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不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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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百年难遇的盛事与尴尬(1)

    乾坤界一百十九纪中代上甲子癸未年暮春,为期三天的百届伤春大会正式开幕。

    开幕仪式在灵和峰广场举行。出席者除了凌意文宗众高层外,还有许多别派修士,有几个甚至都不是文修。掌门太衍真人首先致辞,然后低阶弟子代表乌旋玉上台讲话,最后由特地从外界赶回来的,凌意文宗所培养的优秀门人代表,三千多岁的炼虚期前辈勘幻真人宣布百届伤春大会正式开幕。

    人群在热烈的掌声后开始松动,朝各个方向散开去。伤春大会的活动分布在凌意文宗的各处。西南方向的簪霞峰桃花林有对喻、接龙、对联等一系列文斗活动;南方的叹江边有莲君向门派申请新建的戏台;东面翠微、宜寒两峰之间是大规模的法斗场地;西北方向的众学宫在这三天内将会举办几百个讲座以及签售会。如果这些活动你都无心参与,那还可以去门口免费领一本伤春大会纪念册,凌意文宗有三十来个书阁、五处著名山景、五处著名水景等你来盖章打卡。即便到了晚上,伤春大会的盛事也不会暂停。灵和峰广场上会举办大型的灯会。只要去买一盏小小的素灯,写上题目,就可以把灯笼挂在广场上等待别人作答。挂了灯笼的人有参与答题的资格,如果所答正确,灯笼就会让你取下。到了最后一天灯会结束的时候,可以拿自己得到的灯笼兑换小奖品。

    金睛子的第一天白天全部扑在戏剧演出上。多亏莲君一年来数次向门派申请,又亲自为戏台选址、号召众人参与,如今戏剧节也成为伤春大会的一个正式项目了。遗憾的是乌旋玉师姐有事外出了,最终还是没有被请来。戏台的位置有些偏僻,戏剧节又是首次举办,因此观众并不多,但众人还是非常激动,莲君更是请大家在悉宁城最好的酒楼吃了顿晚饭。回到凌意文宗后,金睛子由于过于疲惫都没有去参加晚上的灯会,直接回了秋声殿。

    第二天金睛子又轮到文潮阁的值守工作,在那里呆了一天。文潮阁一楼有很多来盖章打卡的人,二楼就清净很多。金睛子工作之余还为明天的活动宿构了一些与伤春有关的诗词对联什么的。当时的她没有想到,她的宿构竟然一句都没用上。

    她仍像往常一样半夜御剑回到翠微峰,循着蓝色气灯的光芒找到秋声殿。然而她刚一落到平台上,就看见一个被幽微的蓝光映得阴森恐怖的人形,金睛子几乎被吓得后仰倒下去。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气恼道:“朝谕!你无不无聊!大半夜来吓我吗!”朝谕这段时间总是神出鬼没,有事找他的时候找不到,大半夜的倒出现了。

    “我只是在这里等你,不知道你会被吓到!”朝谕委屈地说:“昨天我们一直忙着演戏剧,今天你又去书阁轮班,我想找你说句话都没工夫。”

    金睛子瞪着他:“你不会发传讯符吗?”

    朝谕沧桑地叹了一口气:“世界上最大的悲剧,就是明明我们是亲师兄妹,却只能靠冷漠无情的传讯符勉强维持我们淡薄的联系……”

    每当朝谕满口师兄师妹的称呼时,金睛子就知道朝谕对她一定是有什么不情之请,于是摊摊手:“别想了,我也没钱。”随后朝秋声殿里走去。

    “我们亲师兄妹的感情难道是用冰冷的金钱衡量的吗!”朝谕追上来:“好吧,之所以没发传讯符是因为这件事太难说清楚。我不是找你借钱不过这事确实和借钱有关……实不相瞒啊师妹,师兄我有个不情之请……一年前有个同脉师兄问我借了点钱……”

    “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讨债吧?”

