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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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唯才是举

    由卞夫人主持家务以来,对各房没有偏颇,连当初对她不好的前任丁夫人都是礼敬如旧,常常馈赠礼物问候,私下邀请宴会时也是由丁夫人坐正位,她坐下位。不知是跟从我后养成,还是天性使然,她一向不崇尚华丽且偏向节俭,没有文绣珠玉,器物都是最朴实的黑漆,当初袁绍留下众多宝物,让其先选也只挑了适中的一件。

    后来我问她为何,她答道,“拿最好的太贪,拿最差的太虚伪,所以拿中间的。”

    因而我很放心将生母早亡的子女交托于她,更续娶她为正妻主理家中诸事,如今我看到众子女比我儿时欢乐和谐许多,也是感到欣慰和安心。

    “你们都喜欢做什么啊?将来可有什么志向?”好不容易有机会和孩子们相处,我顺势问道。

    “喜欢做将军。”曹彰首先毫不犹豫地说道。

    曹彰虽才十几岁但擅长骑射,臂力异于常人,男孩少年时都有个将军梦,但只是想想永远不会实现,所以我问道,“怎样做将军?”

    “身披坚甲手执利刃,迎难而上身先士卒,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曹彰仍是不经思量,脱口而出说道,曹真等一众子侄也随声附和。

    我顿时大笑,稚嫩而爽朗的声音仿佛儿时我和夏侯兄弟高谈阔论时的对话再现,虽然想法单纯但是小孩子最重要的是敢想,只是想不到一晃我也已经四十多岁。

    “我想像父亲一样治理天下、平定四海。”曹丕意气奋发地说道,尽管比曹彰大不了多少,但气质明显沉稳许多,当时宛城之战中十岁左右的他偷偷跟随曹昂,侥幸逃难之后性情就变得内敛。

    曹昂身为长子对弟弟妹妹多有照顾,也是孩子们的榜样,可惜子修死于宛城,加上同是刘氏所生的曹铄早逝,所以如今曹丕是家中长子,我对其也相对严格,问道,“最近可有读什么书?”

    曹丕虽少时也教他骑马射箭,但比曹彰知书达理,行完礼后才认真答道,“已经能背诵《论语》、《诗经》,现在正在读其他四书五经。”

    “善。”我也认真地应道,想起同为卞氏所出的曹植,又问他志向如何。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曹植缓缓道来,才十岁出头的孩童居然出口成章。

    “你是请人写的吗?”虽然用词不甚深奥,但其表达的意境实在不像他这个年纪,因而我有些怀疑地问道。

    曹植见我一脸严肃,知道我可能要发脾气,急忙跪地但坚定地说道,“言出为论,下笔成章,尽管当面测试,怎么会请人?”

    我立刻将其扶起,真是做官做久了,居然不禁审视起自己儿子,心中有些愧疚地让曹植写下文章,边看边赞不绝口,想当初我也是初登战场才有如此意境。之后诸子都说了自己的志向,杜氏之子秦朗崇武,新纳的尹氏所生何进之孙何晏尚文,纷繁不同各抒己见,只有六七岁的曹冲盯着自己的衣袖愁眉不展,我因而问他何故。

    曹冲行礼后似乎想起某件事般缓缓说道,“世俗以为被老鼠咬坏衣服,其主人就会不吉利,现在我的衣服被咬了,所以感到忧愁。”说完又盯了一眼衣袖,的确如他所说有些破败。

    “这是胡说,没必要苦恼!”年纪轻轻不知哪听来的谣言,我仿佛不值一提地说道,但为缓和气氛顺势命人将于阗国的训象牵出。于阗国是西域一个大国,也是丝绸之路的重要据点,汉朝以来中原一直和其保持紧密联系,但由于战乱而断绝,直到去年于阗国遣使进贡才终于恢复往来。

    于阗国训象虽然来许都已有些时日,但往日都在居舍里待着,所以众人也难得一见,转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大象巨大无比,腿就有宫殿柱子般粗,耳朵像俩片大芭蕉扇,鼻子也如成人大腿雄壮,一出场就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甚至曹彰在经过训师同意后都开始上手抚摸,顿时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连原本暗自神伤的曹冲也围着团团转。

    观望一段时间后,我见大象如此庞然巨物,不经意间的脚踏声都闷声般沉重,用鼻子将食物放入口中也显得轻而易举,因此询问训师大象有多重,但他平时只管训练其它一概不知,随同看热闹的下属纷纷出主意,不过都不是什么好主意。

