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不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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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管闲事者不得闲(2)

    许承安则远没有薛万化那般好相处。异于常人的外貌——金睛子很快从薛万化那里知道她的五官和头发完全是天生如此——出类拔萃的才智,偏偏搭配上平庸的修炼资质,使她注定与周围的世界若即若离。而犹疑于她的外貌,敬畏于她的才智,又无动于衷于她的修炼资质的旁人也很难找到理由进入她的世界。也就薛万化这样创造了十数本书之多交际原则的人际交往大师才能和这样的许承安成为朋友吧。

    不过金睛子多少还是跟她混熟了一些,姑且熟到单独相处不会出现尴尬气氛的程度。

    当然,金睛子并没有一到乾坤湖就去打扰这二位。因为即便是对于成天闲得无聊的修士,这样频繁的打扰都显得不礼貌,更何况是似乎永远在为各种事东奔西走的这二位。大部分时间,金睛子都只身一人在乾坤湖畔乱逛。乾坤湖有着绵长的湖岸线,尽管已经被乾坤湖两派占去了一大半,剩下的湖岸线也足以发展为全长生最大的商业区。若是看厌了商品琳琅,视线一转便是乾坤湖的水天浩渺,时常还能看到湖面上有修士打斗。

    在一般的仙城,大规模的城中斗法几乎都是不被允许的,然而在辖区覆盖乾坤湖沿岸除乾坤湖两派之外所有土地的乾坤城,乾坤湖被划定为一个特殊区域。一望无际的乾坤湖上下机缘无数,被限制为城中的风景湖泊似乎过于可惜。因此,城律在乾坤湖上留下了缺口,乾坤湖上的是非纷争,城府一律不究。

    这倒是为乾坤湖两派的弟子提供了好大的方便。由于两派距离过近,两派修士之间难免会产生许多摩擦。若这些摩擦不能马上以斗法的形式解决,恐积怨成疾,对乾坤湖两派未来必定会持续许久的相爱相杀产生不好的影响。是以,修为相近的修士之间一起冲突就当下冲到乾坤湖上斗法已经成为一种传统。高阶修士自可悬空斗法,普通修士可踩飞剑斗法,至于低阶修士,乾坤湖上也有专门为他们准备的斗法平台。这样周密的保障确保了没有哪两个修士之前的矛盾是不能通过在乾坤湖上打一架解决的。

    除这样的私下斗法外,乾坤湖两派还常常有组织地举行弟子间的斗法,其输赢往往与门派利益挂钩。如金睛子碰巧看到的一场两派筑基修士之间五年一度的斗法,哪一派获胜总数更多,哪一派便能获得接下来五年乾坤湖某块争议区域所有的珍珠捕捞权。薛万化和许承安也参与了这场斗法,事实上,他们似乎总是非常热衷于和对方斗法。二月底金睛子随他们去考察薛万化好不容易以合适的价钱弄到手的可用以举行交流会的场地时,他们一个话不投机,就熟习地踩着飞剑上乾坤湖斗法去了,留下金睛子在原地不明所以了半天。

    金睛子自然是不止一次观摩过这二位斗法的。他们的斗法,若金睛子有意,大可举出许多缺陷,例如灵气不够精纯,真元不够节约,但这些所谓缺陷大都因两人修为比之金睛子略低,资质存在缺陷,修炼上又不像金睛子这样有师父事无巨细指导,一切只能靠自己瞎摸索而起,若要论起斗法时的判断力、灵活性等资质无法弥补、师父难以传授的方面,金睛子自认远比不过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位。事实上,金睛子并不确定自己在实战中能否胜过薛万化或许承安,尽管金睛子的修为比他们都高了一个小境界。

