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不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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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突如其来的生辰礼(5)

    他日常的工作涉及范围很广。汇总每日灵石矿的产量,根据每个矿工的工作效率计算他们的工资,记录用于设备维护等其他方面的花销,统计矿场的收入……简单说就是算,算,算。曾经韩令以为账房的工作不过是做一做简单的加减乘除,但真正着手去做了之后才发现,当这些本质上简单的计算累加到一定的量级后,统计的难度就呈指数级别增长到了令人难以应付的程度。每一个小小的数据,无论多么微不足道,都要清晰地收录到相应的数组,记录到相应的位置。但凡数据有一点点的对不上,都要去追根溯源,非把所有账面对清楚不可。

    这些麻烦曾经让韩令头痛不已。在决定进入商界之前,他的生活是多么惬意。安心修炼,安心学习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闲暇时画画,看小说,和朋友们一块儿打鲲鹏碰。然而现在他得把大把的时间耗给这些没意思的数字,耗在这尘土飞扬的矿场和这些不同于他平日交际圈的矿场上的人中间。韩令不喜欢这样,并且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会喜欢。他喜欢散漫自由的生活,喜欢艺术和自然,之于数字,虽然他并非对此全无天赋,但也并不想让这一天赋发挥用场。儿时长辈玩笑般地说他长大要继承家业时,韩令就总是默然但坚决地摇头。他对经商的排斥如此充分地反映在了每一次沉默和摇头中以至于平渊真人从没有主动提起让他去学经营之道。

    直到现在韩令仍没有喜欢上这些东西,但他意识到自己得学,得知道。坐拥巨大的财富却对内部的运营一无所知,名义上有花不完的钱实际上却做什么都要经过长辈那里,自从出了乌河天裳成衣厂那事后,韩令就愈发觉得这是一种很可怕的状态。莫名其妙成了一个违律厂家的主儿,却在面对城府的询问时什么实质的问题都答不上来,想要花一点超出平时花销额度的钱却只能先告诉长辈然后才能拿到,韩令觉得自己处处受制。

    于是他发现,想要真正的散漫自由就非得先做些自己讨厌的事不可。这就是他主动要求来这里的原因。

    做上了自己讨厌的事情后,韩令觉得自己一下子忙碌了起来。他以前的步伐是不紧不慢且稳定扎实的,如今却似乎总在快步行走,重心轮番落在前半个脚掌上。他以前不太有时间观念,做事通常不在乎具体时间,生活也没什么计划可言,可如今他却发现自己频频掏出随身星晷看时间,心中总是盘算着到了什么什么时候就该去做下一件事了。“这么忙忙碌碌,真不像我胡肃水的弟子。”肃水真人有时候会说。

    肃水真人常说他胡肃水的弟子一要能打,二要会玩,并且前者是为后者服务的。以前的韩令虽然性格闷闷的,不热爱美食也不热衷于社交,但因为至少还跟几个哥们儿打打球,自己一个人时也颇有闲情逸致,所以也勉强能达到肃水真人的要求。但现在的韩令常常东奔西跑地忙,搞得肃水真人总嘀咕说这小子不如小时候有趣了。

    “师父你要是觉得没劲就再收一个徒弟。”有一次听完肃水真人的抱怨之后,韩令认真地说。肃水真人歪歪嘴,说韩令一个已经够他受的了,他可不想把辛辛苦苦培养韩令到结丹所受的苦再受一遍。

    韩令的脑海中一边飘过这些浮光掠影的回忆一边快速组织着数字。说来奇怪,回忆和计算这两件事竟可以如此自然地同时进行。他记得以前不知从哪里读过人的大脑分为不同区域,分工承担着不同方面的信息处理过程,回忆和计算大概也由大脑的不同区域承担,是以才能轻易地同时进行吧。

    结束了一番计算后他换了个轻松一点的坐姿,校对着纸面和玉简内的数据。校对的工作不容他分心,漫不经心的回忆从下一组运算才得开始。

    他想到商表灵,这个应该能算是他初恋的人。韩令以前从没比喜欢普通朋友更多地喜欢过谁,所以自己也不确定这种好感有没有强烈到“爱”的范畴。

    如果金睛子对某个人产生了这种情感,她一定会反复辨析自己的情感有多么强烈,是喜欢还是爱,哪种程度的喜欢或哪种程度的爱,纠结到把自己逼疯也要想出个所以然。但韩令不会,韩令生性简单,从不自己折磨自己。想要多和谁聊聊天他就去做了,想要多对谁好一点他也会去做,把自己的行为和倾向总结起来后才会得出自己喜欢谁的结论。但最近,他不是很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像好几年前那样喜欢商表灵了。

    这几年,正如之前提到过的那样,韩令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再去和一位不在眼前的朋友维持联系,而商表灵也很少主动联系他。以前他还想给商表灵买一套正经的鲲鹏碰装备来着,但等他又有钱买了的时候,当时的一时兴起已经过去,他开始踌躇贸然送她礼物会不会显得自己很唐突。然后,踌躇着踌躇着,商表灵有了一套新的鲲鹏碰装备,性能棒到足够配得上她,是她的朋友们凑钱给她买的。这下韩令更没有给她买装备的理由了。

    中断的联系,搁置的礼物,这一切让韩令有点不确定自己的感情。不确定就不确定吧。韩令想。或许这不是真正的喜欢,或许这只是正常的感情的休眠期,管他呢。

    韩令重新收敛乱七八糟的思维,专心投入到新一组的校对验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