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风吹过冰雪覆盖的山林，呜咽声或远或近的弥漫在林间此起彼伏，夹杂着树冠的雪塌落的声音，仿佛哀怨的叹惋。

    风泽站在幽暗的树林里，此刻却是白昼。

    赤染沙希几人穿过风泽的传送门，到达这片森林。几乎谁都没有想到补缀者联盟的圣地会在这个地方，包括洛森。

    就在赤染沙希怀疑是明美追踪定位的过程出了差错时，夏迩手指前方说道：“也许是那里。”

    赤染沙希不可思议的问：“你来过？”

    “我听说过。”夏迩一面朝着她方才手指的方向前进，一面自言自语，“穿过幽深的密林，直到积雪的山峰。黑色的断壁前，通向女皇圣殿的入口就在那里。”

    赤染沙希问：“你说的女皇的圣殿是什么？”

    “只是一个睡前故事。”夏迩自言自语，“难怪他每一次都只说同样的故事，是他知道有一天我会来这里。”

    洛森问：“他是谁？”

    “我猜是宗颋。”赤染沙希不想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她向夏迩说道，“那他一定告诉过你怎么进去里面。”

    夏迩沉默的抬头看着眼前的石壁，细声的吟唱起记忆中的旋律。

    在音律的共鸣中，黑色的石壁下端出现密集的金色纹路，这些线条向着上方螺旋形交错延伸，直至到达石壁的顶端，又向两侧延展出翼形的纹路。

    夏迩停止了吟唱，石壁上的光线骤然消失，黑色的石壁又恢复本来的形貌。而他们的身后，最初到达这片山林的地方，一片积雪旋转着分开，现出一只深邃的坑洞。

    坑洞中，升降舱快速的升起，出现在地表，弧形的门转动开启。

    谁也没有贸然走近升降舱，谁也不确定这只升降舱会否是一个防御陷阱。

    风泽凌空划出一道空间裂隙，几乎与此同时，升降舱中也出现了一道空间裂隙。

    赤染沙希向夏迩问道：“你会和我们一起，对吗？”

    夏迩走去升降舱，以沉默做了回应。

    升降舱闭门后垂直下降，两分钟后依然没有停止。

    北堂侍不禁怀疑的说道：“这么隐秘的地方，仅仅是追踪卫星通讯就能轻易发现的吗？”

    赤染沙希说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们为此做了多少准备。”

    北堂侍说：“我有种感觉，不是我们找到了这里，是有什么在诱导我们来到这里。”

    赤染沙希满不在乎的说，“就算这里有陷阱，只要风泽在，不管遇上什么危险都能安全撤离。”

    “这可不一定，空间跃迁也不是万能的。”夏迩说，“这里未必和你想象的一样。”

    说话间，圆柱形的升降舱停了下来，弧形的门移动开启，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庞大的地下世界，方正的巨大空间里，无数只球形人造子宫高高低低的垂吊下来，各种胚胎的初级形态悬浮在大小不一的人造子宫中，有的细小如蝌蚪，有的大似野牛。穹顶的下方，是一排排整齐排列的培养室，就像林立的摩天大楼。透明的培养室中生长着各种植物，许多更是见所未见。

    “这些是什么？”北堂侍扫视着周围说，“看上去像变种的怪物。”

    赤染沙希抬头望着远处穹顶的中心，悬吊着一只宛然水滴的金属物体，穹顶上密布的管路均与之连接，另一端连接着那些悬吊的人造子宫。“这里看上去可真诡异，就像个生物制造工厂。”

    夏迩停下脚步说道：“我们看到的这一切也许都是假象。我们的大脑被影响了。或者说，我们被困在了同一个意识迷宫里。”

    北堂侍首先想到了枫林湾的那晚出现的织梦师，“是光曜会？”

    风泽否定了这种猜测，“莱斯利·克瑞斯不会让我们在幻境中意识相通。”

    北堂侍说：“也可能你们都只是我的幻觉。”

    夏迩说道：“我们至少该庆幸，让我们致幻的人还没有打算杀死我们。”

    北堂侍回忆着问：“我们是什么时候致幻的？是在那面石壁前，还是在升降舱的时候？为什么我们毫无察觉？”