    薛万化和许承安在斗法时都有着鲜明的个人特色。薛万化招式多奇诡,除了堂堂正正地使出文修的正路招式外,还有一些不成体系的奇怪技巧,不知道是他到处杂七杂八看来学来的还是自己发明出来的,大概兼而有之。他身上还有一套材质各异的小飞镖,时不时就要抖出来一个,也颇需要提防。有时候他在斗法时正巧带着他那只据说是“凤凰同族”的鸡,他还会与之联手——或是在与鸡沟通过的情况下让鸡扑腾着翅膀遮挡对方的视线,或是在没有向鸡提前交代的情况下一把将鸡朝对方扔出去。他很少使用后者,除非打定主意将其作为必杀一击,因为鸡在被扔出后通常会十分恼怒,在接下来的斗法中反过来对付薛万化。

    不过在薛万化的众多招式中,金睛子印象最深的是他施放的一个不成熟的文阵。文阵本是金丹期文修始习的技能,然而薛万化却通过提前学习以他筑基中期有限的真元和文道领悟施放出了文阵的低配版。尽管和金丹期正儿八经的文阵无法相较,他还是拿这个小文阵套住了第一次在斗法中遭遇文阵的许承安。可惜彼时薛万化真元将尽,小文阵竟被许承安用大量的灵气强行拆毁了。

    许承安的法器是一把风格古雅的七弦琴,作为法修的她在修炼上走了偏音律的路子。这本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寻真法观作为一个纯法修门派,细小分支极多,自然有音律一支,但许承安的招式却和她同修音律的同门不太相同,就连身为文修的金睛子都能敏感地察觉到这一点。不过许承安极少说起关于修炼的事,金睛子也不多问。毕竟修炼之事本就是修士的个人隐私,对此随意发问是很不礼貌的。

    乾坤湖炼气-筑基期修士交流会就这么在薛万化和许承安的忙碌以及金睛子的游手好闲中一点点筹备起来了。二月中旬开始,薛万化就已经在到处张贴交流会的宣传海报,上面用鲜明的色彩写了参与交流会的几位乾坤湖两派优秀同辈的名字以及一行被格外放大的“凌意文宗神秘嘉宾?”。海报的其他空隙被各种耸人听闻的统计数字填满以便证明参与这种类型的交流会对一个修士能够有多大的好处。因为数字显示的好处过大,已经初步了解薛万化为人了的金睛子一度疑心这些都是薛万化随便编的,然而当她真正问起薛万化的时候,对方却认真地表示这都是真实的统计数据。

    “不过我确实动过手脚,不是对数据,而是对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小定义。”严肃地宣告过数据的真实性后,薛万化转而狡黠一笑,“比如说这个,‘据统计,平时经常参加类似形式交流的修士各阶晋阶金丹期年龄平均比其他修士年轻二十岁’,听起来很夸张,但这是真实的数据。因为‘类似形式交流’完全可以指代师徒之间的交流——你怎么判断它有多么类似——那我们就可以用各门派有师承的弟子的结丹平均年龄和没有师承弟子结丹的平均年龄进行比较,之间有二十岁的差距不夸张吧?”

    “还是挺夸张的吧。”金睛子说,“我听说在凌意文宗,真传弟子的平均结丹年龄是一百零二岁,外门弟子的平均结丹年龄是一百零八岁,相差不过六岁啊。”

    薛万化一拍腿:“那金睛子,我问你,有师承的弟子是不是几乎不可能结不了丹?”

    有师承的弟子在拜师时便是经过师父挑选的,资质不会太差。在乾坤界的修炼环境下,一个修士只要资质不是特别差,没有什么极其特殊的原因,也不太可能结不了丹,只有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因此金睛子对薛万化点点头。确实不太可能。

    “那乾坤界总有结不了丹的修士,我们是不是可以把这极少数的修士都算在没有师承的弟子里?”

    金睛子又点头。

    “那不就得啦!”薛万化大笑,“这些结不了丹的修士该怎么计算结丹年龄呢?算成无穷大都很合理吧!不过我实际上把他们的结丹年龄算成了筑基期修士的平均寿命——二百五十岁。有这些结不了丹的修士一拉,得出二十岁差距的结论不夸张吧!”

    这么说倒确实不夸张。不过薛万化的一番操作着实让金睛子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