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着罗汉床上坐着的武者，裴子休这一刻是真信了师傅的话，觉得顾氏的倚仗不在明面之上...

    他只需要一口答应下来，再立了誓言，控制了族内资源流通，就无异于兼并了。

    不必养着他们的流民，还能获得灵贡。也是一把能用的刀。

    事实上，他们来的目的不过是不想跟杨氏接壤...

    如果是这方法的话，的确是不用接壤，但无异于绑死了裴氏...

    “怎么？我顾氏只有两个接壤的邻居，既然你裴氏看得起我们，难道还能把你们送给夏氏做邻居？”

    “夏氏...可是东域为数不多有传承的儒修。”顾余眼睛一眯，语气有点调侃，径直问着。

    他敢用裴氏，也是不怕裴氏有别的路可以走的。

    只不过需要一些保险防住他们。既要敢用，又要用的舒心。

    夏氏是儒修裴氏是知道的，而且也是湖上和玉湖杨氏、端阳李氏一起掌控坊市的家族...

    裴子休面色黯淡，低下头，不愿再被拖着回去思考解决方案。

    但能听得出语气激动：“家主，书画道也不尽是扬恶去善，做那描绘生民疾苦，他道丑态之事。也是可以描绘美好事物的。”

    “吾师当年来到清源，不就按你的想法，留下那幅桃源图，以及景之公肖像图吗？”

    越说越激动，裴子休想到了当年第一境墨痕巅峰的师傅，到达清源留下桃源图进入显形境的情景。

    不过也曾疑惑，为何只要求按顾余自己记忆的一角，画顾景之的普通画作即可。

    到前不久进了显形境，已是知晓就算能够显形一段时间，也不是真大哥。

    才对兄弟的感情有所感慨。

    到这时，也拿出来自证清白，不愿被人当做外道。

    “你我不正在谈条件吗？子休何必激动，难不成是因为真有这想法？这样愤慨？”

    顾余依旧面无表情，噎了裴子休一句。

    哪知这裴子休确实执拗，两次被诈出来，依旧梗着脖子：“既然要为子孙计，书画我等能知的修行方式，也本是夸大之法，在下何必藏着这个想法？”

    顾余嘴角一撇，接住话头继续平淡说着，令裴子休摸不准：“这么说的话，倒的确是画地为牢了，我清源族内不过两千余口人，何不去寻玉湖杨氏，或是湖上的其他家族讨封？”

    “这样的万人仙族，才好供着你们...”

    其他跟来的画道修士，都忍不住眼神愤慨。

    只听闻顾氏家主当年多有风采。

    推测应是顾景之走后，眼前这位俊秀不凡的高大武者，性情才如此大变。

    却又没奈何，他们是散修组成一个姓氏的流民客族。

    能看得上的大族，还敢用的不多。

    裴子休的脑中，则是想到了另一幅场景。

    当年六人耗费灵力，也是付出。如今想要有所得，依旧是要付出的。

    眼中闪过师傅话语之下的明悟，这才转圜了起来，揣揣问着：“此道最难之处，也是与儒修有点贯通的，是不得传阅积累的话，我等难有精进...”

    裴氏话音刚落，顾余直接接住话头，笃定说着：“无妨，子休若有想法，对我传阅即可。其余子孙靠数量也可精进。若缺了灵墨妖毫，只要开口我清源顾氏也是愿意帮的。”

    到这，也算是交易达成。但不说如何赊账，全凭裴氏作用。

    七年前的交易，这群半路出家的画修对他守了信，桃源图和大哥的画像画完，也就可以等着以后慢慢升级画作的品质。

    但是就他敢用也不行，毕竟目前族内子孙还没长大，主弱枝强，以及资源问题却还没有解决。

    这才在天道誓言上留了操作空间。毕竟他内炼三阶还不能显露。

    族中若能有一个外附的第二境效力也是极不错的了。

    裴子休渐渐神情缓和，赶紧立了天道誓言，今日之行也算圆满。

    “好了，明日再来寻安阳，让安阳给你划个五百亩灵田。”

    没了谈兴，直接逐客。

    裴子休赶紧拱手道别。趁着落日，慢悠悠走出去大门。

    几个裴氏的画修也都赶紧跟了上去...

    ...

    太阳已经落山。

    一行人走在清水河南岸，不过队伍中不乏有人感到迷茫，愤愤不平。

    转头看去，眼看出了顾氏祖殿甚远，只见得最高处月色下隐隐约约的飞檐翘角。

    裴子休身旁最近的一位中年画修，疑惑道：“子休，虽然我看不透他的具体修为，但也听说这顾余不过是只能锻造第二境灵器的武修炼器师。”

    侧过头，低声继续问道：“对比玉湖的那些家族的后辈，天赋平平上限不高，我们为何依附于顾氏？”

    其余众人也都听见，微微点头，表示认同这段评价，也是一样疑惑。

    虽说他们本来也无路可选，但还是觉得子休被那咄咄逼人自以为是的顾氏家主压迫太过。

    裴子休并不急着回答，只是沉默思索，许久以后才接着道：

    “我在湖上听人说过，二十多年前这清源顾氏不过是一群流民。”

    “对修仙者来说，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在这起了青砖大院，还让清水河两岸，清源村和泾川村的村民，住上青砖黛瓦的石房。”

    “甚至延伸近二十多里，与湖上的玉湖杨氏和明湖夏氏接壤。”

    “子权可知为何？”

    走在清水河沿岸，裴子休指着两岸的凡俗房屋，反问着。

    几人都是步行而来。

    裴子休虽然已经第二境，可以御空而行赶路，但却带不了这些重修后还在第一境初期的修士。

    也乐得慢悠悠看风景。

    “依我看，这顾氏当真是是不恤族力，就算是玉湖杨氏，也没给辖下凡俗建青砖石房的道理。”被唤作子权的中年人嘲讽说着。

    不过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嗤，他们挨着山，又是武者，给凡俗小民盖房是不难，但是仙族还需要邀买凡俗人心吗？”

    队伍中不乏转修前是自儒修圣地青圣州来的，有人径直出声嘲讽：

    “与那些害了我们，只会张口就来的儒修，搭配起来真是默契的很，只是那群儒修要真这干，恐怕都要没了传阅经典，讲述大道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