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不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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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她绝不陷于被动(2)

    “什么命贱不命贱的!谁作践你了?只有你在作践你自己!”一直闭目打坐的金霁月突然就坐不住了,猛地跳起来大声朝华祯喊道,“华祯!一个举止轻浮的男人,值得你如此吗?你伤心难过也就罢了,我都能理解,可你凭什么为了他说自己命贱?哪里就命贱了呢?他严诚在就是那么至高无上,不垂青你,你便只是贱命一条?”

    “你凭什么这么说他!”华祯不再抱着金睛子了,她哑着嗓子,带着哭腔朝金霁月吼道,“因为你,金霁月,比他还要至高无上,是不是?对你来说,他和你的其他追求者也没什么分别,是不是?不就是又一个向你表白又被你拒绝的人吗,有什么稀罕的?所以你才会纳闷我为什么会喜欢他,是不是?”

    如果说金霁月刚才是佯怒好让华祯振作起来的话,现在她就是真的怒了。“你冲我发什么火?”她快步走到华祯面前,浑身上下好像都笼罩着火焰。“你觉得我不该看不起这个混蛋?那你要我怎样?去和他在一起吗?这样你就会开心吗?你道祖爷爷的,我做错什么了我?”

    华祯被金霁月吼得无话了,无力地垂下了头,崩溃的大哭又缩回了小声的啜泣。

    “我错了,三师姐我错了……我不该冲你生气的……”她抽抽噎噎地道。

    金霁月摇了摇头,没有再大吼大叫,却也没有上前安慰她的意思,只是把手插在口袋里,目光淡漠地移向了窗外。

    后来金霁月和华祯都沉默着各自回房了,只有金睛子还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偌大的厅堂之中,华祯的哭声仿佛现在还在她的耳膜上震荡。她回想着刚才华祯哭的样子,尽管已经发生过了,但她还是觉得这场面很是不可思议。在金睛子的印象中,华祯一直都是温良安静的,是恬淡内向的,甚至,从贬义的角度来说,是忍气吞声的。可是这样的华祯,竟也能爆发出如此强烈的悲伤。尽管没有切身体会到,但金睛子能够想象华祯有多么心碎。

    然后渐渐的,哭泣的华祯在金睛子的想象中被替换成哭泣的自己。她看见自己伏在某个朋友的肩上,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华祯说过的那些话:“不……不会过去的,我喜欢他好久,他不喜欢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接下来想象的画面中出现了苏诩,苏诩在黑暗的河边亲吻一个比金睛子更漂亮的女修,这个女修没有在特指谁,但长得就像是金霁月和凌潋的融合体——反正比金睛子漂亮就对了。

    待金睛子从想象中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浑身肌肉僵硬,双手的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得很疼。她松开自己的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却擦到了一手的汗。

    她起身走了走,姑且松了松僵直的四肢,然后她在华祯之前站着的后窗前停下,注视着灯光暗淡的庭院。有一天,她也会像华祯一样在泪光中注视着这一切吗?不行,她决不能走到那一步。

    她不能走到那一步。她不能陷于被动。她无法忍受自己在别人面前表现出那副心碎不已的样子正如她无法忍受心碎本身。她不能接受,有一天她可能会为得不到苏诩的“垂青”而像华祯那样痛哭着说自己是不是“命贱”。她必须是骄傲的,清高的,在上的,如果感情会带来毁灭这一切的后果,那么金睛子宁愿不要感情。可是感情没办法说放弃就放弃,因此金睛子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去克制它,去克制自己,让自己不要陷得太深,这样,就算有一日发现苏诩不爱自己并且看起来永远都不会去爱自己,金睛子至少能够最大限度地避免失态。

    不要流露,不要表达,不要承认……

    她默念咒语似的默念着这些,弹灭了前堂的气灯,在黑暗中走回自己的卧室。

    次日清晨金霁月和华祯很早就动身离开了,大概是不想要再见到严诚在。严诚在倒好似昨晚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睡到巳时才起床,看气色似乎昨夜睡得很好。当金睛子告诉他金霁月和华祯已经先走了的时候,严诚在好似还很纳闷。

    金睛子见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昨晚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又是气闷,又是觉得莫名好笑。其实仔细想想,严诚在虽然是一切问题的根源,但他本人似乎也没有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他并没有脚踏两只船,挑逗着一个的同时追求着另一个,也不是故意让华祯误会的。唯一算得上是错误的行为,大概就是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试图借着酒劲强吻金霁月,结果不仅让金霁月吓了一跳,也给了华祯太大的刺激。

    再加上,金睛子与他相识多年,关系一直还算不错。是以金睛子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生他的气。

    她寻思着要不要让严诚在知道他对华祯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但最终还是决定对此只字不提。华祯已经够难堪够伤心的了,要是把她的这一面暴露在严诚在面前,华祯以后会更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以最终金睛子只是对严诚在说:

    “以后别去烦金霁月了,她不喜欢你这样的。”

    说这话时她语气淡淡,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手里拿着城主印,专心地给桌上的文件盖上了一枚朱色饱满的“永兆城主”。

    没想到严诚在一听这话,不仅没有表现出尴尬,反而眼前一亮:“她喜欢什么样的?”

    金睛子无语。见严诚在的神情,却又一副真心想知道的样子,干脆反问道:“你到底喜欢她哪里?你先告诉我,我才能告诉你。”

    “她漂亮啊。”得到的是严诚在不假思索的回应。

    “……除了漂亮,还有呢?”

    “她声音好听啊。”

    “……除了外在,还有呢?”

    严诚在皱眉作苦思状,良久才道:“她……有内涵。”却是不说具体是什么样的内涵。

    金睛子原本没打算生他的气,听了他这一串回答,却是感觉心底有火苗在蹭蹭地窜高。好啊,原来这个害得华祯如此伤心,引发一切事端的家伙,就连追求金霁月也不是真心的,不过又是看重了她的外在而已。

    倒并不是说喜欢一个人就只能喜欢那个人的内在,但凡有半分喜欢押在对方的外貌上便是虚伪。只是,一份完全基于外在的感情,一定是浅薄且不牢靠的。若他日严诚在见到了一个长得更漂亮,声音更好听的姑娘,这份感情岂不是立刻会从金霁月身上转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