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身以问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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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吊坠

    陆行数日,车怠马烦,途经沧水和沨水之交,不远处就是北方重镇许城,在陆海楼的印象里许城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伫立沧沨河边,陆海楼眼望河水东流,感念逝者如斯,不舍昼夜,自言自语道:“沉眠千载,斯水犹在。今复观之,伤之叹之。故人重临,可曾记否?”

    敛意收神,陆海楼道:“温焘,我看过地记,有一条新修的官道直通云梦城,其间还路过许城,我们是要按这官道走一路吗?”

    温焘道:“回少主,正是如此。以我们的脚程,明天就可以到达许诚,约莫再过一个多月,即可到达厉马驿。”

    “可。”

    休整过后,一行人继续上路,一天后,六人进入许诚,温焘让随行人员去采买补给,自己则带着陆海楼来了一家古玩店。

    两人刚一进门,店铺掌柜笑呵呵上前,“哎呦,什么风把温爷吹来了?”

    “行经此地,特地来看看小老儿你。”温焘笑道,两人甚是熟稔。

    “可是有行货需要出手?”掌柜的问。

    “没有,我温焘已经金盆洗手,改行做正当生意了。今天带我家少主来你店里瞧瞧,有没有好玩的物件,找几件给我家少主打发打发时间。”温焘道。

    掌柜定睛觑眼,目露精光,仔细打量跟着温焘进来的陆海楼,他对温焘可太熟悉了,温家数代从事的都是泥下买卖,黄泉勾当,怎么会突然退出江湖,还多了个劳什子少主?

    “少主如何称呼?”掌柜前倨作揖,恭敬问道。

    “在下陆海楼。”陆海楼回道。

    “陆公子有礼了。”掌柜嘴上谦恭,心里嘀咕,“没听过这号人物,难道是什么隐世大族,能让温焘甘心侍奉,绝对非同小可,我可要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陆公子,温爷,小店最近的确有许多好东西待价而出,正好让二位给掌掌眼。”掌柜道。

    掌柜回到堂内,取出三个木盒,木盒精美绝伦,看样式就价值不菲。掌柜打开第一个木盒,一把青铜匕首映入眼帘,匕首锋刃已钝,刀体铜锈斑斑,握柄处的皮革也已磨损殆尽。

    “就这?”温焘问道。

    “温爷,您可别小瞧这匕首,这是前朝侠士萧寒刺杀大陶皇帝所用的匕首,当年萧寒大侠为亿万生民刺杀昏君,虽然成功,自己也被近卫乱刀砍死,他所用的匕首被有心的宫人带出皇宫,小心供养,直到宫人死后,流落民间,辗转落到我的手中。”掌柜自豪道。

    “萧寒是谁?”陆海楼问道。

    掌柜一脸诧异,微微转头看了一眼温焘,温焘挠挠头道:“八百年前大陶皇朝时的侠士,一人孤身刺杀皇帝,救万民于水火,虽死犹荣。我辈后世,甚是仰慕。”

    陆海楼点点头,“的确让人敬佩,看看第二件。”显然对这超过八百年的匕首不感兴趣。

    掌柜打开第二个木盒,里面是一幅字帖,掌柜取出字帖,放在桌上缓缓打开,生怕纸张有一丁点闪失。字帖完全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陆海楼瞳孔微缩,又上前摸了摸纸张,轻轻摇头,略有失望之色。

    掌柜介绍道:“这幅字帖可是无价之宝,《告南荆军民书》,由大虞皇朝‘三公文豪’、‘陆骠骑’、‘陆开府’陆昊陆大人所手书的,是陆公出征南荆前写给南荆军民的劝降书,言辞恳切,真情流露,却又霸气威严,观之让人感怀,思之令人丧胆。大虞距今近两千五百年,陆公的传世墨迹可谓寥寥,两位觉得怎么样?这后面还有历代收藏大家的题跋和盖章,可谓收藏有序,真品无疑。”

