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捉襟见肘
“这是归家的军队,人人都会奋力而战,不如暂避锋芒。”诸将都如此认为。
我反而信誓旦旦地说道,“袁尚从大道来,应该避开,如果沿着西山而来,这次肯定被抓。”如果袁尚借着士兵都想归家的信念长驱直入,而城中守军凭着视死如归的决心里应外合,我肯定不敢正面交战,不过他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话。
我接连派斥候探查,袁尚顺西山而行再东至阳平亭,临滏水驻扎,并没有一鼓作气,后在夜里举火向城中示意,不久邺城也举火回应。随后袁尚和审配在城北同时出兵,想突围解困,但我早已集结军队以逸待劳,不仅解救不得,而且被我军击破,逃回营寨。
大军趁胜追击准备围困袁尚营寨,袁尚派故豫州刺史阴夔和陈琳前来乞降,我自然不应允反而越围越急。袁尚和袁谭虽然不如袁绍,但袁绍一向出手大方为他们积攒了不少人脉,如今放虎归山必定祸患无穷。不过袁尚让名门望族的阴夔来游说也就罢了,只是陈琳尽管能说会道,然而起初我和袁绍相持时他可是向全天下写文章来污蔑我,甚至都骂到爷爷辈了,即使我既往不咎也不该是当下。
袁尚一知道没有后路,立刻趁夜遁走,退守祁山,我军进逼之下其将马延、张顗等将临阵投降,其余敌军骤然溃不成军,袁尚趁乱逃奔中山国。随后我军整理战场,收拾遗留的辎重并发现袁尚的印绶、节钺和衣物,将袁尚物品交于城中袁尚家人和守卫,压抑许久的邺城众人顿时崩溃。不久,审配兄长的儿子审荣趁夜开东门,我军和仍有反抗的审配军交战后,生擒审配并平定邺城。
我命人将审配带来,见他仍忿忿不平,转移话题道,“知道谁开的城门?”
“不知道!”审配完全不感兴趣,一口否定。
围困多日审配仍不屈服,我心生敬意,略带惋惜地说道,“是您的侄子审荣罢了。”
“小孩子不成器才至于如此!”我本想让他念及家庭,审配却毫不犹豫地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我想让审配不用纠结于过去,所以安慰道,“当日我被袁绍围困的时候,弓箭是何其多啊!”
“就恨太少!”审配丝毫不松口,依旧强硬。
“卿忠于袁氏父子,也是不得不这么做啊!”我说完审配再无应答,而辛毗等人在一旁哭喊半天,只求尽快处死审配。原来辛毗兄长辛评一家被收治在邺城,我想当初辛毗如此急切让我攻打袁尚应该是想解救他们,但审配见我军入城,因愤恨辛评怂恿袁谭自立而杀其全家,所以辛毗此时才如此悲愤。
临行刑,“让我面向北面而死!”审配斥责行刑者道,“我的君主在北面!”
不只我因惜才而感叹,众人见到如此贞烈之士也不禁叹息,各为其主罢了。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袁绍,正好他的陵墓就在邺城附近,我祭祀故去的同窗、好友、志士,曾经我们也是如审配一样奋不顾身,你更是义无反顾地拯救着落难的党人,为何最后会是如此结局,我止不住泪留满面。我慰问抚恤袁绍的妻子,返还被扣押的仆人和珍宝,又赠予一些丝绸棉絮,令官府补助其生活所需的粮食,毕竟袁绍也曾是我的亲友。
随后我处理邺城事务,审理卷宗后惊喜发现,并和在座冀州官员感叹道,“昨日统计户籍,可得到三十万民众,所以冀州是大州啊!”
