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莫凡。

    阳光里，少年面朝太阳，闭着双眼，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长长的睫毛像是刷子一样。

    高挺的鼻梁下面，在阳光下，可以看到细细的几乎透亮的绒毛。

    假以时日，它们会变成一种叫做胡须的东西。

    那时候，这个少年会变成什么样呢？

    想象着成年以后的莫凡样子，丁清一时竟走了神。

    莫凡久等不到下文，睁眼看她，出声：“因为上次那事怎么了？”

    丁清回过神，撩了撩后脖颈刺挠人的长发，掩饰尴尬，道：“因为上次那事，这里的人才好像突然知道了我这么个人的存在。

    我从医院出院后，很多人都提着鸡蛋去家里看我。

    看过了，然后不久就开始有人登门要给我介绍对象。

    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人造谣说我们丁家正在找女婿。

    之后上门说媒的人就更多了，让人烦不胜烦。”

    莫凡笑，仍闭着眼晒太阳，这样真的很舒服，他随口道了句：“一家有女百家求，你人长得好看，很正常。”

    丁清气结，但想了想，莫凡这话也没说错，很中肯。

    更重要的是莫凡夸她长得好看，丁清竟突然有些小窃喜。

    她又是一顿沉默，莫凡再次睁眼：“怎么不继续说了？”

    “哦哦，”丁清回过神来，暗恼自己今日怎么老走神，稳了稳心神，这才开口：“我把他们都拒绝了。

    算是把那些说媒的人全都给得罪了。

    他们就开始在外面造谣说我闲话。

    现在这里很多街坊邻居都说我是心高气傲、仗着有几分姿色等着钓金龟婿。

    反正就是把我传得有些不太好。”

    莫凡沉默了。

    街坊邻居？

    这是一个他不太了解的群体。

    以往他高高在上，来往的都是名震一方的人杰，接触的都是修真之事。

    对于修士来说，口舌之利少有人会去做。

    修士面对矛盾和纠纷一般会选择用更加直接、果决和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分高下或者决生死。

    用口舌中伤他人，太过下作。

    为人所不齿。

    阳光里，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莫凡好似是随口发问，又像是在开玩笑：“你想报复他们吗？我可以帮你。”

    丁清骇了一跳。

    仔细看他，见仍是闭眼晒太阳面无表情的模样，心下摸不准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家就是说说而已，那些媒人可能就是想要发泄下对我的不满吧。

    然后人云亦云。

    不说三人成虎嘛，可能原本不是那样说的，只是传来传去的就变味了吧。

    其实大家可能没真的对我有恶意故意要那样。

    这样的传言能对我造成的伤害也很有限，主要还是我爸妈听说了挺生气的。

    这顶多算是一种鸡毛蒜皮的邻里小纠纷吧。

    要说报复，那就真的太过了。”

    莫凡嘴角轻扯：“行，那就放他们一马吧。”

    丁清被逗笑了：“还放他们一马，说得挺像回事，那要是不放他们一马，你要怎么办？”

    莫凡睁眼，转头，平静的看她，语气也很平静：“我会配一种诱剂，在这里多扔一些，能引来很多蜜蜂、马蜂。”

    丁清眨了眨眼：“蜂蜜？”

    莫凡摇头：“比蜂蜜的作用要强上百倍千倍不止。

    这种诱剂能引诱蜂群来到这里，遮天蔽日。”

    丁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大白天里，温暖的阳光里，看着莫凡平静的看她，听着莫凡用一种无所谓的平静语气，讲出这样一种恐怖的事情。

    遮天蔽日的蜂群，只要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能知晓处在其中的人畜会有什么下场。

    丁清心脏突然开始剧烈跳动起来，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莫凡很可怕。

    若一头蛰伏中的噬人猛兽，随时可能从沉睡中苏醒。

    她手指不安的搓着衣角，认真的问莫凡：“你是认真的？”