    曹冲突然兴奋地说道,“把象放在大船上,然后刻下水痕所在的位置,再用物品放到船上,比较一下就知道了。”

    我听完喜出望外,一群成年人解决不了的问题竟被一幼稚儿童解决,而他正是我的儿子曹冲,见还有些人不甚清楚,我随即安排人依照曹冲的办法行事。

    先将象赶到一艘大船上,虽然大象有些不安费了些时间,但船只总算承受重量并在吃水处画上记号,最后把象牵出并放上已知重量的物品直到此前的吃水处,而所有物品重量之和就是大象的重量。众人见状极力夸赞曹冲,甚至有些人借此对我阿谀奉承,我虽然也赞赏有加,但不自觉想起曹冲之前的话。

    不久后管理仓库的官吏将马鞍被老鼠咬坏的消息上报,出征前马鞍破损也寓意着此行不利,我骤然明白曹冲的用意,笑着说道,“我儿子的衣服在我身边都被咬坏,更何况悬挂在柱子上的马鞍。”也就没有追责。

    曹冲察人心、知人心又能想到办法处理问题,连我这个父亲都想不到如此岁数的孩童居然会收拢人心,而且初衷完全是出于慈悲或仁德,难道这就是命世之才,所谓的天才吗?像袁绍、袁术一出生就身处高位且智力超人,因而便会刚愎自用,像董卓、吕布从底层爬上来也都实力非凡,导致过于倚仗力量,世间一切都有缘由。而我走到如今地位,能有如此的思考方式和能力都是一步一步努力过来的,即使手下人才云集依然有骄傲的资本,不过曹冲才这般年纪就拥有超凡的气度和见识,真的有人一出生已到终点了么?

    正好夏侯惇和我说起他为陈留太守时举荐卫臻做计吏,也就是从张邈军中助我的卫兹之子,其父在和徐荣交战中牺牲,因此夏侯惇念旧特意让其带着妻子出席宴会。不说夏侯惇是他父亲的好友,至少也是上级长官,没想到卫臻却说,“这是末世的习俗,不是正式的礼仪。”,顿时夏侯惇一怒之下将其抓起,最后犹豫之下还是放了他。夏侯惇与我说完两人顿时大笑,想不到当初卫兹的儿子竟会如此冥顽不灵,不过念在其兢兢业业,我上表拜其为黄门侍郎。这天下最懂变通的就是皇宫内侍,让他见识一二才能走得更远,也顺便让他跟着天子接受最好的教育。

    因此我颁布政令,“自天下大乱以来已经有十五年,年青人身上不见仁义礼让的风气,我感到担忧,所以命令郡国都要修习文化学问,满五百户的县设置校官,选拨青年才俊入学,希望先贤的道理不会荒废,从而有利于天下。”

    我想天下也许还有如曹冲一样的人,只是他们可能没得到相同的资源培养,没有从一开始就需要靠权势掌握的资源,因此一生才消声觅迹。还有许多如卫臻一样父亲因战身亡,少了父亲的以身作则,变得要么顽固地只听从书本的道理,要么圆滑地不相信书中的理论,而他们如今却是真正需要教育的时候。虽说政令下达地方依然会有落差,但至少比以前能更早地发现人才,并相应地培养人才,即使圣贤如古代诸子百家也需要学习知识。

    此前朝廷议会中有人提出军政分离,想要用以前的制度选取各地行政部门,可如今天下经历大乱,人们朝不保夕哪有机会接受教育,更哪有人才让你慢慢挑选,只要你守得住疆土护得住百姓,我不追究你过往有多不堪。此提议主要还是想限制我的权力,像满宠在军中可谋划在地方能安民,但要论资历和背景等要素当然不如士族大家,如果要按以前的方式选人无疑是和我作对。

    所以我下令说,“议会中有人说军吏虽然有功劳有能力,但德行不足以担任郡国的治理人选,也就是所谓的‘可与适道,未可与权’。管仲曰,让贤者因为才能而得到重用,君主就会得到尊重,让斗士因为功劳而得到重用,士卒就敢于赴死,两者都在国家施行则天下太平。我从未听说让无能的人和不斗的士兵做官受赏,因而可以建立功业兴盛国家。所以明君不让没有功劳的臣子升官,不让不去战斗的士卒受赏,太平盛世你可以崇尚德行,如今乱世自然能者居之。议论的人就像是拿着一根管在窥视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