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选贤任能
选用人才大致是考虑这个人的势、名和德、才,每个人眼中各自的比重不同自然选择也不同,当然最好是四者都有,不过天下人熙熙攘攘有其中之一已经不多,得其二者更是少有,能有其三者可以称为栋梁之才。
势和名都是外在条件,等于是直接和这个人的一切人际关系和名望维系起来,而德和才是内在条件,需要长时间让此人发挥出来才能有所收获,选用一个人的侧重不同,取舍之间各有利弊。朝廷以往任用官吏更多看家世背景和个人名声,既是为笼络人心也是因为一般家世背景好的人教育资源就好,而且即使名不副实但至少也可以提高举荐人的知名度,所以其中有太多的规则和利益纠葛。
袁绍派使者来访,他不肯接受太尉之位,让于陈纪,字里行间里透露的意思是觉得太尉不如大将军,而耻于在我之下。他虽然表面上委婉地推让,况且礼制规矩一般就任三公等高位也需要礼让,来显示自身的品质和对身负重任的担当,但袁绍给我的书信中却态度傲慢,将我羞辱地体无完肤。虽然大将军实际上和太尉是同级,但自卫青任大将军开始这职位一直是受尊宠之人担任,而且太尉总管四方兵事,感觉太尉像是帮大将军做后勤的,所以世人眼中大将军会高于太尉。
明面上袁绍尊奉朝廷,能增加朝廷在外的威信,也给袁绍一个忠君爱国的名分,朝廷看重袁绍的势,袁绍看重朝廷的名,但这是个合则两利的选择,同时会让朝廷借袁绍的势提高自己的名,而袁绍借朝廷的名提高自己的势。所以袁绍不接受太尉的话可能只是托词,更重要的是一旦他依靠朝廷的名获得势,到最后他想对付朝廷的时候不得不被朝廷的名所束缚,也就是你如果做好人一旦做坏事,会得到坏人做坏事更大的谴责。
我不和袁绍为虚名争抢,也为不损及朝廷颜面我上表袁绍为大将军,局势上还需要和袁绍维持关系,不过看来袁绍在幽州的形势大好,他和公孙瓒重新交战后连战连胜,否则不会如此对待我这后顾之忧。如今西有韩遂马腾,南有张绣刘表,东有袁术吕布,如果北边的袁绍再意图南下,而身处中原必争之地又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我,势必成为四方列强的盘中餐。一想到此我不禁攞袖揎拳,不仅因为袁绍如此明目张胆,更是由于我此前军败宛城让朝廷威望受损的不甘,众人见我动静和往常不同,荀彧直接向我询问何事动怒。
我将袁绍的书信交于荀彧,待他看完我才说道,“现在将要讨伐不义,但力量无法匹敌,该怎么办?”
荀彧沉思片刻,一如往常地娓娓道来,“以前成功或失败的人,如果真有才能,即使一时弱小也会强大,如果没有才能,即使强大也会衰弱,从刘邦和项羽的胜负存亡就能够看出来。现在和曹公争天下的只有袁绍罢了,然而袁绍看起来宽容实际上忌才,任用人才却怀疑他的用心,而曹公明达且不拘小节,只因一个人的才能选择他的位置,这是气度上胜过袁绍。袁绍犹豫不决,总错失先机,但曹公有决断且不拘泥于死理,这是谋略上胜过袁绍。袁绍统御军队散漫,法令不立,士卒虽然众多但其实难以运用,而曹公法令严明且赏罚必行,士卒虽然不多但都愿意赴死,这是武力上超过袁绍。袁绍凭借世家的资本掩饰自身能力而显得从容,因此才能收获名誉,所以士族中缺少能力却追求名利的人大多归顺于他,而曹公凭借的是以仁待人,推心置腹不为虚名,对自己严谨恭俭,对有功的人没有吝啬赏赐,因此天下忠良正义想要做事的人都愿意效命,这是德行上胜过袁绍。凭借四胜辅佐天子,匡扶正义而去征伐,谁敢不从?袁绍尽管强大又能做什么呢?”
有底蕴的人说话就是不同凡响,将我夸赞一番的同时也是希望我在正确的道路上继续前行,我自然欣然接受,但我还是有所顾虑。
“不先取吕布,河北也不容易图谋。”荀彧真是我的知己,见我皱眉就知道我想什么。
我也直接了当地说道,“对,这就是我所担忧的,又怕袁绍侵扰关中地区,使羌、胡作乱,引诱南面的蜀汉地区,让我只能以兖州、豫州之地抵御天下其余六分之五。又该怎么办呢?”
