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牧抬头，望着走到眼前，约摸二十出头的女孩。

    与大部分爱打扮，穿凸显身材的清凉衣服的同龄姑娘不同，她一身行动便利，包裹胳膊大腿的素色宽松衣裤，齐肩黑发扎成马尾。

    见他不说话，女孩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帅哥？”

    回过神，张牧下意识回头看水面自己的倒影，是变形术的形象。

    是客气啊，还以为变形术失效了。

    哑然失笑摇摇头，张牧回道：“不知道。”

    她有些懵：“我是问信不信，不是问这里有没有仙人。”

    张牧心里想着事，就没再搭理。

    眨眨眼，她隔着一人距离坐到张牧身边：“你是苏市人？”

    “从小在这长大。”

    得知他是本地人，姑娘兴奋起来：“你好，我叫骆希玲，是隔壁市过来的。

    哎，你们苏市人真相信这里有仙人啊？”

    挑挑眉，张牧好笑的问：“你不信，那跑来做什么?”

    “我是搞户外直播的，来凑凑热闹嘛。”

    “你不喜欢被拍？”骆希玲见他爱答不理，以为张牧不喜欢入镜，把自拍杆放到一边靠着石块，

    “我问了几个苏市人，他们都说自己亲眼看见仙人为了救市民，飞天渡雷劫，

    你也是苏市人，你看见没？”

    “我那天正好在家睡觉。”

    “啊?

    外面雷那么大，你居然能睡得着？”

    “恩。”

    “咦……”她侧脸看着张牧，上半身后仰，“仙人要是真的，你这样也不可能被仙人收为徒弟吧？”

    “徒弟？”

    “你不知道？

    来这的人都是想拜仙人做师父的。”

    张牧眼神闪烁几下，若有所思。

    看他又不理自己，骆希玲右手托着下巴自语：“要是真有仙人就好了，我也想修仙啊。

    跟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在天上飞来飞去，能活许多年，皮肤还可以变嫩。”

    “你说仙人住哪啊？”她环视四周不算很高的山头，“怎么想仙人也不会住这些小破山吧？”

    说着说着，她忽然拆下自拍杆上的手机，小心吹去沾染屏幕的点点灰尘，打开浏览器搜索着仙人一般住什么地方。

    这小孩气的举动给张牧看笑了：“你不是觉得没有仙人吗？”

    “是啊。”她盯着手机屏幕，嘴里回着，“但有点幻想也很正常嘛。”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觉得有仙人吗？”

    “或许有吧。”

    “啧。”她忍不住，视线挪到张牧身上，“就在这山里？”

    “可能吧。”

    “才不可能，仙人应该住泰山之类的才够格。”

    “山不在高。”

    “有仙则灵？”骆希玲一脸无语，“陋室铭我又不是没学过，你们这些人是不是觉得主播都是九漏鱼？”

    张牧嘴角扬起些微弧度：“你认为这首铭文的作者，为什么要写这句？”

    “鬼知道刘禹锡怎么想的。”

    “他见过我。”

    “见过你？”骆希玲左手抓着手机，右手挠头，脸色很是茫然，“什么意思，我为什么听不懂？”

    “见过我，之后，他写了这句。”

    话音落地，身影逐渐变得黯淡，直至无声无息的消失。

    “啪嗒——”

    手机从五指滑落，正面向下掉在碎石滩，滚了几圈屏幕向天停住。

    许是落地时对准了石尖，液晶屏碎出蛛网般的裂缝。

    但骆希玲根本没在乎自己心爱的手机，整个人仿佛傻了般，呆呆盯着眼前空气。

    似乎是不敢相信，她伸手摸摸石块上，张牧刚刚坐着的那块——尚有余温。

    可她分不清。

    烈日当空，她分不清这温热，究竟是坐出来的，还是太阳晒的。

    手掌贴着石表许久，她终于清醒，像个兔子一样蹦三尺高，好好一妙龄姑娘直接爆出出口：“草！

    有仙人，有仙人！”

    “仙人？！”

    “哪呢！！！”

    听见她的大喊，营地里的市民仿佛沸腾的油锅，油花噼里啪啦跳不停。

    骆希玲被市民们的“暴动”吓一哆嗦，扭头看去。

    河边打水的市民，盆往水里一丢就跑过来，浑然不顾自个的水盆在河面越飘越远。

    营地那边，冲过来的市民连鞋都来不急穿，抱起自己摆在供桌的神像，赤着脚在石子滩上跑。

    然而这些在骆希玲看来，算比较正常的。

    有的市民像是失了智，又或许是太着急，听见喊声端起炒菜的锅就冲。

    边冲，拿着锅铲的右手，仍下意识在锅里翻炒。

    给人感觉，像是脑子告诉他仙人要紧，大腿赶紧动起来，但找仙人双手用不上，于是本能的继续炒菜。

    需要训练才能做到的一心二用，就这样忽然会了。

    眼看围住自己的人越来越多，互相开始拥挤推搡，骆希玲头皮发麻，这要有人没站稳倒地，得被活活踩死！

    远处的官府人员已经察觉异常，忙来呼喊：“不要挤！不要挤！危险！”

    嗓子都快喊哑了，人群丝毫不见消停。

    见他们也控制不住局势，骆希玲急坏了，真要有人被踩死，那都是自己嚎那一嗓子害的。

    怎么办啊？！！！

    正着急，她忽然灵机一动，跳上刚刚坐着的石块，双手像喇叭一样凑在嘴边：

    “这里是仙人居处，你们这么闹腾，仙人要生气啦！”

    喝叫声回响在山间，在人群外围急出满头汗的官府人员惊愕发现，愈发躁动的人群，居然被这一声给喊停了。

    市民们猛的安静下来，空气里的喧闹也随之消失。

    他们面面相觑，脸色变得难看，是啊，这要仙人一怒远走它山，自己去哪找？

    突然，有一人不顾膝盖的大声反抗，往脚下石子滩一跪：“仙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我气啊！”

    惶恐的大伙回过神，立马有样学样，不大的石子滩，顿时跪倒一片。

    只有骆希玲站在石块高处，整的像是众人跪拜的是她。

    这让她心里十分慌乱，忙跳下石块，往旁边躲。

    她刚刚亲眼看着仙人从自己眼前凭空消失的，如果仙人因为“信徒”跪自己发怒，自己可扛不住仙人之怒。

    跑到边上，见众人还是没起来，只有自己站着显得太突兀，索性她也跟着跪好。

    随后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巨信，点了下三人聊天群的信息发送栏唤出键盘，心情激动的准备打字。

    可颤抖的手指点到屏幕，一时间她又不知道该发什么信息才能表达自己的震惊。

    犹豫半天，她终于发出一条信息：“大哥二哥，刘禹锡见过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