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梦很长。

    他随着幽蓝的海流漫无目的地飘荡，周围静的可怕，依稀能听见哗哗的水流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少年缓缓挣开眼睛，无边的黑暗即将吞噬他，他惊慌失措地在水里挣扎，感到恐惧，却渐渐下沉。

    云开见月，月光穿透云层撒进大海，透着一束光亮，一抹亮白向他游来，幽静又神秘。

    波光粼粼间，少女浮着一片璀璨星光向他游来。脸庞渐渐清晰，熟悉的眉眼，刻在他心里，是多久都抹不掉的影子，与他的记忆蓦地重合起来。

    眼前一阵模糊，脑袋也嗡嗡作响。女孩牵住他的手，捧着他的脸，嘴唇轻轻覆在他的唇上，冰凉柔软。画面一转，他被推开，女孩眼神冷漠又厌弃。

    “你不配……”少女一字一句，凉薄的说道。

    他又被丢弃，跌进海里，少女厌弃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愣住了，仿佛从云层坠入深渊，呆呆的望着少女的嘴，始终无法相信那是从她嘴里说出的话。

    你不配……

    他猛的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吐着气，看着熟悉的房间，原来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

    额头上浸出汗珠，浑身也出了一身冷汗，他自嘲地笑了笑，这么多年了，还是会偶然想起她。

    他从床上爬起来，光脚走进浴室。冷水浇注着他的头，使他清醒，闭眼又想起梦里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他狼狈不堪的过往，他蹙眉，烦躁爬上心头，摔门出了浴室。

    学校

    顾北走进教室，刚坐下不久，槊风就屁颠儿屁颠儿凑过来“嘿，哥们，下午网吧约不约？”

    “不去。”顾北头都不抬一下，无情拒绝了他，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嗨，别这么正经嘛，打游戏不去放学打篮球怎么样？我约了别班的？”槊风满脸期待。

    顾北睨了他一眼，这小子又在犯什么坏水？

    见他投来怀疑的目光，槊风心虚的扯开嘴，笑了笑:“嘿嘿，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隔壁班的女生要来看我打球。没办法，长得太耀眼了，啧，真令人苦恼。”他扶额自我陶醉。

    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对面散发出的冷意，他不由得抖了一激灵。

    “好吧好吧，”他挥了挥手，“实话告诉你吧，她们都是来看你的，我都跟别人打赌了，一定把你叫出来，你忍心看我输嘛。”槊风投去可怜巴巴的眼神。

    ……

    竟然被无视了。

    看他那贱兮兮的样儿，顾北强忍住想打他的冲动:“行啊，顾北笑了笑，惹得周围女生纷纷侧目，耀眼夺目。“我有什么好处？”

    一听有机会，槊风一下来了精神，殷勤地搓手，递上两张票。

    湛蓝色的背景，印着五彩斑斓的花字。“印象海洋馆？”顾北不甚在意地打量这两张门票，一脸嫌弃“就这？”

    “嘿，你可别小瞧这两张票，”槊风接过话洋洋得意地解释。“这可是s市最有名的海洋馆呢，最近票可难抢了，有钱都不一定买到呢，哥们够意思吧？一下给你弄两张。”槊风眉飞色舞的讲着，就差让顾北跪着谢恩的意思了。

    “是吗？”顾北看着他，拳头躁动不安。

    “有机会请你的小迷妹一起去看呐，我可真贴心，别谢我啊。”

    “滚。”顾北毫不留情地捶了他一拳。

    “嘶——”槊风捂着手臂，疼得龇牙咧嘴“你可真狠心。”

    篮球场

    某人一出场，就吸引了在场女生们的目光。换上球服，身材颀长而挺拔，迷人的肌肉线条，优美的下颌线，怎么看都耀眼。

    “来了？”槊风拍了拍篮球，“等你好久了。”

    顾北点点头，以示回应。

    顾北和槊风分成了两个队，比赛很快开始了，女生们带着期待激动心情目光锁定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

    第二场过去了，顾北队比分遥遥领先，引得全场女生尖叫，不知不觉球场上人越来越多，大部分女生毫无疑问，都是来看顾北的，其他男生则是对这个风头极盛的顾北意见很大，看看这混小子球技怎么样，好借此机会吐槽。

    “可以啊顾北，好长时间没打，你还这么厉害。这次兄弟我可不会让你了。”槊风死死盯着他，严加防守。

    顾北勾了勾唇角，游刃有余地将球佯装运到左边，趁其不备，猛的转身绕过他，一跃而起，投进了个三分球。

    “漂亮……”一个男生忍不住说道。

    全场喝彩。

    又赢得了3分。眼看时间将近，槊风一个劲儿使眼色，“你倒是给我留点儿面子啊，那么多漂亮女孩儿坐下面呢。”

    啧，这小子还想着耍帅呢，顾北一脸鄙夷。

    接下来的比赛都打得轻轻松松，顾北以比槊风队多两分的成绩赢得比赛，算是给足了他面子，勉强算个“实力相当”。

    男生都看得出放水太明显，女生们则沉迷于顾北迷人逆天的颜值。

    见结束，顾北拿球衣擦了擦下巴的汗，痴迷的眼神追随着他，自然又是惹得女孩子们脸红心跳。

    “这就走了？女孩子们等着给咱送水呢。”槊风厚脸皮的看着收拾东西的顾北。

    “那不然呢？”顾北自然是生气槊风瞒着他叫来了这么多女生围观，所以对他没个好语气。

    “哎呀，哥，我哪儿知道会来这么多女生啊，兴许是被她们好朋友叫过来的呢？”槊风讨好的笑容凑到他眼前。

    对顾北来说笑得比哭还难看，他轻哼一声，不理他，走了。

    “哎——”槊风无奈的看着某人高冷的背影，无辜嘟囔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嘛，那么小气。”

