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闺名唤作王小柔，你叫陆海楼吧？”寻龙阁阴阁阁主王小柔道。

    “你可一点不柔。”陆海楼道。

    “我饿了，陆先生。”

    “我渴了，陆先生。”

    “我难受，陆先生。”

    “我是不是要死了？陆先生。”

    一路上，王小柔躺在百炼的背上，“矫揉造作”，不停地骚扰陆海楼，陆海楼不胜其烦，不理不睬，只默默赶路。

    “等你好点了，自己走吧。”陆海楼一路上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逐客的话。

    “我有那么讨人厌吗？陆先生。”王小柔问道。

    “你觉得呢，前几天你还要杀我呢！”陆海楼道。

    “这不是没杀成吗？而且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王小柔道。

    “烦请阁主回归寻龙阁之后，跟你们阁内的杀手打好招呼，别再来烦我了。”陆海楼道。

    “那你是觉得我烦咯，你就把我丢在这里，任我自生自灭好了。我从小孤苦无依，是阁主收养了我，将我培养成人，她老人家让我来杀个人，我没有犹豫就来了，现在失手了，也没脸回去见她老人家了，还不如死在荒郊野外好了。”王小柔哭哭戚戚，柔情绰态，娇魅动人。

    陆海楼没好气道：“脸皮是真的厚。要不是我命大，早死在你的袖剑之下了，还跟我这装可怜。”

    王小柔泪水簌簌，伤心更甚，娇媚更添一分，抽泣道：“都道歉八百回了，还挂在嘴边，心胸气度也忒小了些。”

    陆海楼无奈感叹：“眼泪真是女人最好的武器之一。”

    又过几天，王小柔气色好转，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更显明媚。陆海楼发现她容光摄人，娇艳活泼，很难相信如此开朗乐观的女子竟然是一名杀手。

    王小柔一身白色长裙立于阿耨达水之畔，仙袂随风飘飖，风姿绰约。人亭亭兮玉立，裙飘飘兮若舞。河边的王小柔眼神惆怅，好似心中有千头万绪。

    “有心事？”陆海楼见状问道。

    “是啊，年纪大了，难免有几件烦心事。现在最让我烦恼的是回去该怎么交差。”王小柔笑道。

    “既然交不了差，就别回去了。寻龙阁依我看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陆海楼道。

    “不回去，我能去哪里？陪你浪迹天涯吗？”王小柔轻笑，“寻龙阁对你来说或许不是个好地方，但寻龙阁于我有深恩重义，我的根在那里，我的责任在那里。如果能像你这样自由自在就好了。”

    “人贵有良知，根正则养之，根斜则正之，若不能正，弃之犹可也。寻龙阁我没有你了解，我不便多做评价，关于它的答案在你的心里，你比谁都清楚。”陆海楼道。

    两人正在说话，一女子蓝衣翩翩，踏云而来，俯视两人道：“师姐，你和敌人相谈甚欢，置师尊的命令于何顾？”

    “敌人？师妹，你太高看自己了，你我配不上成为陆先生的敌人。”王小柔道。

    “师姐，你这是糊涂了？被他的美貌所迷惑？他一个小小散仙，还不在我的眼里。”蓝衣女子道，“我这就杀了他，带他的人头回去复命。”

    “本座在此处，还轮不到你放肆。本座以阴阁阁主的身份命令你，跟本座回去。你别忘了，你不是本座的对手。”王小柔怒道。

    威严来源于平日，蓝衣女子愤恨一声，不再言语，她的确不是王小柔的对手，身份亦不如王小柔尊贵。王小柔转身对陆海楼道：“相逢有缘，缘断即别。陆先生，告辞。”

    陆海楼挽留道：“如果你不想走，可以留下，你知道我不怕她。”

    王小柔小声道：“我知道，但我不能让我师妹有事。你放过我，不代表你会放过我师妹。我向你保证，有我在寻龙阁，寻龙阁不会再与你为敌。希望你以后也不要找寻龙阁的麻烦。”

