淡淡愧疚的话,脸上却流露不出半点相应的表情,那是因为冷:“上海这里,总也要有人管着。”

    “而……玉墨……就暂时交给你照顾了。”

    “勿负我心。”

    罗梓最后犹豫着说了一句,深深地看了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齐管家一眼,最后却依然转身作势上船。

    齐管家带着下人鞠躬行礼的动作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不由得一顿,但是反应过来后,又鞠得更低了,带着下人们为罗梓送行。

    罗梓一把抓住上船的扶手,顺势上去之后回过头来遥遥望了一眼灯火深处……

    那里,有个女人知道他今天就要离开,而且,他今天连一眼都没有与她见面——

    昨晚是见过的。

    靠近玉墨的那一瞬间,罗梓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那是一种从所未有的体验,所以他深深地记得那感觉。

    而玉墨则差点就在睡梦中没了性命。

    所以这是个悲惨的故事。

    源于玉墨极具诱惑力的血液。

    终于罗梓难以自控决定离开。

    “起锚!”

    这是船上大副在传达船长的命令。

    “安静降帆!”

    “拉起纤绳!”

    “发动机器————”

    嘹亮的喝声最后拖成长长的尾调,接上去的是船出发时候的机器蒸汽声——

    “呜———启—”

    蒸汽船出航时的反应是很大的,不止是那闷声闷气的噪音,还得加上那些要是白天就会冲天的黑烟。

    好在隔得太远,船缓缓启动,罗梓最后望了一眼罗宅所在的那处灯火,心里庆幸太远了玉墨听不见,叹了口气,于是最后还是转头进了船舱。

    但是罗梓猜错了。

    距离影响不了玉墨此刻心里的悲伤与哀痛——

    船开了吗?

    船开了吧。

    从昨天晚上浴室里好好的气氛突然急转直下开始,这一整天她都没能再看见那个霸道地把自己从揽玉楼带走的男人。

    从白天,等到黑夜。

    “是不是自己太心急了?”

    玉墨不由得这样想,就这样想着,玉墨的眼眶不由得又红了,抽泣两声,她把眼泪逼了回去,然后死死地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玉墨想着:‘不能让眼泪滴下来’。

    于是咬着唇紧闭双眸,长长的手指甲刺进皮肉。

    “肯定是太心急了,现在罗梓一定认为我是个放浪、不安分的女人吧!也许还有可能在嫌弃我之前是欢场女人……”

    “是啊,我是欢场女人,怎么可能会配得上罗梓这样的豪门少爷?我这么脏……”

    “他也许以为我只是贪图名利,甚至还有可能是在怀疑我是不是在出卖色相,就是为了等他这样的金龟凯子……”

    越想越觉得委屈的玉墨不知道,就只和她房间隔了一层楼,甚至都还是同一个方位的一处大通铺的房间里,有着一群同样妙龄、甚至还是精挑细选过的女孩子在叽叽喳喳地议论她。

    “积了八辈子福德的女人”

    “祖宗坟头冒青烟了才能碰上这样的好事”

    “几辈子的福才能遇见少爷这样好的人”

    ——这就是她们安在玉墨头上的称呼。

    “安儿姐姐,你就不担心么?就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女人,就这样抢走了少爷身边的位置!”

    如果罗梓看见这个侍女的话,呃……好吧,就算罗梓现在看见这个侍女也不一定认得。

    这个侍女是之前为了讨好玉墨,还特地从外头买来那束月季的侍女。

    “是啊是啊!安儿姐姐你不知道,昨天我和青青半夜被管家叫起来伺候那个女人呢!那女人架子大着!不信你问青青!”

    这个侍女则是昨夜从玉墨房间里出来,端着一个水盆的侍女。

    “哎呀玉楠你别这样说啊!安儿姐姐你千万别听玉楠说的,玉楠你也知道的,向来说话都会加上两把火!玉楠——那个小姐只是晕过去了!”

    被称为青青的侍女是昨夜在房间里端着热红糖姜茶的侍女,听见玉楠这样说,性子直往的她忍不住为玉墨打抱不平。

    “哎呦青青!你不是也不喜欢那个女人么?怎么现在护着她——说!是不是你被贿赂了!我们可是都说的要支持安儿姐姐的!”

    玉楠立刻牙尖嘴利地回敬。

    “玉楠!你再乱说我就——!”

    “就什么!你……”

    “好了!别说了。”

    这是安儿说的。

    安儿是罗梓的贴身侍女。

    府里公认的,那个面冷心更冷少爷身边除了齐总管外最近的人。

    而且她还是个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