    海洋水族馆里人山人海。

    一名少女静静坐在水池旁，下半身穿着人鱼尾巴，海藻般的长发垂下来散在背后，水面的倒影印出她姣好的面容，此刻不知想着什么，望着水面发呆。

    “准备，3、2、1  下水。”广播室传来通知。

    她回过神，轻盈跃入水里，像鱼儿一般畅游，优美的身姿轻盈扭动，在水里肆意穿梭。

    水的世界，安静极了，静的仿佛像来到了茂密森林里的一间林间小屋，在世界的某个小小角落里。

    她喜欢水，喜欢沉浸在水里，喜欢在水里肆意穿梭，不受拘束，漫无边际又自由自在，哪怕只是静静地躺在水底，什么也不想，不受他人干扰，远离尘世的烦恼。

    水能带给她足够的安全感，紧紧地包裹住她的身躯，如同母亲的怀抱。

    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想变成一条鱼，快乐的，每天无忧无虑，自由的畅游在大海里，探索着无边无际的广阔海洋。

    她游向水底深处，目前她处在观赏的水馆内，这个水馆修得很大，连通着两层楼，周围有小鱼游来游去，并不惧怕她。很显然，她扮演的是一条人鱼。

    再往下游，便隐隐约约看见游客手机的闪光灯的亮光，她猜，应该是到游客观赏区了。

    尽管水族馆明确表示在水族馆内禁止使用闪光灯，许多人却还是视若无睹。

    那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能清楚的看见里面的鱼虾，泥沙和优美错落的珊瑚礁。

    少女扬起笑容，向人们游去。

    “妈妈，妈妈，快看!美人鱼!是美人鱼!”小女孩兴奋的指着。

    年轻女人慈爱地看着年幼的女儿。

    “妈妈，美人鱼好美呀。”小女孩眨着大眼睛说道。

    人们赶紧举起手机，拍照留恋。

    幽蓝的水光衬的少女肤若凝脂，肌肤胜雪。一头长发乌黑如瀑，秀发如云。出尘脱俗，像画卷上的女子。

    人们看的有些痴了，少女在幽静的水里，与鱼共舞，美轮美奂。

    银白淡蓝色的鱼尾，纤细的腰肢，修长的身材，像是真的人鱼。少女在水里轻盈舞动，跟游客们互动，打招呼。

    顾北慵懒的走进了水族馆。切，有什么不同？吹得天花乱坠，不过人确实很多。人山人海的，他避免与别人撞在一起。

    璀璨的珊瑚礁，滑稽的小丑鱼，笨重的大海龟，和八爪鱼。

    挺有意思的，顾北勾了勾嘴角。

    前方人好多啊，顾北可不想被挤得狼狈不堪，摇了摇头，准备绕道而行。可又实在好奇，往那方向望了一眼。

    同时，少女也笑着抬头望去，突然被什么触动了心弦。那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脸庞，只是一眼，就认出那个记忆中的翩翩少年，何时已成长为顶天立地，气宇轩昂的男子汉。

    她愣住了，那少年只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眼神的冷若冰霜，使人遍体生寒。

    ――――

    “北哥，你要的咖啡。”小助理把咖啡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在化妆台上。

    杯中氤氲着雾气，如烟雾般升腾而起，熏着他的眼睛，他出神地盯着杯中的倒影看。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拿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

    他低头认真琢磨剧本，造型师站在身后为他整理发型。

    “哥，服装好了！”远处工作人员遥遥喊了一声。

    “北哥，要不我们先去试试服装？一会儿就开拍了。”小助理俯身轻声询问，怕打扰他看剧本了。

    “嗯。”顾北淡然起身。

        “哇，你看！顾北好帅啊！”女工作人员忍不住犯花痴，热烈地与身边人一起讨论。

    顾北身着一身黑色西服，剪裁得体，独家工艺，烫金滚边添加了复古的元素，和精致的袖口相称，简直像为他量身定做。

    “话说他没有有女朋友啊？”

    “有吧，上次他不是和那谁……谁……就《白莲》女主传过绯闻吗？”

    “我去，这年头了你还信绯闻？现在没实锤都不可信，谁知道是不是炒作？”工作人员B怼了回去。

    “听人说，他在高中时期有一初恋。”

    “真的吗？真的吗？”

    “据可靠消息称，还挺漂亮的。”

    ……

    这场戏是在水族馆拍摄的。顾北饰演的男主和女主会在这里第一次相遇。

    一只海豚噗通一声，从水面冒了个头，溅起一阵水花，露出萌萌的脑袋，与观众友好互动。不知怎地，那只海豚让他想起一个人。

    ……

    顾北仿佛又看见少女安静地坐在水池边，孤单望着水面发呆的影子。他向前走去，又如泡沫幻影般消失了。

    他怔怔地望着那个方向，有片刻失神。

    “北哥，快开拍了，我帮你拿着东西吧。”助理把他的衣服挂在手臂上。

    顾北点点头，随即自嘲般嘴角漾起一抹轻笑。

    想不到这么久了，他还能想起过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