    洛森不紧不慢的说道：“在石壁上出现符文的那一刻，我们被那些符文吸引的时候，所有的感知信号就已经被它释放的虚拟电信号替代了。”

    北堂侍反问道：“你不是从没来过这里吗？你怎么会知道？”

    洛森说：“那是因为我之前说谎了。”

    夏迩说：“你不是洛森。我早该看出来，尽管你第一次出现时的伪装非常仔细，但有一点你始终不像洛森，他那病态的自尊和自负令他对任何人的建议都充满抵触情绪，可你对于赤染沙希太过容忍了。你到底是谁？”

    “我的确不是洛森。”洛森说，“真正的洛森早就死了。”

    风泽接过话来，“你是克隆人？我听说过，光曜会在很多年前有过一个秘密计划，熙明生物曾为此投入了大量资源，用于记忆读取和意识转移的研究，那种意识植入是将一个人的意识完整的复制到受体的大脑。”

    赤染沙希接过话说：“我也听说过，光曜会的目的是克隆各国的政要和财阀，对克隆体植入意识，再用克隆人取而代之。用这种方式渗入权力阶层。相比补缀者联盟利用预知未来应对命运，掌控世界的命脉显然更有效。”

    夏迩对洛森说道：“如果就连你都是克隆体，那元老会大概也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这才是十年前联盟瓦解的真正原因，对吗？”

    赤染沙希的脸上竖起了一对八字眉，打断道：“如果元老会的首脑都成了光曜会克隆的傀儡，补缀者联盟就不会解散了。”

    “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夏迩说，“十年前，解散补缀者联盟也许就是为了阻止光曜会的渗透。因此封禁联盟圣地，阻止所有人的进入。所以光曜会为了进入联盟圣地，就只能设计利用我们。之前洛森让我们执行的每一次任务，都并非元老会的决定，而是光曜会在幕后策划，为的就是诱导我们主动来到这里，再利用我们进入联盟圣地。”

    此刻，风泽最不希望夏迩的这种猜测是对的，因为那样的话，就意味着他所作的一切都已经暴露了，光曜会绝不会放过他这样一个叛徒，更会因此牵连她的母亲失去熙明生物公司，甚至是生命。他心存一丝侥幸的问：“他们凭什么知道我们可以进入联盟圣地？”

    夏迩说：“我想这只是他们其中的一次尝试。过去的十年中，联盟各级分部中很多都已杳无音讯，并不是他们选择放下过去隐藏身份，而是他们已经被除掉了。”

    洛森说：“你猜对了，但沙希说的也没错。很多年前，补缀者联盟与光曜会之间的渗透就已经非常严重，直到光曜会掌握了记忆读取和意识移植技术，才有机会从补缀者联盟掌控的财团着手改变局面，通过克隆那些财团的高层有计划的逐步渗入，一步步的分割资产，最终令补缀者联盟失去资金来源，令元老会对下属各部的控制权不断被削弱，最终瓦解。”

    他说到此顿了顿，又转而向夏迩说道，“我若是早查到你和宗颋之间的关系，也不用浪费那么多时间。”

    赤染沙希说道：“不管我们各自有什么目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摆脱这种状态，让意识回到现实。”她面对洛森，“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洛森耸了耸肩膀，“在洛森的记忆中，他没有一次真正到达补缀者联盟的圣地。不过这一次不一样，元老会七首脑之一的宗颋一定知道怎么进入这里，既然他告诉了夏迩如何启动封禁之后的石壁，那她也一定知道怎么才能真正到达联盟的圣地。”

    夏迩不以为然的说：“启动石壁只是巧合，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这里的存在。”

    洛森问道：“为什么你不再仔细回忆一下宗颋为你讲过的睡前故事呢？”

    夏迩反问道：“就算我能从中找出有价值的信息，我似乎也没有理由帮助你进入联盟圣地，为此令自己从此成为叛徒。”

    洛森说道：“你当然有其他的选择。但根据洛森的记忆，每一次都是在系统终止之后，大脑意识才能被动的从这个虚拟世界中脱离。否则我们的意识会被困在这里，直到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