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卧底:从大爆炸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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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黑头相公

    拿到那份东林党的名单,李木苦思冥想了好几天。黄尊素号称是东林党的智囊,足智多谋,心思缜密,如何会在死前将这样的一份机密手稿交与一个不相干的人?

    站在黄尊素的角度,李木替他设想了以下几种情况:

    其一,要是真正的民间侠义之士,则此名单于他无用,交给他不会有什么后果;

    其二,如果是阉党探子,拿到这份名单可能会掀起新一轮的政治清洗,但人数过多,涉及方面太广,军、政、法、司各级官员连根拔起,阉党有这个胆量吗?即便想这样做,皇帝能同意吗?

    其三,如果是东林卧底,这份名单并未直接交与阉党,不能算为变节,但毕竟名单有泄露的风险,以后行事必须要有所收敛。

    原来黄尊素抛出这份名单是一个休战牌,双方在这种情况下都不敢轻举妄动,能保持一定时期内的政治平衡,用心何其良苦。李木在敬仰黄尊素杀身成仁的气节时,也对他能够审时度势,以大局为重的做法更加钦佩。

    仔细翻看这份名单,李木大多都没听说过,看来没几个是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人物。只有对冯铨有点印象,他在阉党中炙手可热,后来降清做到了顺治朝的内阁大学士,怎么会出现在东林党的名单中呢?

    王恭厂一带此时已成了一个大工地,工部从北京周边征召了二万民夫,已将沟渠、洼地用瓦砾、枯树、碎石等杂物逐项填平整饬,原火药局迁址西直门外安民厂,受损的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以及天仙庵、保安寺、白虎庙等正在修缮。按照万历朝的先制,倒塌民房每间抚恤银五钱,亡者每人抚恤银一两,由户部按册发放。

    崔呈秀刚升任工部尚书,原尚书董可威因工部火药局失察被罢免查办。崔尚书走马上任,找到魏忠贤那里又挤出四万两银子,才解了燃眉之急,每日忙着处理王恭厂诸项善后事宜以及皇宫三大殿的修缮,时不时也会亲临现场视察工程进度。

    今日李木出完早操便到显灵宫去找那两个道人,问一下圣虚的度牒是否已办理下来。从洪武朝开始,僧道管理一直比较严格,嘉靖朝以后逐渐松弛,度牒基本上可以买卖,已成为政府财政的日常收入。

    刚进院门,就见两个道人陪着一人从正殿出来,李木见正是张百户,便上前行礼道:

    “百户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上香了?”

    张百户哈哈一笑道:

    “自从你说这显灵宫有道祖显灵,我就每日念着想过来拜上一拜,怎奈一直没抽开身,今日正好路过,上炷香也了了心愿。”

    李木上前一步小声道:

    “可是那奸细案有了进展?”

    “有个屁进展,那日除了三具死尸,抓了几个不相干的人,问来问去都与奸细无关。”

    “我见邸报上说,兵部早已查得有奸细十几人潜入京城,是否已侦破此案?”

    “那是糊弄圣上的,当不得真。”

    张百户打了个手势,示意此事不要再提。又道:

    “听说了吗,你那日所救的崔大人已擢升工部尚书,今日要来此巡视,何不趁此走动走动,他日也好照应你我一二。”

    李木面露难色。

    “我身上没带钱,如何走动?”

    “这你就小家子气了,尚书大人岂能把我等的银钱放在眼里,他要的是有人为他办事,给他孝敬的人大有人在,却不是你我这样的人。”

    李木似有所悟,两人出了院门朝工部搭的临时大帐走来。

    大帐外已有十几名大小官员候着,本部侍郎、郎中、主事还有抱着几卷图纸的照磨,乱哄哄的站了一大堆,见两个大兵也来这边凑热闹,纷纷投来不屑的目光。

    过不多时,尚书大人的轿子到了,众人都争着上前行礼,道贺的,请安的,嘈杂声一片。

    崔呈秀笑吟吟地拱手与大家还礼,一边往大帐里面走,一边与周围的人交谈,甚是和蔼亲切。

    李木二人轮不到进帐,只好在外面等候。等各级官员们汇报完工作,有随从出来唤他二人进帐,李木一看正是那日见过的崔虎。

    张百户上前行礼道:

    “恭贺大人荣升尚书之职,张春给大人道喜了。”

    崔呈秀从大桌后面出来扶住张春道:

    “张百户客气了,那日遭逢大难还多蒙百户差人送医,现在想来还恍如隔世呀。还有李校尉,多日未见可还好吗?”