    温焘闻言,仔细端详,连连称是,但见陆海楼神色淡然,也不便表现得过于热情。

    “作品极佳,仿造之作中是上上之品,几可以假乱真。”陆海楼道,一句话给字帖定性。

    “陆公子,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我从收藏大家乾子京的孙子手里收过来的,要不是他家道中落,我也没有机会高价收来。”掌柜有些不高兴了,但还是很克制。

    “作是仿作,但手法是极高明的。陆公用纸是大虞皇室御赐的虞御纸,纸质三柔七刚,纸色一白九黄。纸张的质地三分柔软,七分刚硬,这原帖的用纸柔软过度,刚硬不足;另说这纸的颜色偏白,此作年代久远,经年累月,本来应该更黄才是,所以绝无可能是原作。你再仔细看其中字迹,笔锋婉转之处,略显硬直,显然是双沟填墨之作,手段高超,神乎其技!只是这些所谓收藏大家以为真品,未免见识不足,思之令人发笑。”陆海楼娓娓道来,不疾不徐。他哪里知道,在他看来的寻常之物,在别人眼中却视为珍宝,后人能见到陆昊的传世墨迹已千难万难,而他当时却常常侍奉父亲左右,铺纸研墨,所见所感完全不能相比。

    掌柜卷起字帖收好,本以为陆海楼是富家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想不到对字帖研究如此之深,于是不再多言,继续打开第三个盒子。

    第三个盒子中是一块红色玉石,圆状中空,玉红如血,艳丽非常。陆海楼第一眼看到这块玉石,一阵眩晕,隐隐有些熟悉之感。

    只听掌柜介绍道:“这块玉的来头可不得了,是一块吊坠,也就是女子胸玉。它的主人是两千多年前人称大虞皇朝的第一美人,封号魏国公主,这更是那位公主的贴身之物,价值连城。历代文人骚客对公主的容貌都推崇备至,她的贴身之物水涨船高,自然令人神往。不止如此,这块玉本身也是神下山出产的万年冰玉,有让人静心凝神之功。”

    “佳人再美,已成枯骨,奚可复言?《大虞志》中有言:‘神下山出奇石,其中冰玉万年乃成,质白无章,晶莹剔透,触之寒若冰雪,凛冽如刀。’这块玉色红胜血,触之温热,应是沙楼血玉,是不祥之物。”陆海楼神色凝重道。

    “沙楼血玉?传闻古战场伏尸百万,其下的玉石被血液浸染而化为血玉,有好事者曾开土挖石,最后一行人都不得好死,血玉也流落天下,再无人敢提起。”温焘道,“老李,这不吉利啊,哪个不识好歹的卖给你的?”

    掌柜吓得冷汗直流,他可是花了一千两从云梦城小贩手中买到的,那小贩自称是大虞公主贴身丫鬟的后人,这块玉是他家的传家之宝,大虞灭亡后他们家道中落,到他这一代沦落街头,无力为生,这才愿意卖出这块玉,他还随身带了家谱,供人查验。掌柜所说的都是小贩亲口所说,是他们家古老相传下来的。

    掌柜将来龙去脉告知,陆海楼道:“你被骗了,就算他们家是千年之家,玉也不是千年前的玉了。”他给温焘打了个眼神。

    温焘心领神会,道:“老李,这样吧,这块玉你卖给我,我们顺道要去云梦城,我去给你找那厮算账。”说着掏出一千两银票塞到掌柜手上。

    掌柜生意之人,自然不愿意留有血灾之物,收过银票将玉石交给温焘。

    陆海楼随即告辞,准备重新启程。

    上了马车,陆海楼道:“把玉给我。”

    温焘将玉交给陆海楼,“少主,莫非这玉真是大虞公主的物件?”

    “有可能。”

    “你不是说是沙楼血玉吗?”

    “骗他的,不然他能一千两让我们拿走吗?我隐隐觉得这块玉跟我有点牵连,才示意你将它拿下。”陆海楼将吊坠挂在脖子上,贴身收好。

    “少主,你见过大虞公主吗?她真的是天下第一美人吗?”

    “见过,美是极美,有游龙惊鸿之姿,天下第一却也未必。世人喜好比较,而后冠以虚名,天下之大,世间种种,到得一定程度,许多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哪里来的那么多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