“如今天下分崩离析,九州地域分裂,两袁亲兄弟动干戈,冀州刚刚还是尸横遍野。没听到正义之师先行仁政,探查当地民俗,救百姓于生灵涂炭之中,而在计算兵力。把这当作首要,这是本州士民对明公的期望吗?”刚被任用的崔琰义正言辞地说道,声音洪亮周围人听完都是大惊失色,急忙继续伏案工作假装没听见。
我顿时醒悟,收敛起轻浮的心态并承认错误,接着继续审理卷宗。
崔琰是冀州名士,被袁绍征召但不被重用,之后袁谭和袁尚相争都想得到他,但崔琰托病拒绝而被关押在监狱,仰赖阴夔、陈琳营救才免于一死。如今我征辟崔琰为别驾从事,辛毗上表为议郎,郭嘉认为平定冀州急需稳定人心,应该省去从掾属做起,因而任命崔琰堂弟崔林为邬长,高幹堂弟高柔为菅长,其余各州人士也多有任用。
陈琳虽辱骂过我,但文采斐然,即使污言秽语都冠冕堂皇,我对他说道,“你过去为袁本初起草文书,只须写我的罪状就罢了,憎恨厌恶只在我身上,何必往上涉及到我的父亲先祖呢?”陈琳谢罪认错,我也既往不咎,而陈留阮瑀受学于蔡邕,都任为司空军谋祭酒,继续从事文书事务。
此时天子拜我为冀州牧,我本就是兖州牧,只是战时暂代冀州事务,如果明目张胆地兼任两州牧,无疑是对皇权的侵犯,甚至是对自古以来形成的制度的破坏。连当初一统北方的袁绍也不敢如此胡作非为,仅仅让子侄担任其他州长,向来奉公守法的我自然更是不会,我任冀州牧后随即退让兖州牧。
而今朝廷对我的桎梏越来越明显,我任董昭为谏议大夫,想让他劝解天子,不过此时有人建言道,“应该重新设立古代的九州制度,则冀州所能管制的地方广大,天下就会顺服。”
我的所有政策和支出都需要通过荀彧上报朝廷才能有预算,但朝廷需要扣除俸禄、爵位等必要支出,况且天子率公卿常有祭祀活动,去年十月开始迎冬于北郊,乐官开始设置最高规格的八佾舞,因此我所能支配的资源实在有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各州郡都需要交赋税给中央,皇帝拿大头,朝廷拿小头,最后州郡能拿取一定的财政预算,我只能尽力地开源节流,而冀州越广大我所能支配的金钱和粮草就越多。
我将此事和朝廷中的荀彧商议,他回信道,“如果这样,则冀州应该得到河东郡、冯翊、扶风、西河一带以及幽州、并州的地盘,所能得到的太多。不久前曹公击破袁尚,擒获审配,海内震撼,肯定会人人自危而害怕不能保护自己的地盘,守卫的士兵会增多,如今让他们分属冀州,都将会动小心思。况且很多人都说关右诸将计划闭关自守,现在听到这消息,一定以为接下来剥夺的是自己土地。一旦发生变故,就算有人坚守正道,在威胁之下也会为非作歹,则袁尚的死期就会推迟,而袁谭也会生出二心,刘表最终固守江汉的地盘,天下将不容易夺取。希望公迅速率军先平定河北,然后修复洛阳,南下兵临荆州,指责刘表不向朝廷进贡,那天下之人都能知晓公的意图,人人都会安心。天下安定之后,再商议恢复古代制度,这才对江山社稷长久有利。”我因此停止恢复九州的议题。
冀州经过袁绍和袁尚两兄弟的治理简直千疮百孔,虽说士族的风采依旧,但底层人民的生活苦不堪言,果然袁绍还是死了比较安分。我了解具体情况之后立刻下令,“河北罹患袁氏的灾难,下令不用支出今年的租赋。”
同时我加重对豪强兼并土地的制裁,下令道,“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袁氏的治理让豪强专权放纵,亲戚侵占土地,下层的平民贫弱却代替其支出租赋,出卖家财都不足以应付,审配的宗族甚至于藏匿罪犯,为逃亡的罪人做主。想要百姓相信并依附,士兵强盛,如此怎么可能得到呢?下令以后收田租一亩四升粮食,每户出绢两匹、棉两斤而已,他人不能擅自开仓出粮食,郡国之间互相检查监督,不会使势力强的百姓有所隐瞒,而让弱小的百姓替别人交赋税。”
士族之间争权夺势之下,所以袁绍原本的谋士郭图、辛评等人想要维持自身利益,就需要立袁谭为主,进而袁氏内部纷争不断,其实都是利益分配不均导致。士族为了抢夺利益而身死族灭无可厚非,但终究受害的是底层百姓,他们比不过强大的士族只能选择附庸,最后被压榨包括生命的所有权利。此时法令下达地方,百姓自然喜悦,然而一切只是开始,如何贯彻政策和能否延续才是最重要的。
自屯田实施以来军国渐渐丰饶,都是枣袛和任峻等人的功劳,但枣袛早逝,任峻更是在不久前离世,让我痛哭久久不能释怀。我能有如今全仰仗后勤补给,枣袛一心田业,功劳甚大,对其子封赏有加,让其永远祭祀。任峻仁厚通事理,照顾朋友遗孀孤儿和穷困的族人,人人称他信义,我更将堂妹嫁于他为妻,以其为亲信,因而让其子任先继承他的爵位。
政策需要人继续落实和延续,国渊在司空掾属期间,进敢言,退无私,我委任他主管屯田事宜,毕轨为典农校尉,并加大推行屯田的力度,在淮南开募屯田,以淮南郡吏仓慈为绥集都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