    朝谕迅速点了点头。

    金睛子丝毫不想答应这个不情之请:“你自己直接找他不就得了。”说罢又要走。

    “不行啊师妹!”朝谕低声说,“一来不是很大一笔钱,也不好意思开口。二来那位师兄出身世家,看起来挺不好相处的,我不敢唐突。想来想去,还是让师妹你明天在伤春大会上略微提醒他一下就好。我明天与人有约,不方便。并且我文采不如你,不敢去和那位师兄交锋……反正,反正各种不方便!”

    “我若帮你,你当如何?”

    朝谕急忙说:“《万法诀》上所有你搞不懂的法诀,我包教包会,绝对不嫌你烦!师父让我考你剑法,我给你放水!你哪天不想去书阁值守……呃,一个月后,你哪天不想去书阁值守,我帮你代班三天!”

    金睛子乐了:“成交!不过‘放水’什么的就免了。”

    朝谕大松一口气,然后嘱咐道:“我正好打听到那位师兄上午打算去参加文斗的。他剪了一个鸡冠头,可好认了……”金睛子便问鸡冠头是什么,朝谕解释了半天解释不清楚,干脆很不负责地说:“你见到就知道了,总之很好认的!”

    第三天早晨,金睛子戴上新买的发冠,仍穿一身平日惯穿的灰衣,往簪霞峰桃林御剑而去,寻找那位“鸡冠头”师兄。

    她以为自己已经到得很早了,没想到桃林里已经汇集了很多人。金睛子到处兜兜转转,盯着每个人的脑袋看,无奈看来看去都是些正常的发型,没见到所谓很好认的“鸡冠头”。金睛子疑心那位师兄早就换发型了。

    既没找到鸡冠头,金睛子也就不再继续找了,打算回头告诉朝谕没找到就算了。正好不远处有一块集体打坐的场地,金睛子便也找了个桃树下的蒲团边打坐边酝酿伤春之情。

    嗅着带有一丝腐朽气味的香风,感受着不时飘落在脸的细碎花瓣,金睛子努力回想着每件带着淡淡哀伤的往事。比如她通过凌意文宗的入派考核与李百闻告别的那天,比如李百闻交不起房租对房东百般央求的那天,比如从丞相千金变成罪臣之女的那晚,比如记忆已经很淡很淡的母亲去世的那天……

    这么想着想着,她还真伤起春来了。然而就在这时,一声鸡叫破坏了她的情绪。

    那是母鸡的咯咯声,事实上,也不止一声,而是持续了很久。为什么桃林里会有母鸡啊!金睛子满脸不快,循声望去,只见一只胖墩墩的母鸡蹲踞在高处,一边咯咯叫一边威严环视着所有向它投去不快目光的修士。金睛子蹙了蹙眉,换了个角度再看,发现那母鸡竟是坐在一个男修士的脑袋上。那个修士有一头乱蓬蓬的短发,似鸡窝,与那母鸡倒也相宜。

    金睛子心念一转,这难道就是朝谕所说的鸡冠头?

    这似乎是很明确的了。毕竟整个桃林,若一定得挑一个鸡冠头出来,那也只能是他了。金睛子起身,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从那位修士背后经过,不动声色地感觉着他的修为。筑基中期。金睛子又有些疑惑,朝谕管那位师兄叫师兄,可是朝谕自己已经有筑基后期的修为了啊。可是当一个人内心已经有所倾向后,所有不合理之处都可以自己解释。果然,金睛子很快想通了:一定是那位师兄修炼没有朝谕快,入门却比朝谕更早。刘缜不就比金睛子大,但因为入门晚,照样得叫金睛子师姐吗?

    她在远处又将那个修士打量了一番。他穿着一件奇奇怪怪的连帽衫,之所以奇怪是因为那帽子看起来像是他自己给缝上去的,歪歪扭扭。他身上没有别的门派的标识,所以极有可能是凌意文宗的。金睛子越想越觉得这就是自己的任务对象。当那位修士起身离开的时候,金睛子迅速跟上。“这位师兄,请留步。”金睛子叫住他。

    那人迟疑着回头,看到金睛子,更加疑惑:“你……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