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张管家过来叫完人，我们本来都打算下去了。”

    “可收拾好正要离开书房，蕊蕊突然说她肚子疼想上厕所。”

    “因为她整个下午都表现得很乖，所以我也没多想，我寻思着…”

    砰——

    程月娇话说到一半，突然飞来玻璃杯在脚下炸开，刺耳的碎裂声吓得偏厅内所有人打了个激灵。

    她怯怯抬了抬视线瞥大伯，正对上他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顿时吓得脑袋一缩，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由于跪得又快又急，她没仔细留意地上的碎玻璃片，不小心被玻璃碴子扎破了膝盖，可她不敢叫疼，只能咬着牙勉强忍着，嘴上还得不住解释道:“大伯，我真没想到蕊蕊居然会偷偷跑掉呀，如果我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会盯紧她的。”

    “我是怎么交代的！”程伯言一声怒吼犹如雄狮咆哮，尽管人已八十，余威仍能震得偏厅里几十号人噤若寒蝉。

    他吼完程月娇之后，又把目光斜开，拉长声音问道:“老张，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大管家张延年赶紧躬着身走出人群，回禀道:“下午六点左右，整座庄园的安保系统失控了约莫五分钟，后面安排人手检查，是被植入了病毒的原因，至于病毒的来源…”

    “吞吞吐吐做什么？来源哪里？说！”

    “来源是…是您书房的电脑，据月娇小姐所说，今天下午孙小姐一直在玩您的电脑，应该…应该是孙小姐干的，至于目的…可能就是为了逃跑。”

    程伯言敲了敲拄着的拐杖，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个死丫头！真是翅膀硬了！”

    张延年瞅个空档看了一眼正厅方向，今天宾客云集，孙小姐突然搞这么一出，引得一向疼爱她的老爷丢下满堂宾客专门过来问讯，着实不妥。

    “老程，外面刘政长他们还在等着您，您看…”

    这样一句提醒放在平时，算得上张管家的尽职尽责的体现，可眼下孙女回了家又无故落跑，联想到昨晚她那些不着边际的话，程伯言难免疑窦横生，看谁都不像好人。

    他鹰视狼顾的目光一一扫过厅内的子侄儿孙，忽然发现少了个人。

    “程爵，你儿子哪去了？”带着浓浓威严的话音在厅内响起，被点名的程爵环视周遭，果然没发现自己儿子程立，一时间大惊失色。

    “大…大伯。”程爵赶紧跪倒，不忘侧抬脑袋冲自己老婆叫嚷:“阿立去哪儿了？还不快去找！”

    “不用了。”程伯言压下昨晚孙女那些话勾起的不安，慢慢站起身来。

    他一起身，厅内所有人，不管姓程的不姓程的，纷纷把脑袋埋得更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老狮子盯上。

    “延年，给岳青山打过电话了吗？”

    “已经打过了。”张延年颔首低眉，又道:“除了庄园里必要的安保工作之外，多余的人手已经全派了出去。”

    程伯言点头，哪怕对张延年猜疑未消，但这位大管家办事的能力他一向是认可的。

    “通知下去，在孙小姐还没安全回来之前，所有人不能离开庄园。另外，派人去找程立，在最短时间把他带到我面前，如果胆敢反抗…”

    “死生不论！”

    他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便大步流星离开了偏厅。

    ……

    有人算过，从担水山山顶到山脚，全程不过七公里。

    七公里的路程着实太短，程嘉蕊所驾驶的这辆法拉利·488（重启），在盘山公路上的最高时速也能飙到170码，七公里的路程对她而言，只需要五分钟就能跑完。

    这意味着，当程家庄园安保系统恢复，工作人员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离开了担水山。

    驾驶着跑车奔驰在宽阔的马路上，脚下稍稍一用力，车子便在轰鸣的油门声中一骑绝尘，目之所及两边风景飞速倒退……蕊蕊从小到大，一直对速度所带给人的刺激感十分着迷。

    她骨子里是个不安分的人，自小特立独行，喜欢追求一切新奇的、会让人心跳加快的事物，譬如此刻，她明明是在赴一场生死难料的豪赌，却没来由的肾上腺素飙升。

    她并非不惜命，事实上，饱尝过辛酸悲楚的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人生重来一次的机会多么难得。但她更清楚的明白，人活着如果连为了某些人某些事义无反顾都不敢，那不管重来多少次，这样的人生也索然无味。

    车后座的手机铃声响起，她在环城高速上寻匝道停下了车。

    蕊蕊原以为电话会是爷爷打来的，可当她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打来电话的人是姜楚。

    她赶紧把电话接通，很快，听筒里便响起那如印记般深刻在记忆中的声音——

    “程嘉蕊？”

    “是我。”她微笑，梨涡绯浅。

    “你现在在哪里？”

    “环城高速上，卢家湾段。”

    “好，我只说一次，赶紧滚回担水山！”听筒里的声音忽而激动，蕊蕊脸上笑意更浓。

    “为什么呀？”她明知故问。

    “因为今天有人要杀你！你个白痴婆娘！”

    “我不信。”她笑得咧开嘴角，丁香小舌狡黠的点了点红唇，像是偷腥得逞的小狐狸。

    “今天我爷爷过大寿，担水山那边人又多又吵，我待不下去，只想一个人放放风透透气，没玩够之前，我才不会回去。”

    “我再重复一遍，你现在给老子回去！立刻！马上！”电话那头咬牙切齿，蕊蕊依旧不以为意。

    她甚至，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惊澜、姜楚，看来你确实知道些什么呢…”她随手把手机扔回后座，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了夕阳完全落下，这一刻，她的眼神有些迷离～

    她启动车子，回忆着上一世从担水山离开时，自己走过的路线。

    “爷爷这会儿，应该已经派人来找我了吧？手机上有定位，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来得及。”

    “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来～”

    “如果玩脱了，会有第二次重生吗？”她呢喃罢，失笑摇头，能有一次已然不易，又怎么再敢奢求第二次？

    “惊澜，爷爷，就让蕊蕊最后再任性一次！”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她说完，一脚把油门踩死！

    ……

    晚上九点，一日的繁繁喧嚣慢慢沉寂了下去。

    白色跑车驶过了都市的繁华，行在城郊，车尾烟尘将纸醉金迷与灯红酒绿远远抛在后方。

    不多时，跑车出现在宁市新开发区的市郊公路上。

    新开发区略显荒凉，新修的宽阔柏油马路旁，行道树树影婆娑，大段大段的郊路甚至路灯都尚未通电。

    这段四车道公路上车辆来往稀疏，偶尔会有一束刺眼的远光灯晃过，令路边公交站台旁等待末班车的三两疲惫社畜不耐眯眼...

    程嘉蕊坐在飞速行进的车里，看到了那座公交站台，看到了那些下班回家的白领们，岁月茫茫，在这个时间点，他们如期而至的出现在这里，与她共赴一场命运的轮回。

    滴滴——

    厚重的鸣笛声传遍郊野，闪烁的远光灯刺人眼眸，像是电影里的既定剧本一样，那辆大货车从黑暗中破光而出！

    她没有减速，迎着大货车强烈得昡目的远光灯疾驰狂奔。

    她知道那辆大货车就是来撞自己的，但她不闪不避。

    这…是她程嘉蕊的宿命！

    轰——

    砰！！

    惊天动地的巨响，在一瞬间席卷郊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