荀彧心中早已有所计较,立马答道,“关中将帅至少有十数个,没有一个能联合众人,只有韩遂和马腾最强。他们看见关东地区互相征伐肯定会拥兵自保,现在如果以恩德来招抚,派遣使者连和,互相牵制虽然不能久安,但在曹公平定山东之前足够让他们不轻举妄动,钟繇可任命管理西边事务,则曹公就没有忧患了。”
像荀彧这样各方面都优良的人才实在少有,论势“颍川荀氏”是名门望族,论名“荀氏八龙”也享誉海内,荀彧又是德才兼备、知人善任之人,所举荐的人大多是名副其实。不过
我以往军国大事都会和荀彧商量,即使远征在外也常有书信往来,如今他的重心放在政务上,我有些担心地问道,“以后谁能代你为我谋划呢?”
“荀攸、钟繇。”荀彧一如往常地说道。
荀攸虽然是荀彧的侄儿,但年岁和我相近,也是荀氏一族中出色的人才,从事过何进,又与何颙等人合谋杀董卓,虽然失败后何颙等人死于狱中,但荀攸却等到董卓被王允、吕布所杀,之后几经波折任为蜀郡太守。
我派人将我的书信送给荀攸,“现如今天下大乱,正是智士能人劳心劳力的时候,但你在蜀汉观天下变化,难道不是太久了么!”只是蜀郡路途遥远,短期内未得到回复。
而尚书仆射钟繇辅佐尚书荀彧颇有成效,荀彧认为可以让其委任西边事务,又觉得军国大事可以和他商量,还多次称赞钟繇,我也安心将事务交托于他,上表钟繇为侍中兼任司隶校尉,持符节督管关中诸军,不受科制限制。
德和才可以转换成势和名,势和名能获得功名利禄,但修身养性毕竟来日方长,没遇到伯乐更是遥遥无期,如今天下被家族势力侵蚀已久,攀附于有势有名的大家族就能获得名势,进而谋取利益。有利可图自然让更多人趋之如骛,求势就会有人趋炎附势,求名就会有人故作清高,并不是说势和名不能追求,但为政者只追求势和名的话天下肯定会有更多势利小人和伪君子。
自从我为兖州牧到如今,曹家和往日亲友都来投靠于我,在外人眼中他们只因跟我曹操有关系就有了势和名,如果我一旦因势因名而选用人才,下面人就会以同样标准去启用他们,由此想从我这获得更多的功名利禄。循环反复这天下岂不蛇鼠一窝,此前就有人举曹昂孝廉让我十分恼怒,我容不得他人把我家人作为他的政治资本,但回想昂儿代我守孝三年,毕竟名副其实,也就作罢。
不过毕竟曹家那么多人,即使我以身作则也无法让人人都遵守规则,此时曹洪就来找我,“堂兄,我那朋友和我从小一起,特意投靠于我,只是他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才犯法,我给满宠写信求情他居然置之不理,我才只好找到堂兄这来了。”
许都位于许县,许县令自然重中之重,我任命满宠为许县令就是因为他当初任高平令时,郡中督邮犯法都能一视同仁,且在我手下为从事时也秉公守法,而如今却留着不处理等我判定,实在是让我失望。曹洪一来就以亲戚的关系来和我商量,知道以公家关系我肯定会执法必严,但曹洪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堂弟又曾救过我,靠交情我又不得不做些什么,还是怪满宠没有当机立断把事情就定为公事。
我承诺曹洪之后我会处理,让人将主理此事的人叫来,想让他从轻发落曹洪的友人,毕竟曹洪这么多年来也没求过我什么,但等主事者一来就慌慌张张地上报,说人已经被满宠所杀,原是此人之前多次犯法,数罪并罚才拖到现在。
“不就应该这么做吗?”我总算是放下心中的大石,也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选错人,于公我无愧于司法,于私我也算尽力,而对满宠来说只是奉公守法,不过这种事如果一直走到台面底下,本来没事也会变有事。
满宠是有德有才之人,只要你给他空间发挥就能产生势和名,如果当他自己得了势和名又不迷失其中,就会成为真正的大才,但像曹洪其他都好只是德行稍微欠缺,依然能委以重任,让他在军事上发挥他的才能。
千里马就要有千里之地驰骋,鲲鹏就要有万里高空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