    李木忙拱手道:

    “多谢尚书大人关心,小人随百户大人办差,一切安好。”

    张春又道:

    “大人新晋尚书之职,身边需有得力之人相辅,张春虽只是个小小百户,但手下还有百来个弟兄,只要大人吩咐任凭调遣。”

    崔呈秀满意地点头道:

    “张百户有心了。都督府崔某还是说得上话的,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便是。”

    张春长叹一声。

    “都督府多庸碌之辈,我兵卒常年欠饷,苦不堪言,上官好男风,不理军务,我这个百户当得实是无趣,还不如去辽东边军上阵杀敌,也好立个军功封妻荫子。”

    “你说的是左都督田尔耕吧。他早已执掌锦衣卫事务,左都督一职还兼着吗?”

    张春摸了摸鼻子没有作答。朝廷之事他这个小小百户本不该品评,只是今日急于投靠,一时说走了嘴。崔呈秀与田尔耕同为魏忠贤门下,不知他两人关系如何,如他这话传到田尔耕耳中必会引来祸端。

    崔呈秀踱了几步,对张春好言宽慰道:

    “你的事我记下了,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像你这样忠心报效之人必会重用。田尔耕那里我自会为你说话,他那个品好总有一天会害了他的。”

    两人出了大帐,李木见张春一脸喜色,便也打趣道:

    “百户大人今日可是中得头彩了,有了尚书大人的庇佑,我等跟着以后也会发达了。”

    张春心情不错,便说起了田尔耕的趣事。

    “你道与田尔耕断袖之人是何等人物吗?便是那十九岁入翰林,三十岁拜相,人称黑头相公的冯铨是也。”

    冯铨年少英俊,才智过人,万历四十一年入仕翰林,与其父同朝为官,被称为小冯翰林。只是这人风评实在不佳,据说与那帮翰林学士挨个睡了个遍。

    说到这,张春脸上泛起鄙夷之色。

    李木听说过文人雅士好男风,不过如冯铨这般同时与多人发生关系,就不止是个人性趣癖好这么简单了吧。

    果然张春又接着说道:

    “后来他爹遭人弹劾,冯铨去求与他相好的缪昌期等人,不料那些平日里将他当宠妾一样的东林士子非但不救,反而当众羞辱,他父子同时被黜。冯铨怀恨在心,恰逢魏公公到涿州进香,冯铨哭拜道旁苦苦哀求,魏公公一时心软,遂命以原官起用。这一下可不得了,”

    张春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那冯铨仗着魏公公的权势,把他的那些面首收拾了个遍,还累及了杨涟、熊廷弼,皆被他用计下套杖毙于狱中。魏公公对他十分器重,仿效甘罗十二岁拜相,授他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之职,这年冯铨年方三十。”

    “那冯铨如今怎样了?”

    李木颇感兴趣地问道。

    “别急,你听我慢慢道来。咱们这位崔呈秀大人早看冯铨不顺眼,常在魏公公面前说冯铨心机过重,用计阴毒,谄事权贵,携私泄愤,是条喂不熟的恶狼,今年闰四月,魏公公请旨皇上一纸圣书便将冯铨罢官削籍了。”

    “那冯铨与田尔耕又有何事?”

    张春捂嘴笑道:

    “这冯铨也真是个伶人,每次出门先要仔细打扮一番,随身的箱子里还要带上三双靴子几件衣服,见人之前先照镜子,以内阁大学士之尊与那田尔耕双宿双飞,两人常当着众人携手而行,田尔耕在冯铨老母面前如同娇婿一般,闹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奈何两人权重,无人敢管。冯铨罢职,那田尔耕还在魏公公面前为他求情,被魏公公好一顿臭骂,差点免了他锦衣卫的官职。”

    两人说笑了一会,李木拱手告辞,回卫所换回常服往吴三桂别院而来。