    说完，王小柔飞上天空，带着蓝衣女子一起飞向远方。没等陆海楼回答，因为她知道陆海楼的答案。

    陆海楼遥望她们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黑夜神君道：“怎么了？舍不得人家漂亮姑娘走？”

    “或许吧。”陆海楼道，“她是好人，寻龙阁却不一定是个好地方。好人身处一个不好的地方，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有时候格格不入而造成的伤害往往是致命的。”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结果也要她自己承担，你不能替她做选择。”黑夜神君道。

    “是啊，我是谁呢？不过是一个渺小如尘的散仙罢了。”陆海楼自嘲道。

    没有了王小柔的叽叽喳喳，陆海楼的旅途只有流水声、鸟叫虫鸣声和百炼的呜呜声陪伴，重归往时的平静，就这样过了一个月。著雍天境的地势微微升高，阿耨达水两岸出现两个小山山脉，将河道夹在群山之间，绵延数千里，翻山越岭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所以陆海楼选择走水路。

    百炼下河，如鱼得水，陆海楼站立在百炼的背上，随他破浪而行。天壑仙牛天生擅长游水，百炼也不例外。群山夹河，致使河道偏窄，水流比下游更急一些，但对于百炼来说完全不是问题，跟随陆海楼多年，百炼的耐力和兽体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进步神速。

    百炼似一叶扁舟，穿行于群山之间，峡谷水急，两岸仙兽鸣叫，有悲壮凄凉之意。

    轻舟过万山，两岸仙兽鸣。不明声中意，闻者却悲伤。初闻犹能解，再听泪沾裳。禽兽亦有情，何况人与仙？

    “神君，这是什么仙兽在啼叫，悲怆若此？”陆海楼情不自禁被鸣叫声感染，略有伤感之意，好奇问道。

    “这是夭殇仙猿的叫声，以凄凉悲伤闻名。”黑夜神君道。

    “虽不知声中之意，然亦能感受声中之悲，闻之令人万分伤感。”陆海楼道。

    “夭殇仙猿素来短寿，只能活百年左右，一般幼猿成年不久，上一辈的仙猿也活不了多久了。他们的鸣叫多为先辈死亡而发，是以如此难过，容易让人共情。”黑夜神君道。

    “只能活百岁左右的仙兽可真少见。”陆海楼道。

    “夭殇仙猿天赋异禀，从出生到死亡的百年间，正常情况下，可以从凡品晋升为地品，而且几乎没有任何阻碍，而代价就是生命力消耗太快，就算是地品夭殇仙猿也难逃百岁厄运。这是上天让它们拥有绝顶天赋的代价，万物平衡，造物神妙，天赐与天罚往往在一体之内。”黑夜神君道。

    “若它们能和正常的仙兽一样，那岂不是会遍地地品的夭殇仙猿？有了足够的时间，以它们的特殊天赋，想要晋入天品仙兽也有很大机会，想想也不可能。”陆海楼道。

    正在它们讨论间，一只浑身白毛的小猴子从山上飘落到陆海楼身边，陆海楼眼疾手快，将那白毛小猴子接住。伴随着陆海楼接住白毛小猴子，一声声哀怨凄凉的猿鸣声从山里传来，白毛小猴听到声音，以声应之，急迫要从陆海楼的手上挣脱，陆海楼怕他溺水，没有放开。

    “道友，我年事已高，命不久矣，稚子尚幼，无力抚养，还请道友照拂一二。”山中传来说话声。

    陆海楼看了一眼怀中的白毛小猴，回答道：“我答应你。”

    “老猿我久居荒野深山，鲜有入世，终日以野果清泉度日，现留野果数枚，残身无用，今转赠于道友，作为报答。”随着声音传来，十颗红彤彤的果子从山中飘来，陆海楼接过放入乾坤袋中。

    “猿兄，保重！”陆海楼怀抱白毛小猴子向着山中作了一揖。

    白毛小猴嗷嗷直叫，却再也得不到山里的回应，在陆海楼怀中挣扎未果，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百炼穿山逆水而行，一行多日，才过了连绵群山，进入平原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