    莫凡看她被吓住的样子，突然笑出了声，脸上现出两个酒窝。

    如冰雪遇见了明火，消融，剩下温暖和光明。

    “你还真信了？”

    丁清如释重负，笑道：“看你那么严肃，我差点就信了。

    这世上哪有那样厉害的诱剂，这里方圆百里，加在一起才有多少蜂群。

    还遮天蔽日？

    哼，别说现在马上要冬天了，就是春夏，在清江市也不可能。”

    莫凡很认真的点头：“我就是说笑的。”

    “呼……”丁清长出一口气。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紧张的。

    “对了，说到配诱剂，我才想起来，现在学习任务那么重，你还有闲心研究医术、武术？

    现在网络上都把你叫做大师了。”

    “大师？”莫凡虽然有智能手机，可对他来说，其实和以前的板砖机一样使用。

    他不上网，不泡社交论坛。

    看莫凡迷惑，丁清直接拿出手机，解锁，手指连点，打开了一个网页，然后把手机递给莫凡让他自己看。

    阳光下屏幕上的黑色字体看得不甚真切，莫凡用手遮挡阳光，这才勉强能看个大概。

    大抵是某论坛的一个帖子下面的一群网友留言。

    “大师真乃天才也，凭着杂七杂八的武术套路硬是自创了一门新武术，确实厉害。”

    “不知道大师会不会发布他练功的视频，我也想学，我要求不高。不图飞檐走壁，能强身健体、等闲三五大汉近不了身就行。”

    “楼上的，你那要求还叫不高？你咋不上天呢？”

    “我想去清江找大师拜师学艺。”

    “楼上的，算我一个。”

    “楼上的，+1。”

    “+1。”

    “+3，我这里有三个，组队一起。”

    “可大师还是个高中生，有点拉不下来脸啊。”

    “楼上的，有句话说'脸皮厚吃块肉'，还有'达者为师'，'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最后，我挺楼上的所有人。”

    “······”

    ······

    莫凡摇头：“全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说说而已，当不得真。

    至于'大师'之名，他们爱叫就叫吧，我也管不着。”

    丁清接过手机，手指不停划拉，眼睛看着手机，面上微笑不断：“我也知道，就是看他们说的挺有意思的。

    关键是他们口中的'大师'居然还是我认识的人。

    是活的。”

    莫凡无语的看她：“那难不成你以往看到的'大师'都是死的？”

    “那倒不是，就是离得很遥远，有一种不真实感。

    不如活生生的人，可以看到的、认识的人，来得感触深。”

    搬家公司的货车又来了一趟，把最后的一些零碎也拉走了。

    当尤敏芝最后给他们如今已经变得空荡荡的正屋落下锁，尤敏芝长长叹了口气：“还剩了不少东西，以后我们不住这里，就和扔了没多大区别，太可惜。”

    知道她舍不得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家当，哪一个扔了都心疼。

    丁清搂着尤敏芝的胳膊笑道：“这里也是我们的家，以后我们常回来看看就是。”

    尤敏芝拍拍她的手，有些惆怅的转身，对莫凡笑道：“莫凡，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帮忙，我们不知道要忙活到什么时候。”

    莫凡摇头笑道：“道谢的话就不必说了，你们今天已经谢我很多次了。”

    尤敏芝点头，道：“好吧。

    这样，让清儿开车送你回去。

    学校那边你就不用去了，我们家三个人足够了。

    今天要忙的事情太多，就不留你吃饭了，改天新家那边安顿好了，到时请你在新家那边好好吃一顿。”

    尤敏芝一边带头往外走，一边继续道：“以后啊，我们也是住在你们学校里了，距离近。

    走动很方便，要是吃腻了食堂，你也可以常来我们家吃饭。”

    “好啊。”莫凡随口答应着，至于以后要不要去，他还真没想过。

    三人离去，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

    这自建房二、三层还有租户居住，大门不用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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