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准备喝一口茶水的孔曜差一点没有喷出来：“小友不是在开玩笑吧？”

    “这种事情开玩笑也毫无意义，何必骗人呢？”

    孔曜发现自己实在是有点搞不懂了，于是说道：“那不妨小友出题？”

    “前辈折煞在下了。既然是前辈想要考校，自然应该由前辈出题，一来以示公平，二来也是敬重前辈。”

    “哈哈哈，”孔曜抚摸了一下胡须：“小友念头通达，那老夫就厚着脸皮出题了。”

    “不知道小友可否知道白马非马？”

    白马非马，这个辩题实在是太经典了。“白马非马”是诸子百家中名家的公孙龙提出的一个逻辑问题。自从这个问题被提出来，基本都要一直被其绕进去。

    “不知小友认为，这白马是否为马？”孔曜既然规定二辩题，自然也不想占尽便宜，而是让林慕时选择双方的辩论点是什么。

    “在下认为，这白马当然是马。”

    “那小友又因何言白马是马呢？”

    林慕时想了一下：“马者，乃泛指四蹄之兽，能负重致远者也。而白马，特指其色白，若以颜色为限，则黄马、黑马皆非马乎？此乃以偏概全，逻辑之大谬也。”

    孔耀泽是回应道：“小友此言差矣。这白马是否是马，乃在于名实之分。马，虽为统称，但白马既含马之形，又兼白之色，两者兼而有之，方称白马。

    若仅以形论，则世间之马，颜色各异，何能尽归于马？此乃混淆名实之论。”

    林慕时也开始回击：“先生自然业知此番为名实之分，先生又何故狡辩呢？名实之分，当以实质为本。马之为马，在于其能负重致远，此乃实质。

    而颜色，不过外在之表象，岂能因表象而否定实质？若依乙生之论，则黄金非金，白银非银，世间万物皆需重新命名，岂非荒谬？”

    “若以实质论，则黄金、白银皆为金属，自当以金、银称之。然若以名论，则黄金之‘黄’，白银之‘白’，皆为其名之重要组成部分，不可忽略。

    同理，白马之‘白’，亦为其名之重要特征，岂能因实质而否定其名？”

    此时的林慕时也觉得倍感压力，因为这个命题本身就是没有答案的。无非就是见招拆招。

    哪怕从白天辩论到黑夜，只要一方没有出错，没有被对方找出话语间的破绽，这场辩论就会像小孩子吵架一样无穷无尽。

    “那依先生所言，这白马和马的区别就在于它是否是白色的是吗？只要是颜色不同，自然就是不同的东西对吧。”

    “是又如何？”

    “那完备就姑且认为前辈说的是对的。”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全都有些迷茫，你打着打着，怎么还赞同对方的观点了？而作为资深的老狐狸，李逢贤不相信林慕时是无的放矢。

    能交手几个回合，而且没有明显落于下风，这就说明，这个林慕时在引诱对方走入自己的逻辑陷阱里。

    要真的是这样的话，孔曜多半是要输了。

    “然吾有一问，若有一匹白马，其色渐褪，最终变为黑马，此马是否仍为白马？”

    孔曜的瞳孔闪烁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对方的陷阱里了。

    “此马颜色已变，若依先生之论，则此马已非白马，而为黑马。可是这马儿始终是那一匹，难道就因为自己的毛色改变了，他就不再是自己了么？”

    林慕时选择乘胜追击：“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人终有日，三千青丝尽做白发。那难道我便不再是我了吗？不，我还是我，只是少年的我和暮年的我罢了。”

    “回到这个问题上，此马之实质未变，仍为能负重致远之马。由此可见，名实之间，实为主，名为辅。颜色之变，不过外在之表象，岂能改变其本质？”

    “故而，白马就是马。”

    此时的朝堂上，落针可闻。大家实在是没想到，林慕时先示敌以弱，之后引诱敌人一步步落入自己的陷阱，最后一击制胜。很充分的逻辑闭环，能够临场发挥到如此境地，已经实属难得了。

    孔曜低头沉思，如果没有应下林慕时的陷阱，自己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可是既然已经入了人家的彀中，自己已经是没有的什么办法的。于是拱手说道：“是老夫输了。”

    见状林慕时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眼前的孔曜没扔出什么“人失之人得之”之类的话，不然自己可是真的有点麻烦了。

    “孔老前辈客气了，晚辈侥幸而已。”

    “陛下，虽然林慕时胜了，但是说到底不过是一场争辩罢了，也看不出什么事情来。况且林慕时身上并无功名，臣以为让林慕时担任京兆尹还是不妥。”

    杨启堂见着林慕时出了风头，便拿他的功名说事，不能再让两江党的势力再壮大了。

    “齐老头，你这话说的。”秦必光这次担任起了“先登军”：

    “功名这事，本就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瞧着人家也就是个刚要加冠的年纪。你刚要加冠的时候就考了个状元回家了？真是笑死我了。”

    “你……”显然杨启堂是被气到了，但也确实无话可说，毕竟确实如秦必光所言，颤颤巍巍来科举的人还有一大把呢，林慕时这番年纪没有什么大功名也很正常。

    “是呀，按秦尚书所言，林慕时此等大才，却迟迟没有功名，看来孟尚书主持的科举还是漏洞百出啊！”

    “杨启堂，空口白牙，怎可污他人清白！”孟轩眼见自己被点到，也开始叫嚣起来。

    “够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李澄也是忍不住了：“你们当真是不存在的是吗？到底有完没完？”

    眼见李澄这次是真的发火了，几个加起来快有三百岁的老头子自然也开始恭恭敬敬地赔礼：“臣等知罪！”

    李澄也不想和这帮人磨叽了，于是说到：“该证明的，林慕时已经向诸位证明了。要是自己觉得比人强，就去北境把北狄打退再回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